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隐长老以生命为代价的“无影换形·替命”,以及秦洛最后那惊世骇俗、以“傅里叶斩”击退“秩序抹杀”的战斗,虽然被秦洛严令封锁消息,但流光城内外的巨大动静和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规则余波,依然无法完全掩盖。
当苏妙仪和厉北辰带着伤员和沉重的心情返回青岚宗时,整个宗门高层都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与震撼之中。墨隐长老的陨落,是青岚宗不可估量的损失。而秦洛描述的那种“秩序抹杀”攻击和其背后的“观察者协议”,更是让玄灵子等化神大能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敌人,已然不仅仅是下界的邪魔外道,其触角似乎已经伸向了更高级别的、可能涉及世界规则本身的层面!
秦洛的伤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与“秩序抹杀”的对抗,不仅是肉体的创伤,更是神魂本源的剧烈消耗与规则层面的反噬。他被立刻送回“济世谷”最深层的灵阵中,由玄灵子亲自出手,联合数位长老,动用宗门珍藏的续命神药和蕴魂奇物,才勉强稳住他濒临崩溃的神魂和持续恶化的躯体。即便如此,他也只能陷入深度的休眠与修复状态,短期内无法再参与任何事务。
青岚宗,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最明亮的那盏指路明灯,也折损了最坚韧的一面暗盾。气氛凝重,人心惶惶。
玄灵子强忍悲痛,展现出一宗之主的决断与担当。他一方面厚葬墨隐长老(以衣冠冢形式,因其尸骨无存),追授极高荣誉,抚恤其族人弟子;另一方面,迅速整顿宗门,将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全面检查护山大阵,排查内部可能存在的任何隐患。同时,他秘密召集仅存的几位核心高层——苏妙仪、厉北辰、算天门留守长老以及林风,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复盘流光城之战,并研究秦洛拼死带回的数据和情报。
那份从秦洛战术灵脑中提取的数据,虽然因设备损毁而残缺不全,但其中关于“逻辑污染”、“秩序光束”、“规则手掌”的能量频谱、信息结构碎片,以及秦洛最后时刻进行“傅里叶分析”和“反秩序波”构建的推演日志,依旧是无价的瑰宝。
尤其是关于“观察者协议”和“钥匙候选”的只言片语,结合之前“飞升条件收敛”的猜想,让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
“飞升……可能并非超脱,而是满足某个苛刻的、被预设的‘收敛条件’。”算天门长老抚着胡须,声音沉重,“而永冻荒原的实验室,在用血腥扭曲的方式,试图制造符合‘漏洞’的‘钥匙’。流光城出现的‘秩序抹杀’,其背后的存在,则在‘观察’和‘筛选’可能符合其标准的‘候选者’……秦长老因为动用了‘规则框架’对抗污染,被标记为‘钥匙候选’,进而遭到了‘观察’和……‘测试’甚至‘清除’?”
“这他妈是什么鬼道理!”厉北辰红着眼,一拳砸在桌上,“修炼到头,不是为了逍遥长生,而是为了变成别人手里的一把‘钥匙’?不合规格的还要被‘清理’掉?凭什么?!”
苏妙仪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我们所谓的修仙,算什么?一场被更高存在设计好的……‘培养皿’实验?”
这个猜测太过惊悚,也太过绝望。它动摇了修仙文明存在的根本意义。
“未必全是坏事。”一个虚弱但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通过密室中预设的、与秦洛休眠灵阵相连的加密传音法阵响起。
是秦洛!他竟然在深度休眠中,强行分出了一缕清醒的意念!
“秦洛!你怎么样了?”苏妙仪又惊又喜。
“暂时死不了……但需要时间。”秦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断续,却依旧冷静,“我的伤势……需要静养。但有些想法……不能等。”
“你说。”玄灵子沉声道。
“敌人……在‘观察’,在‘计算’,试图掌控‘命运’。”秦洛缓缓道,“他们的‘秩序抹杀’,基于绝对的‘确定性’和‘框架’。他们认为,只要掌握足够的信息和算力,就能预测一切,掌控一切,不符合其‘框架’的,就予以清除……这让我想到了一个……前世的数学概念。”
他顿了顿,似乎在凝聚精神:“‘拉普拉斯妖’。”
“拉普拉斯……妖?”
“一个思想实验。假设有一个‘恶魔’,知晓宇宙中某一刻所有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以及所有的物理定律,那么它就能推算出宇宙过去和未来的一切状态。这意味着……决定论,一切早已注定,没有自由意志,也没有真正的随机。”秦洛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流光城那个‘秩序抹杀’背后存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劣化版的、试图扮演‘拉普拉斯妖’的……疯子。”
“它试图用绝对的‘秩序框架’去框定一切,不符合框架的,就视为‘错误’,予以‘修正’或‘删除’。我的‘傅里叶斩’,之所以能奏效,不是因为我的力量比它强,而是因为我利用了‘不确定性原理’,在我的‘状态’中引入了它无法精确计算和框定的‘不确定’因素,干扰了它的‘决定论’推演。”
秦洛的剖析,如同拨开迷雾的利剑,让众人对敌人的本质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所以,对抗这种‘决定论’式的敌人,关键在于……引入‘不确定性’?或者……‘不可预测性’?”算天门长老若有所思。
“是其中之一。”秦洛道,“但更根本的是……我们要夺回对自身‘命运’的‘计算权’!”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们不是想算吗?不是想用‘秩序框架’来筛选和掌控吗?那我们就反过来,用我们自己的‘科学’,我们自己的‘算力’,去计算我们自己的路!去推演对抗他们的方法!去找到那条不被他们‘框架’所束缚的、真正的……‘超脱’之路!”
