寒鸦嘶哑的鸣叫划破铅灰色的天空,为这片死寂的废墟更添几分凄凉。
苏禾,或者说,此刻名为“木槿”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倒塌的混凝土巨块和锈蚀的钢筋骨架之间。她身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沾染着污渍,动作却像狸猫般轻捷,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砾,每一次停顿,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都会锐利地扫过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这里是丧尸病毒爆发后的第十年。文明早已崩坏,城市沦为巨大的坟墓,幸存的人类在断壁残垣间建立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聚集地,挣扎求存。秩序?那只是强者用拳头书写的临时规则。道德?在生存面前,往往廉价得不如一块过期的压缩饼干。
木槿所属的“灰鼠”聚集地,就是这样一个在夹缝中喘息的小型据点。而她,是一名低阶植物催生异能者。这能力在战斗方面几乎毫无用处,却能在贫瘠的土地上勉强催生出一些可食用的块茎或野菜,让她在聚集地里勉强拥有一个不被轻易驱逐的立足之地——尽管同样要面对物资匮乏、人心叵测的困境。
三天前,原主“木槿”在一次例行的外出搜寻中,遭遇了小股游荡的丧尸,仓皇逃命中从一处断裂的楼梯摔下,重伤不治。也正是那时,苏禾接管了这具身体。
对于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苏禾而言,末日的残酷并未让她感到多少恐慌,更多的是一种熟悉的疲惫。她熟练地检查着原主留下的可怜行囊:半瓶水,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麦饼,一把磨损严重的匕首,以及……几颗干瘪的、蕴含微弱生机的植物种子。这就是全部家当。
“小柒,环境扫描。”她在心中默念。
【收到,宿主。正在进行基础环境扫描……警告,检测到西北方向约300米处有微弱生命信号反应,非丧尸生命特征,但状态极不稳定,伴有强烈的基因层面紊乱波动。同时,检测到东南方向有少量不稳定能量聚合体(疑似低阶丧尸)在缓慢移动,建议规避。】
脑海中的系统提示让苏禾眉头微蹙。生命信号?在这片被反复搜刮过的废墟深处?而且……基因紊乱?
她握紧了匕首,略一沉吟,便改变了原定的搜索路线,朝着西北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并非出于泛滥的同情心,而是在这个崩坏的世界,任何“异常”都可能意味着机遇,或是……极致的危险。她需要信息。
越靠近目标地点,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诡异。这里似乎曾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地下设施的入口,如今已被炸塌大半,扭曲的金属大门上,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早已干涸的、不祥的暗红色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铁锈、消毒水和某种蛋白质腐败的奇特气味。
苏禾的动作更加谨慎,她借助倒塌的墙体掩护,如同幽灵般滑入幽暗的入口。内部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光线从裂缝中透入,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借着微光,她看清了内部的景象——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实验室,或者说,是某个实验室废弃的出口或安全屋。散落在地的破碎玻璃器皿,断裂的数据线,以及几台被暴力破坏的、标识着模糊生物危害符号的仪器。
【扫描确认,生命信号来源位于前方右侧破损舱室内。基因紊乱波动加剧,生命体征正在持续衰减。】
苏禾循着指引,来到一个半开的金属舱门前。舱门内侧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曾拼命想从里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侧身闪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他们。
在角落一堆废弃的缓冲材料里,蜷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看身形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一男一女,似乎是双胞胎。他们浑身滚烫,皮肤因高热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类似皲裂的纹路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有什么力量正从内部撕裂他们。男孩将女孩紧紧护在身后,即使处于半昏迷状态,他的眉头依旧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女孩则脆弱得多,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像是在承受无尽的梦魇。
他们穿着残破的、看不出原貌的拘束服,手腕和脚踝处有着明显的长期捆绑留下的淤痕。最让苏禾心惊的是,在他们周围,萦绕着一股极不稳定的能量场——一股是几乎要撕裂空气的锐利波动,另一股则是混乱、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精神涟漪。
无需小柒进一步分析,苏禾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身份——逃离的实验体。而且是经过了高度基因改造,拥有强大异能,却因此濒临崩溃的“怪物”。
在原主的记忆碎片和聚集地的流言中,她听说过类似的存在。某些大势力或疯狂的组织,一直在进行非人的异能激发实验,制造出强大的“武器”。而这些实验体,往往被视为纯粹的工具,或者……需要被清除的失败品。
救,还是不救?
