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取《星陨锻魂术》残篇的余韵仍在叶秋识海中徐徐荡漾,但并未让这支已在绝地中跋涉许久的队伍产生丝毫懈怠。星陨谷核心遗迹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伴随着深邃的未知与致命的凶险。离开那处发生法则共鸣的侧殿后,队伍沿着一条向下倾斜、布满了万年尘埃与细小碎石、仿佛通往地心深处的古老螺旋阶梯,继续沉默而谨慎地前行。阶梯两侧斑驳的墙壁上,偶尔能见到镶嵌其中的、早已灵力尽失、黯淡如普通鹅卵石的废弃晶石,以及更多被时光和紊乱能量侵蚀得模糊难辨、如同鬼画符般的古老刻痕,默默诉说着曾经的用途与秘密。
周瑾的阵盘始终散发着稳定的柔和光芒,如同深海中的水母触须,持续不断地向前方延伸、探测,评估着阶梯结构的稳固性、空间扭曲的细微迹象以及任何可能被触发的隐藏陷阱能量反应。柳如霜如同一柄收在鞘中的绝世名剑,寂灭剑意凝练至极,引而不发,但那清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处转角与阴影时,都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绝对警觉。林阳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几枚新近根据道纹理念改良过的丹药表面摩挲,这些丹药或能瞬间激发潜能,或能形成短暂护障,是他应对突发危机的底气所在。叶秋则分出一缕心神,初步体悟着《星陨锻魂术》那玄奥的星陨观想意境,同时,更为主体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严密地掌控着队伍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涟漪或空间畸变都难逃他的感知。
然而,队伍中,王道长的状态却呈现出一种微妙而深刻的不同。
自从被叶秋从那时空裂隙的吞噬边缘强行拉回,亲身经历了心魔幻阵中直面内心最深处恐惧的洗礼,又扛过了千年毒瘴对道基的侵蚀之后,王道长的气息发生了不易察觉的蜕变。他变得更加晦涩,更加难以捉摸,行走间几乎与周围破败冰冷的石壁、地面上流动的微光与暗影、甚至空气中飘浮的万年尘埃融为一体。这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收敛”或“模拟”,更像是一种主动的、“存在感”的自我淡化与稀释。他自然而然地处于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脚步落地无声,仿佛踩在棉花之上。他的目光不再仅仅聚焦于前方叶秋的背影或两侧同伴的动向,而是如同最耐心、最精于织网的洞穴蜘蛛,将他那经过叶秋点拨后已脱胎换骨的“微尘感应”之术,以极其隐蔽、极其分散、如同自然逸散般的方式,丝丝缕缕、悄无声息地散布到队伍的四面八方。
这些经过改良的“微尘”,每一粒都不仅仅是神识的简单延伸,更被王道长巧妙地融入了一丝对“岩石厚重”、“尘埃惰性”、“陈旧空气凝滞”等环境死物道纹意境的模拟。这使得这些无形的感知触角,其气息与波动几乎与这古老遗迹本身的“背景噪音”完美契合,难以被常规的神识扫描或能量探测所区分。
起初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反馈回来的感知信息单调而“正常”。只有遗迹固有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空气中微弱的、混乱的能量背景辐射,以及不知从何处裂隙传来的、若有若无、似风似泣的幽咽回响,一切都是星陨谷内部“常态”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走完这段漫长的螺旋阶梯,前方阶梯尽头的黑暗已隐约透出更为开阔空间的气息,众人的心神因目标临近而略微调整聚焦的刹那——王道长预先散布在右后方一根巨大断裂石柱底部阴影褶皱中的几粒特殊“微尘”,骤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异常“涟漪”!
那并非明显的灵力波动,也不是实体移动搅动气流产生的微风,更非空间结构本身的扭曲。那感觉……更像是一个“存在”——一个拥有独立意识、与遗迹万年死寂环境并非一体的“存在”——其自身气息或能量场,与周围环境产生了某种几乎无法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排异反应”。就像一池绝对平静的死水中,忽然落入一滴温度、密度或成分略有不同的水珠,虽然迅速扩散混合,但就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一丝最细微的、违背了原有绝对均匀的“扰动”。又或者,像是一块其内部温度与周围岩石有极其微弱差异的石头,虽然外表毫无破绽,但那极其细微的温差梯度,却能被最精密的仪器捕捉。
这一丝“涟漪”稍纵即逝,快得如同幻觉。若非王道长此刻正处于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浸入了这张由“微尘”构成的感知大网,并且他的“微尘感应”之术已因道纹理念的融入而发生了质变,对环境的“和谐度”拥有了超乎寻常的敏锐度,绝对会将其忽略为又一次司空见惯的时空背景扰动或杂乱能量涟漪。
在捕捉到这一丝异常的瞬间,王道长的心脏如同被冰针轻轻刺了一下,骤然紧缩!但他的身体反应却与内心的警铃大作截然相反——脚步节奏没有丝毫紊乱,依旧轻盈无声;呼吸的频率和深度保持原状,仿佛依旧沉浸在环境的韵律中;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向那个方向偏移一分一毫。然而,一道以特定神魂频率加密、微弱到几乎不可能被第三方截获的隐晦神念讯息,如同潜伏在深水下的暗流,瞬间传递给了走在最前方的叶秋,以及处于侧翼警戒位置的周瑾和柳如霜。这正是他们进入遗迹前便已约定好的、代表“发现非环境性异常,高度怀疑存在潜伏跟踪或窥伺”的最高级别、静默警戒信号!
