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的铁蹄踏碎了竹林的寂静，也踏碎了黎童背上的血痂。昭华环在他腰间的手悄悄收紧，指尖触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 她不敢问疼不疼，只能把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用体温去熨帖那片冰冷的血腥气。
“坐稳了。” 黎童的声音带着喘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猛地一拽缰绳，黑马会意，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两道残影，险险避过一根横生的竹枝。这匹从军营里挑出的良驹仿佛也通人性，知道主人身负重伤，奔得既快且稳，蹄子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只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身后的亲卫们紧随其后，赵老栓的咳嗽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 方才为了掩护黎童，他左臂挨了一刀，伤口虽已包扎，却仍在渗血。“少将军，前面快到断云崖了！” 他忍着疼喊道，“那地方只有一条窄道，两侧都是百丈深渊，得小心埋伏！”
黎童勒住缰绳，黑马应声减速。他侧目望去，月光下的断云崖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窄道在崖壁间蜿蜒，仅容一人一骑通过，风从深渊里灌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赵老栓，带一半人先走，探查路况。” 他沉声下令，目光扫过身后的亲卫，“剩下的人与我守住入口，等前方信号。”
“是！” 赵老栓咬着牙翻下马，左臂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裂得更开，血浸透了布条，他却浑然不觉，只冲身边的亲卫挥了挥手，“跟我来！” 五名亲卫立刻跟上，火把在窄道里摇曳，像一串谨慎的星子。
黎童翻身下马，将昭华护在身后，亲卫们迅速列成防御阵型，刀剑出鞘的 “噌噌” 声在崖边回荡。昭华望着那道窄得吓人的山道，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里太险了，他们会不会……”
“会。” 黎童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崖底的风，“断云崖是去幽州的必经之路，北狄人既然能买通王显，没理由想不到在这里设伏。” 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刀鞘，“你看那崖壁上的灌木丛，有几处歪得太刻意了。”
昭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几丛灌木的根茎处有新鲜的泥土翻出，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她刚要说话，窄道里突然传来赵老栓的呼喊：“安全！可以通行！” 声音在崖间撞出回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
黎童眉峰一挑，右手的弯刀骤然握紧：“不对劲。” 寻常探查不会喊得这么急，赵老栓是老兵，断不会在没确认安全前贸然传信。他冲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翻身跃上旁边的矮树，抽出弓箭对准窄道入口。
“少将军，怎么了？” 昭华察觉到他的紧绷，声音也跟着发紧。
“等。” 黎童只吐出一个字，目光死死锁着那道窄口。风从深渊里涌上来，卷着崖壁上的碎石，打在刀鞘上发出 “噼啪” 轻响，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窄道深处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挣扎声 —— 是布料撕裂的声音，还有赵老栓压抑的痛呼。
“动手！” 黎童暴喝一声，弯刀率先出鞘，寒光劈开夜风，直扑那几丛可疑的灌木。亲卫们的箭矢也同时射出，精准地钉进灌木根部的泥土里。
“簌簌 ——” 灌木应声炸开，七八个穿着北狄服饰的杀手从里面翻出来，手里的弯刀泛着幽蓝的毒光，为首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北狄王子拓拔野麾下的 “裂风卫” 统领，人称 “刀疤脸”。“没想到黎家的小子这么机警！” 刀疤脸狞笑着挥刀砍来，刀风带着一股腥膻味，竟是用活人血淬炼过的兵器。
黎童不闪不避，弯刀反撩，刀刃擦着对方的刀身滑过，借着这股力道旋身侧转，同时抬脚踹向刀疤脸的膝弯 —— 这招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练的 “破膝式”，专破下盘。刀疤脸没想到他招式如此刁钻，仓促间提膝格挡，却被黎童顺势抓住脚踝，狠狠往崖边一拽！
“啊！” 刀疤脸半个身子探出崖外，深渊的冷风灌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慌忙用刀插进崖壁稳住身形，余光瞥见黎童的弯刀已经劈来，急得嘶吼：“放箭！”
藏在崖顶的弓箭手应声放箭，十几支毒箭带着破空声射向黎童。昭华看得心头一紧，抓起地上的碎石就往崖顶扔：“无耻！” 她力气虽小，却准头极佳，一块碎石正中弓箭手的手腕，那支毒箭顿时偏了方向，擦着黎童的肩头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昭华！” 黎童心头一揪，却没时间分心，弯刀在身前划出半圆，将袭来的毒箭尽数磕飞，火星在他脚边溅成一片。刀疤脸趁机拽着刀鞘爬回崖边，脸上的刀疤因暴怒而扭曲：“给我碎尸万段！”
剩下的裂风卫蜂拥而上，弯刀与黎童的刀锋碰撞，发出刺耳的 “锵锵” 声。这些杀手显然受过严苛训练，配合默契得可怕 —— 两人一组锁住黎童的手脚，三人从侧面袭扰，还有两人专门盯着昭华，显然想拿她当突破口。
一个瘦高个杀手瞅准空隙，弯刀直刺昭华心口，嘴里还发出古怪的呼哨，像是在召唤同伴。昭华虽没学过武艺，却被父亲教过防身术，她猛地矮身避开，同时抓起地上的沙砾扬向对方眼睛。那杀手没想到这娇弱的公主竟有如此反应，下意识闭眼的瞬间，昭华已经扑到他身前，用尽全力将他往崖边推去！
“你找死！” 瘦高个稳住身形，反手就想劈向昭华后颈。黎童眼角余光瞥见，心头火起，竟硬生生从两名杀手的刀阵里撞开一道缺口，弯刀带着风声削向瘦高个的手腕。这一下又快又狠，瘦高个只觉手腕一凉，再看时，半只手掌已经坠向深渊，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撤！” 刀疤脸见折了人手，又看黎童悍不畏死的架势，知道再耗下去讨不到好，当啷一声收刀，“留着他给王子殿下练手！” 裂风卫们如潮水般退向窄道深处，转眼就消失在阴影里。
黎童没去追，他反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昭华，见她只是胳膊被划了道血痕，才松了口气：“没吓着吧？”
昭华摇摇头，指尖还在发颤，却倔强地挺直脊背：“我没事。赵老栓他们……”
话音未落，窄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赵老栓带着亲卫们跑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最前面那名亲卫的大腿被刺穿，正由两人架着。“少将军！里面…… 里面有诈！” 赵老栓咳着血喊道，“裂风卫在窄道尽头设了滚石阵，弟兄们…… 折了两个！”
黎童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那道吞噬了同伴性命的窄道，又望向远处幽州的方向，夜色正浓，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下一处埋伏藏在哪个转角。而此刻，断云崖的风里，似乎还飘着另一股更危险的气息 —— 那是弓弦被拉紧的轻响，正从头顶的崖壁上传来。
他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下，十几个黑衣人正趴在崖顶的岩石后，手里的弩箭已经对准了他们，为首那人的箭尖，赫然刻着北狄王室的狼头徽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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