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山涧的溪流重新变得丰沛而欢快，发出汩汩的声响。光秃秃的树枝上，悄然冒出点点嫩绿的新芽。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山林，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鸟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看到野兔和山鼠在草丛间敏捷地穿梭。
春天，终于来了。
张伟站在洞口，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湿润空气，感受着久违的暖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驱散了洞中积攒了一冬的阴冷和霉味。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期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身体，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疲惫，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回头看向洞内。李老爹裹着那张最厚的、已经有些发硬的野兔皮，靠在火堆旁，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温暖的天气似乎也让他的病情有所缓解，咳嗽不再那么剧烈。此刻，他正眯着眼睛，享受着从洞口透进来的、久违的阳光。
“春天……咳咳……总算到了……”李老爹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多了一丝生气。
“嗯，到了。”张伟用力点点头，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冬天，他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运气。食物早已告罄，最后几天完全是靠融化的雪水和挖到的少量草根硬撑过来的。李老爹几次濒临死亡边缘，全靠张伟不眠不休地照料和那一点点求生的意志，才勉强挺了过来。
但终究是挺过来了。
内心独白（生命的韧性）：
熬过来了……这乱世，终究没能要了我们的命！
然而，短暂的庆幸之后，现实的问题立刻摆在眼前。
山洞里的生活，无法持续。
冬天可以靠储存和忍耐硬撑，但春天和夏天需要更多的食物来源。仅靠张伟一个人狩猎和采集，难以稳定维持两个人的生存。李老爹的身体经过一冬的摧残，更加虚弱，几乎不可能长途跋涉或从事重体力劳动。他需要相对安稳的环境和更好的食物来调养。
何去何从？ 再次成为摆在他们面前最紧迫的抉择。
继续留在深山？风险巨大。夏季山林虽物产丰富，但也意味着更多的毒虫猛兽，以及可能出现的、同样为了生存而进入深山的其他逃难者或土匪。李老爹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
冒险出山，寻找人烟？同样危机四伏。袁绍统治下的冀州，苛政如虎，他们这两个没有户籍、来历不明的流民，一旦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安平镇那样的地方，绝非善地。
张伟坐在洞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眉头紧锁。他第一次感到，生存的路径，似乎每一条都布满了荆棘。
李老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小子……咳咳……别为难了。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了。你……你还年轻，有力气，有本事……别管我了，自己……找个活路去吧……”
张伟猛地转过头，看着老人浑浊却带着慈祥和解脱意味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他用力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行！老爹，我说过要带你走！我们一起活下去！”
他站起身，目光变得坚定：“山里不能久留。我们得出去！但不是回安平镇那种地方。”
他回忆起货郎和黑云寨寨民零星的谈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方向：“听说……往南边去，过了黄河，是兖州地界？那边……好像战乱稍平一些？或许……有我们的活路？”
内心独白（向南的微光）：
兖州……曹操的地盘？听说他正在招贤纳士，整顿吏治……或许，会不一样？
这只是道听途说的渺茫希望，但在这绝望的境地中，已是唯一能看到的、或许可行的方向。
李老爹看着张伟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你拿主意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
南下兖州！ 这个决定，充满了未知和风险。千里迢迢，路途艰险，两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如何能穿越兵荒马乱的地区，到达那个传闻中的地方？
但留下，同样是坐以待毙。
张伟不再犹豫。他开始积极为远行做准备。天气转暖，猎物增多，他更加勤奋地外出狩猎，将猎到的动物尽可能制成耐储存的肉干。他采集一切可食用的野菜和野果，晾晒储存。他加固了李老爹的拐杖，用柔韧的藤条编织了一副简陋的、可以背在身上的行囊。
这一次，不是漫无目的的逃亡，而是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迁徙。
春意渐浓，山林披上新绿。山洞这个庇护了他们一冬的巢穴，即将被再次抛弃。张伟看着这个留下他们生死与共记忆的地方，心中没有留恋，只有对前路的决绝。
走吧！向着南方，向着那渺茫的、或许存在着一线生机的地方！
当行囊装满，春阳明媚的一个清晨，张伟搀扶起李老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转身，踏上了通往山外的、布满荆棘的南下之路。
乱世飘萍，命运再次转向未知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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