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我准时将车开到沈雁冰居住的高档小区楼下。
她早已等在路边，身旁放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和一个公文包。
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冷色调职业套装，剪裁合体，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发型利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冷而专业的强大气场，丝毫没有因为今天提早出门而暴露一丝的窘迫。
我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能将最完美、最专业的一面呈现出来，无论面对何种环境和挑战。
“早，林总。”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声音清冷平稳，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
“早，雁冰。吃早餐了吗？”我发动车子，驶向高速入口。
“吃过了。”她简洁地回答，系好安全带，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我们赶在早高峰来临之前，顺利驶上了通往第一家供应商所在地的高速公路。
宝马x3在空旷的高速路上平稳疾驰。车内气氛起初有些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
“行程和资料都再对一遍吧，确保万无一失。”沈雁冰率先打破沉默，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夹，神情专注地开始审阅，同时向我汇报着重要的节点。
我静静听着今天的谈判要点、供应商的关键数据以及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预案。
她的准备之充分、思虑之周全，让我再次叹服。
核对完毕，她合上文件夹，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便随意聊了些行业内的动态和最近的一些商业案例。
沈雁冰话不多，但每次回应都言简意赅，切中要害，显示出极其深厚的专业素养和敏锐的商业嗅觉。
聊着聊着，我心中对她的好奇愈发浓厚。这样一个能力超群、性格冷艳的女人，她的家庭和生活是怎样的？是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了现在的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语气尽量随意：“雁冰，看你总是这么拼，家里……能理解和支持吗？孩子……会不会抱怨妈妈陪她的时间太少？”
问完这话，我明显感觉到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沈雁冰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审视我的问题是否越界。
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开口， “林总，我的私生活与工作无关。我们还是专注于接下来的谈判吧。”
她的拒绝干脆而直接，不留任何余地。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点头：“抱歉，是我多问了。你说得对，工作要紧。”
她不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车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和沉闷。我识趣地不再试图闲聊，专注于开车。
大约开了两个多小时，我们进入服务区休息了几分钟。
再上路时，沈雁冰利落地坐上驾驶位。
“林总您休息一下，这段路我来开。”她系好安全带，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好，辛苦你了。”我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假寐。
不得不说，有她轮换驾驶，确实轻松了很多。
中午，我们就在高速服务区简单解决了午餐。一人一份快餐，坐在嘈杂的服务区餐厅里，快速吃完，没有任何抱怨和耽搁。
我对她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能享受得了高端酒会，也能吃得下路边快餐；能驾驭得了高跟鞋和职业装，也能胜任长途驾驶和乡镇考察。这种适应性和专业性，绝非一般女人所能及。
吃完饭，我们没有片刻休息，立刻重新上路。下午一点半，我们准时抵达了位于某工业小镇的第一家目标供应商——宏达精密制造有限公司。
宏达的老板是一位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姓王，看起来十分豪爽热情。他亲自带着几位高管在厂门口迎接我们。
寒暄过后，王总亲自带领我们参观工厂。工厂占据了接近两百亩地的厂区，厂房宽敞明亮，设备看起来都比较新，生产线忙碌而有序，工人们操作熟练。
王总一边走，一边详细介绍着他们的生产工艺、质量控制体系和产能情况，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豪。
沈雁冰全程听得非常仔细，不时提出一些专业而尖锐的问题，涉及到技术细节、品控流程、原材料溯源、环保合规等方面，问得王总和他身边的技术总监额头微微冒汗，但也都一一认真解答。
我则更侧重于观察工厂的管理水平、员工状态以及王总本人的性格和谈吐。
总体印象不错，这家工厂实力确实比较扎实，管理也相对规范，符合我们的初步筛选标准。
参观完毕，回到会议室。双方进行了初步的交流和意向探讨。
王总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给出的初步报价也很有诚意。我和沈雁冰对视一眼，心中都比较满意。
“王总，贵公司的实力和诚意我们都看到了，印象非常好。”我总结道，“这样，我们回去后，会根据今天的考察和沟通情况，尽快做出一份详细的合作方案，我们再约时间进行下一轮更深入的商讨，您看如何？”
“好好好！没问题！林总、沈总监，我们随时恭候！”王总高兴地连连点头，用力握着我的手。
一切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和愉快。
然而，到了晚上，情况就变得有些“中国特色”了。
王总极其热情地要尽地主之谊，在镇上最豪华的一家酒楼设宴款待我们。盛情难却，我和沈雁冰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宴席的风格，果然充满了浓郁的乡镇特色：包间巨大，装修金碧辉煌，菜肴丰盛得惊人，酒更是必不可少的主角——而且是高度数的本地白酒。
王总和他的几位高管轮番上阵，热情敬酒，言辞恳切，仿佛不把我们喝倒就是招待不周。那种劝酒的架势和氛围，让习惯了城市商务宴请的我们有些难以招架。
我深知沈雁冰的酒量恐怕应付不了这种场面，而且她明天还要开车。于是，在整个宴席过程中，我主动挡在了前面。
“王总，沈总监她酒量浅，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她得负责开车，实在不能喝。她的酒，我替她喝了！”我笑着举起酒杯，语气坚决而不失礼貌。
王总起初还有些不依不饶，但看我态度坚决，又看我确实豪爽地一杯接一杯地干，也就不好再勉强沈雁冰，转而将火力集中在我身上。
“林总海量！够意思！来，我敬你！合作愉快！”
“林总年轻有为，佩服！我再敬你一杯！”
“感情深，一口闷！林总，干了！”
面对这种热情到近乎粗暴的酒桌文化，为了不扫兴、不影响初步建立的合作关系，我只能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沈雁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被轮番灌酒，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她只能默默地帮我倒茶，递纸巾。
偶尔在王总他们试图用一些过于粗俗的玩笑波及她时，用冷静而犀利的专业话语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替我化解了一些尴尬。
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当我终于被王总他们“批准”离席时，我感觉头重脚轻，胃里翻江倒海，全靠意志力强撑着保持清醒和礼貌。
在车上，我难受得一言不发，沈雁冰尽量把车开的平稳而迅速。
终于熬到酒店。
一进房间，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
吐完之后，我浑身虚脱，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
这时，卫生间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以及沈雁冰那依旧清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的声音：“林总，您……没事吧？”
我勉强站起身，用冷水冲了把脸，打开门。
沈雁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她看着我苍白而狼狈的脸色，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将水杯递给我：“喝点温水，会舒服些。”
“谢谢……”我接过水杯，声音有些沙哑，一口气将温水喝下，胃里的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抱歉，林总，是我……”她似乎想说什么，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歉疚。
“没事，”我摆摆手，打断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应酬嘛，难免的。你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沈雁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那您也早点休息。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背影依旧挺直，但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些。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胃里依旧难受，头也隐隐作痛。
乡镇企业的第一课，真是印象深刻。而沈雁冰刚才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和那杯温水，也让这个冷艳的女人，在我心中多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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