“他们想当‘拉普拉斯妖’,我们就当……‘反拉普拉斯’的战士!用我们的数据和算法,去破解他们的‘决定论’,去创造他们无法预测的‘未来’!”
这个充满反抗精神的宣告,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在场每个人心中。
“具体该怎么做?”厉北辰急切问道。
“首先,全力推进‘登天’项目。”秦洛道,“不仅要推演‘理论完美修士’的路径,更要尝试建立‘在特定干扰(如秩序抹杀、逻辑污染)下的修士状态演化模型’。我们需要知道,面对不同形式的‘框架攻击’,修士的哪些指标最脆弱,哪些可以作为突破口进行强化或变异。”
“其次,深化‘量子观想术’的理论安全研究。”秦洛继续,“‘不确定性’是我们对抗‘决定论’的重要武器。但要安全地利用它,我们需要极其严谨的理论基础和防护措施。这不仅仅是意识修炼,更是关乎生存的战略研究。”
“第三,整合所有数据——我们自己的,丹塔的,流光城战役的,甚至……可以尝试从缴获的永冻荒原煞傀残骸、以及可能从其他渠道获得的、关于上古诡异事件的记载中,提取信息。”秦洛的声音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我们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多维威胁数据库’和‘对抗策略推演系统’。敌人有他们的‘秩序框架’和‘观察者协议’,我们就要有我们的‘科学智囊’和‘命运防火墙’!”
“最后,”秦洛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启动‘薪火’计划。挑选宗门内最优秀、心性最坚定、对科学之道理解最深的年轻弟子,进行最高级别的保密培养。他们将是科学火种的传承者,也是未来对抗未知威胁的主力。培养方案,要融入‘反决定论’、‘抗框架’、‘认知韧性’等全新内容。即使……即使我们这一代人最终失败,也要确保科学的火种和反抗的意志,能够传递下去。”
秦洛在重伤休眠之际,依旧条理清晰地规划着未来的战略方向,这份坚韧与智慧,让所有人动容,也让他们心中的迷茫与恐惧,被坚定的信念所取代。
“秦洛,你安心养伤。”玄灵子肃然道,“你所言,即是我青岚宗未来百年大计!老夫以宗主之名起誓,必倾全宗之力,推动这些计划!墨隐长老不会白死,我青岚宗的科学大道,也绝不会被任何‘框架’所束缚!”
计划迅速铺开。
“登天”项目被赋予了更高的优先级和更明确的应用导向。算天门长老带领团队,开始尝试在模型中引入“外部规则干扰”变量,模拟修士在不同类型“框架攻击”下的状态演化。
“量子观想术”的研究被严格限制在理论推演和极低风险的认知训练层面,但其目标已不仅仅是提升个人修为,更侧重于培养“认知灵活性”和“对不确定性的容忍度”。
林风牵头,整合所有能收集到的数据,开始构建那个庞大的“多维威胁数据库”和策略推演系统,并将其命名为“昊天镜”计划,寓意洞察天机,明辨威胁。
“薪火”计划则玄灵子亲自负责,秘密选拔了第一批十名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灵根出色(GqI均在85以上)、心性悟性俱佳的弟子,送入一处绝密洞天,由苏妙仪、厉北辰(轮流)以及算天门长老亲自传授,课程不仅包括最前沿的科学理论和修炼优化,更增加了大量的“逻辑思辨”、“抗压训练”、“异常信息识别与处理”等内容。
青岚宗这台庞大的机器,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与悲痛后,以更加坚定、更加团结、同时也更加警惕和进取的姿态,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而在永冻荒原深处,那场“秩序抹杀”测试的结果,也以数据的形式,流回了冰冷的计算核心。
青铜面具人看着光幕上关于秦洛最后“傅里叶斩”与“不确定性干扰”的分析报告,沉默良久。
“引入‘不确定性’……干扰‘决定论’框架……”他沙哑地低语,“‘钥匙’候选的应对方式……极具启发性。”
“主上,是否提高清除优先级?此子威胁过大。”阴影中,声音请示。
“不。”青铜面具人缓缓摇头,“‘观察者协议’的反馈显示,目标在‘抗框架扰动’与‘自我信息结构复杂度’两项指标上,评级均为‘甲上’。这是极有价值的‘样本’。”
他顿了顿,面具后的目光幽深:“继续观察,记录其成长轨迹与应对策略。或许……他的‘反抗’,能为我们的‘钥匙’锻造,提供意想不到的……‘淬火剂’。”
“另外,‘认知污染’测试数据已回收。‘逻辑病毒’传播效率与变异模式符合预期。准备下一阶段测试——‘群体潜意识共振干扰’。目标:中等规模修真家族聚集地。”
“是。”
冰窟之中,阴影蠕动,数据流淌。一场在更广阔层面、更加隐秘的“认知战争”,正在酝酿。
而青岚宗内,秦洛在灵阵深处,伤势依旧沉重,但他的意识,却在休眠中,如同深海的潜流,缓慢而坚定地运转着,推演着。
“拉普拉斯妖……决定论……框架……”他的意念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光,“想算尽我的命运?”
“那就来试试看。”
“看是你的‘秩序框架’先锁定我……”
“还是我的‘科学之算’,先……斩断你的因果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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