走在最前的叶秋,身形未有丝毫迟滞,仿佛对那道警讯毫无所觉,甚至没有回头,连眼神都依旧平静地注视着阶梯下方的黑暗。然而,若有人能感知到他体内那玄奥的四修之力流转,便会发现其运转的节奏发生了极其精微的调整,一部分力量悄然转向内蕴蓄势。同时,他那铺开的庞大神识网络,其扫描的重心与精度,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悄无声息地、毫无烟火气地聚焦向了王道长神念中提示的那片可疑阴影区域。
周瑾手中托着的阵盘,表面流转的光芒极其自然地黯淡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仿佛只是正常的灵力波动。但其内部探测法阵的运转模式,已从“广域扫描分析”瞬间切换为“高强度定向聚焦探查”,无形的探测波纹如同汇聚成束的探照灯光,开始以极高的灵敏度,缓慢而隐蔽地扫过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石柱阴影及其周边区域。
柳如霜垂在素白道袍身侧的右手手指,微不可查地、极其自然地屈伸了一下,一缕凝练到极致、比最细的蛛丝还要纤细、颜色漆黑近乎于无的寂灭剑意,已悄无声息地自她指尖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阴影之蛇,瞬间没入脚下石板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裂缝之中,沿着石质结构内部极其缓慢地游走向那个方位,随时准备在必要时爆发出致命的袭杀。
处于队伍中间位置的林阳,看似依旧在低头研究手中的丹药,实则身体肌肉已微微绷紧,扣着丹药的手指调整到了一个最适合瞬间激发或投掷的角度,呼吸也调整到了最适合爆发动作的节奏。
然而,那片阴影区域,自那最初一丝“涟漪”之后,再无任何异常反应。寂静如初,仿佛刚才那微妙的“不协调感”真的只是众人的集体错觉,或是遗迹本身又一次无规律的时空呓语。
但整支队伍的气氛,已然在无声无息中彻底改变。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弥漫在空气中,每个人都仿佛进入了临战状态,感官敏锐度提升到了极致,灵力在经脉中悄然加速流转,却又被强大的控制力约束着,不外泄分毫。他们维持着与之前毫无二致的行进速度、队形和姿态,没有任何交头接耳或眼神交流,但一种基于高度信任与长期磨合形成的战斗默契,已让他们如同一个整体,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潜伏模式。
王道长依旧保持着那种与环境高度同化的“低存在感”状态,仿佛自己就是阶梯上的一块顽石,墙壁上的一道刻痕。更多的、经过特殊伪装的“微尘”,被他以更加分散、更加巧妙、如同自然尘埃飘落般的方式,持续不断地洒出。这些微尘不再局限于刚才发现异常的方向,而是开始编织一张更加立体、更加无形的大网,缓缓覆盖向队伍的前后左右、上下穹顶,乃至那些光线难以企及的深邃角落和结构复杂的缝隙之中。
他此刻的感觉,就像化身为这座古老遗迹本身所生出的一只眼睛,一只藏在最深、最暗、最不被注意的角落里的,冰冷、耐心、却又锐利到极致的“暗处之眼”。这只眼睛,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片看似空无,却隐隐散发出不祥与诡谲气息的阴影。
对方是谁?是天机阁那些无孔不入、手段诡异的探子换了一种更高明的跟踪方式?是凤家情报中提及的、连他们也难以查明根脚的“不明势力”,终于露出了獠牙的一角?还是……这星陨谷遗迹深处,某种他们尚未遭遇的、拥有高等智慧与可怕隐匿能力的未知存在?
答案如同眼前的黑暗,深不见底。
但王道长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他知道,自己凭借提升后的“微尘感应”,已经成功捕捉到了对方那近乎完美的隐匿中,一丝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破绽。虽然对方迅速调整,再次完美潜藏,但既然露出了马脚,便意味着并非无懈可击。此刻,那双隐藏在暗处、不知窥视了多久的、充满未知目的的眼睛,也已被另一双来自秋叶盟的、更为隐秘、更为耐心的“暗处之眼”,牢牢地锁定,标上了危险的记号。
螺旋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豁然开朗、但光线更加晦暗、仿佛连空气都更加凝滞沉重的巨大空间入口。新的、更广阔的未知区域就在眼前,意味着可能遭遇更多遗迹本身的危险。然而,那如影随形、来自暗处的窥视感,却如同附骨之疽,阴魂不散,清晰地预示着:这场探索之旅,除了要面对古老遗迹本身的致命考验,更多了一层来自同类(或类人)智慧生物的、更加叵测、更加阴险的潜在杀机。
队伍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却默契无比地开始调整行进阵型。叶秋依旧一马当先,但气息更加凝实,如同出鞘半寸的利剑;柳如霜与周瑾一左一右,略微靠前,护住两翼,如同展开的双翼;林阳被自然护在中心稍后的位置;而王道长则彻底将自身气息融入后方阶梯出口的阴影之中,仿佛化为了遗迹的一部分。他既是队伍最后方的后卫,警惕着后方可能出现的危险,更是那只死死盯住黑暗、寻找着那双“暗处之眼”确切位置的、秋叶盟自己的“暗处之眼”。
真正的、超越遗迹本身的危险较量,或许就在踏入前方那片更加黑暗未知空间的瞬间,便会从这无声的追踪与反追踪、窥视与反窥视中,骤然升级,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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