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进办公室门，看见赵学军主任和王副科长，两人正面对面站在一张办公桌前。
像斗鸡似得，脸色都不太好看，看见有人推门，转头望了过来。
其他五个人，都坐在自己桌子前低头忙碌，还有两个人没有见过面，估计是外出的三个采购员中的其中两个。
今天出门是不是忘了看黄历。
“哎呀，出门忘记带烟了。”
刘致远假装摸烟，打算关门，回去避一避。
“行了，别弄那假把式，听王科长说，你刚上班就去野猪沟附近收物资，就是要有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不能光坐着，难道物资会从天上掉下来？”
赵主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心想，不说能不能采购到物资，光这个态度就值得肯定。
小刘一个新来的都跑这么远，你们好意思磨洋工。
刘致远却觉得尴尬，心里骂咧咧，你要表扬来点实际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阴阳谁呢，这不是拿我做桥，给我上眼药吗？
“主任过奖了，主要是我老家就在那边，这不自行车还没有发下来，王科长体谅，想着我能顺便回家一趟。”
刘致远笑着散了仅剩的几颗烟，和另外两个采购员自我介绍了一下。
他对面两个计划外采购员接过烟，都苦笑着，对他点头示意。
回头将采购清单放在自己凳子上，借口去拿抹布，桌子上不知道怎么搞的，斑斑点点都是水滴。
他还没有搞懂这是什么状况，还是尽量少开尊口，先出去避一避，反正他刚来，有什么事也找不到他头上。
“赵主任，真不是我刘前军和小王懈怠，现在农村但凡有点东西，都被四九城各个单位扫荡了一遍又一遍，就这点东西真尽力了。我们两出去好几天了，今天才回来。”
一个三十几岁，皮肤黝黑的大汉看刘致远出门去了，辩解道，在新人面前感觉丢了面子。
孙姨拿杯子给赵学军沏了一杯热茶，又在边上给他拉了把凳子。
“主任，你也知道，现在这些东西有多紧俏，要不让他俩去黑市先搞点应应急。”
“你没有听说昨天东直门的事吗，这两天都消停点，我可不想还得去派出所捞人。”
赵学军叹气道。
“主任，您和轧钢厂李主任熟，能不能先匀点肉食过来，我们这几天抓紧想办法，大不了走远点。”
王副科长把刘致远的凳子一拉，坐到赵主任旁边，建议着道，想着先应付眼前的。
“你以为轧钢厂就宽裕了，借一次那不得搭上人情。”
赵学军真心不想去借，这年头大多数四九城人，都讲究面子，负债欠人情，哪怕自己穷的叮当响，也得把债务人情给还上，出门逛个街，也得用猪皮擦擦嘴，给自己挣个面。
况且这还是拿自己的人情给公家办事，那心里更是不痛快了。
王副科长也是没辙，工业局领导下午就到了，总不能就吃白菜炖豆腐，炒土豆丝吧。肉联厂也太不给面子了，要是把这事情推给厂领导，相信也能解决，但是，那不就显得整个后勤部无能，第一个板子铁定打在他身上。
王副科长刚从说的口干舌燥，站起来想要灌口水润润喉咙，随着他起身，两张纸散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一张是厂里采购的价目表，另外一张写的三列字，分别是熊肉一百斤，狍子肉一百斤，野鸡3只。
只有野鸡上写着一块二一只，其他两项都没有写价格，也没有核销记录。
“这是谁的采购清单？”
王副科长疑惑的问道。
孙姨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有点疑惑，没有人找她报销：“科长，你这张单子是哪里来的？”
“就在这椅子上的，我站起来给带到地上了，我刚捡起来。”
王副科长和孙姨对视一眼，这不是刘致远那小子的凳子吗。
“快，刘致远那小子呢，向东，快把他给我找过来。”
“刘同志去拿抹布了，一会就回来了。”
王向东有点懵逼，难道领导看主任正在气头上，让我借机出去避一避，还怪好的。
正要起身答应，却是孙姨抢先一步跑出去了：
“我去找他。”
赵学军是一脸怒容，你们采购三科都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吗？这个时候急着找小刘干什么？
王副科长欲言又止，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刘致远采购到的清单，还是随便写写。毕竟都没有报销入库，啥情况都有可能。
要是先和赵主任说了，万一没有，岂不是会迁怒刘致远。
话说孙姨这会身手矫健，两步并做一步，飞到洗漱间一看没人，就知道这小子溜号了，转身跑向厂广播室。
这会刘致远刚和徐建辉搭上烟。
“你知道吗，部队老首长也来四九城了，在刚组建的物资局任副局长，老首长在部队最器重你，听说你的安置工作也是他打了招呼的。”
“真的，我不知道啊，那太好了，我们啥时候一起去看看老领导。”
刘致远这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到任，想必在他转业的时候应该已经有苗头。
在部队时，他曾因缘巧合帮领导修好过汽车，后来还特意调他过去，帮忙修理汽车和一些设备，他也不负所望。
临转业时还专门找了他，给了他十五斤全国粮票，让他到了地方继续努力奋斗。
“我前两天和指导员一起去看过了，老领导最近双喜临门，还添了一个大胖孙子。”
正说到这时候，厂广播便播报了寻人启示：“请采购三科刘致远同志，尽快到采购办公室，有紧急事情。”
还播报了好几遍。
两人听完也是一脸懵，刘致远赶紧掐了烟，往办公室跑去。再让她们这么喊这一阵子，好坏先不说，他绝对在机械厂要出名了。
一路小跑到办公室，只见王副科长和赵主任翘首以盼，一把拉着他做到桌子前，指着那张单子问道：“小刘，这个清单是你采购的？”
“是的啊，不过除了野鸡，其他两项也没有定，毕竟采购目录里面没有，我也不敢收。”
刘致远心里一咯噔，难道这两种肉不能采购，亏得他没有写价格，也没有拉到厂里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只交了那三只野鸡给一食堂，等着和孙姨核销。
“这怎么能没有定呢，这为什么不敢收？”
王副科长痛心疾首的说道，手指点着采购单，快把桌子戳个洞。
“那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刘致远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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