苏禾沉默地站在舱门口,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权衡。
救?风险巨大。
第一,这两个孩子显然是“麻烦”的源头。追捕他们的势力绝不会简单,一旦沾染,后患无穷。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并不足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
第二,他们自身的状态极不稳定。基因崩溃意味着他们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失控,爆发的异能第一个就会反噬靠近的人。
第三,物资。她自己的生存都岌岌可危,哪里有余力去养活、救治两个重伤濒死的孩子?聚集地绝不会接纳这样两个来历不明、且明显有问题的孩子。
不救?
他们显然撑不过今天。或许,让他们安静地在这里消亡,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而言,是一种常态,甚至是一种“仁慈”。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她可以继续自己艰难却相对“安全”的求生之路。
理性在疯狂地叫嚣着“离开”。但苏禾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两个孩子身上移开。
男孩即使在昏迷中,那护住妹妹的姿态,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本能与决绝。女孩那痛苦的喘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她想起了自己漫长岁月中见过的无数生死,也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关于“家”的模糊记忆。在无尽的任务轮回里,她扮演过许多角色,却似乎很少有机会,去真正守护什么纯粹的东西。
“怪物……”她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谁定义的怪物?是制造了他们的人,还是恐惧他们力量的世界?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个男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是罕见的浅灰色,此刻因为高热和痛苦布满了血丝,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如同被困幼兽般的凶狠、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痛苦的恐惧。
他看到了苏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性的低吼,试图调动周身那紊乱的锐利能量,却只是让自己痛苦地蜷缩起来,咳出一小口带着诡异蓝色的血液。
而那个女孩,似乎被哥哥的情绪牵动,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哥哥……疼……”
这声微弱的呼喊,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苏禾心外层层的冰壳。
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在这个道德沦丧、人吃人的末日,她这个扮演过无数反派、见证过无数毁灭的“大佬”,竟然会对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小怪物”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苏禾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冥冥中的什么做出回应,“就当是……为这该死的世界,留一点微光吧。”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上前。
男孩见她靠近,挣扎得更厉害,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苏禾没有试图用语言安抚——在对方极度不信任的状态下,语言是苍白的。她直接释放出自己浩瀚如海的精神力的一丝,极其轻柔地、如同最温和的水流般,包裹住两个孩子。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操控,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接触,传递着“无害”与“平静”的信息。
男孩凶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那紧绷的、准备拼死一搏的身体,在这股难以抗拒的柔和力量下,略微放松了一丝。他太痛苦,太疲惫了,这突如其来的“安全”信号,对于行走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而言,是无法拒绝的甘霖。
苏禾蹲下身,先检查了一下女孩的状况,更加不容乐观。精神力的透支和基因崩溃正在双重侵蚀她的生命。
她不再迟疑,意识沉入伴随自己退休的独立空间。空间里物资繁多,她迅速找到了目标——【高级基因稳定药剂】(浓缩型)。这是来自高等科技的产物,能有效修复因外力导致的基因层面损伤,正好对症。虽然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有些奢侈,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她取出两支泛着淡蓝色荧光的微型注射器。看向依旧警惕盯着她的男孩,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想活下来,就相信我。至少,现在相信。”
男孩死死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妹妹,灰色的瞳孔里挣扎、恐惧、怀疑交织。最终,对妹妹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苏禾不再多言,手法精准而快速地将药剂分别注入两人的颈侧静脉。药剂生效极快,几乎在注入的瞬间,两个孩子身体表面那若隐若现的皲裂纹路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滚烫的体温也开始下降,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不断衰败的生命气息,总算被硬生生拽了回来,稳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阈值。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看向苏禾的目光更加复杂,但那股拼死的敌意,终究是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茫然。
苏禾看着暂时稳定下来的双胞胎,又看了看外面渐暗的天色。她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如何把这两个“烫手山芋”安全地带回聚集地,并隐藏起来,将是下一个难题。
她脱下相对干净的外套,将依旧昏迷的女孩小心包裹好,然后对强撑着意识的男孩伸出手。
“能走吗?我们得离开这里。”
男孩看着她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没有去牵,而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里的倔强丝毫未减。
苏禾也不强求,只是点了点头:“跟紧我。”
她抱起女孩,示意男孩跟上,三人(或者说,一人抱着一个,一人勉强跟随)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个充满痛苦记忆的金属囚笼,融入了外面废墟的阴影之中。
微光已然点亮,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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