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接引光柱消散的瞬间,杨小天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某种干燥的尘埃气息,瞬间钻入鼻腔。他闷哼一声,强撑着没有倒下,单手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试图平复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与紊乱。
最后与那“虚妄之瞳”的刹那对视,带来的冲击远超想象。那冰冷、空洞、仿佛能吸走一切存在意义的“标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道基深处、魂核外围,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虚无”寒意,干扰着他自身混沌秩序本源的流转,更在不断侵蚀、削弱他与外界法则的共鸣。就像一块附在完美玉石上的丑陋污渍,顽固不化。
“咳咳……”他又咳出几口带着灰暗气息的淤血,血液落在地面,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将一小片暗红色的砂石都染上了一层灰败。
他喘息着,秩序重构之瞳艰难地扫视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半坍塌的巨大石殿角落。断裂的巨大石柱横亘在旁,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风格与罗天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更加粗犷、原始,带着一种蛮荒的苍凉。头顶是破碎的石质穹顶,露出外面一片暗沉沉的、没有日月星辰的灰色天空,有细小的砂砾不时从裂缝中簌簌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而混乱的灵气,法则结构也显得松散、残缺,远不如万道争锋台那般稳固厚重。显然,这是一个相对偏远、甚至可能是被遗弃或半废弃的罗天界区域。紧急接引规则将他随机抛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但也意味着,他暂时远离了核心区域,也远离了可能存在的援助。
“必须尽快疗伤,压制这该死的‘标记’。”杨小天心中警钟长鸣。他不敢在此地久留,那虚妄之瞳的主人,或者星盟的巡天卫,随时可能追踪而来。
他挣扎着盘膝坐好,不顾身体与灵魂的双重虚弱,全力运转混沌秩序本源。融合了“源初道晶(碎片)”和经历过源流洗炼的本源,此刻展现出强大的韧性与包容力。混沌气流在体内艰难流淌,试图包裹、隔离那道冰冷的“虚无标记”。同时,他尝试调动灵魂深处那真名音节“磬”的力量。
“磬……”他于意识深处默念,小心翼翼地引动那一丝清越澄澈的余韵。
嗡~
微弱的、几乎不可察的“磬”音自魂核深处漾开。那冰冷的“虚无标记”仿佛遇到了克星,微微震颤了一下,其散发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丝。但紧接着,那标记仿佛被激怒,反馈回一股更强烈的、带着怨毒与贪婪的虚无波动,反而侵蚀得更猛。
杨小天脸色一白,连忙停止引动“磬”音。看来,这标记与“磬”所代表的力量(很可能属于“启明”)是死敌,强行对冲只会加剧自身的负担。目前只能以混沌秩序本源缓慢包裹、消化,徐徐图之。
他收敛心神,专心调息,吸纳周围稀薄混乱的灵气,转化为混沌本源,修补受损的躯体和魂核,同时加固对“虚无标记”的封锁。时间一点点流逝,石殿内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呼啸的风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小天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勉强稳定在化神后期,不再有跌落的危险。但道基深处的“标记”依然顽固存在,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紧握的罗天令上。罗天令背面的混沌印记已经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正面却多了一行细小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符文,如同某种警报或追踪信号。
“这是……星盟的定位标记?还是那‘虚无标记’的某种外在显化?”杨小天眼神一沉。罗天令是他在罗天界的身份凭证和通讯工具,也是星盟管理竞争者的重要媒介。如果星盟要找他,或者那“虚妄之瞳”的力量能通过某种方式影响罗天令,这绝非好事。
他尝试将神识探入罗天令,想查看是否有新信息或抹除这异常符文,却发现罗天令内部的通讯与信息接收功能似乎被某种力量屏蔽或干扰了,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乱码,唯有那暗红符文清晰刺眼。
麻烦大了。
杨小天当机立断,将罗天令收入储物法器最深处,并以混沌秩序本源层层包裹封印,最大限度隔绝其可能带来的追踪或信息泄露风险。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疼痛的四肢,目光扫视这座破败石殿。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废弃区域,返回罗天界正常区域,或者寻找其他出路的方法。同时,也需要打探消息,了解万道争锋台的异变后续,以及星盟和各方势力的动向。
他小心地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融入阴影,朝着石殿外潜行而去。
石殿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荒漠。天空永远是一片压抑的铅灰色,狂风卷起沙砾,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暗红龙卷,在荒漠上漫无目的地移动,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这里的空间结构似乎更加脆弱,时而能看到细微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吞噬着周围的沙砾和稀薄的灵气。
荒芜,死寂,危险。这是一片被遗忘的法则荒漠。
杨小天辨认了一下方向——实际上在这里几乎没有方向可言,法则紊乱,磁场混乱。他只能凭借对混沌秩序的一丝微妙感应,选择了一处空间相对稳定、法则波动似乎与罗天界主流区域隐约相连的方向,开始艰难前行。
他不敢飞行,此地规则压制虽然不如万道争锋台,但也异常混乱,飞行消耗巨大且容易引发不可测的空间风险。他只能以步行的方式,在肆虐的风沙和潜伏的空间裂缝中穿行,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走了约莫半日,除了更加荒凉破败的景象和偶尔遇到的、被风沙半掩的古老遗迹残骸,一无所获。没有其他生灵,没有资源,只有永恒的荒芜与危机。
就在杨小天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时,他强大的神识感知边缘,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的……星力波动?
这波动一闪而逝,仿佛被刻意隐藏,但杨小天对星力(无论是自身修炼的混沌星殛,还是星族遗蜕、星盟力量)都极为敏感。这波动虽然微弱,却层次极高,绝非这荒芜之地自然孕育。
他心中一动,立刻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悄然靠近,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秩序重构之瞳全力运转,观察着前方。
翻过一座巨大的、被风蚀成怪异形状的暗红沙丘,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下方一处相对避风的沙谷中,竟然存在着一个小小的、散发出柔和银色星光的半透明护罩。护罩内,盘坐着三道身影。
居中一人,身着绣着周天星辰图案的银白色长袍,面容古拙,气息渊深似海,双目微阖,双手结着一个复杂的印诀,似乎在维持护罩,又像是在调息疗伤。他胸前佩戴的徽章,赫然是星盟高阶执事的标识!其修为,至少是炼虚境!
左侧一人,身形略显虚幻,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看不清面容,气息飘渺,但散发出的星力波动最为精纯古老,似乎是某种星灵或特殊存在。
右侧一人,则让杨小天眼神骤然一凝——那是一个身穿破损黑色劲装、面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的年轻人,看其气息和装束,分明也是罗天界的竞争者!而且,此人身上,隐隐散发着一丝……与那灰暗侵蚀同源、但微弱得多的诡异气息!虽然被某种星力秘法暂时压制,却瞒不过刚刚近距离接触过灰暗、且身负“虚无标记”的杨小天!
星盟高阶执事,疑似星灵的存在,一个身染微弱“虚无侵蚀”的竞争者……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片荒芜之地?是在执行任务?追捕这个被污染的竞争者?还是在躲避什么?
更让杨小天心头一跳的是,那星盟执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闭的双目微微一动,一道锐利如实质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悄无声息地扫过了杨小天藏身的沙丘方向!
被发现了!
杨小天心中一凛,正犹豫是立刻远遁还是现身试探。
那星盟执事却已经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传入杨小天耳中:
“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能在此‘葬星古漠’安然行走至今,想必不是寻常之辈。我等并无恶意,或许……还可以互通有无。”
那银色星光护罩微微波动,露出一个可供通行的门户。护罩内,那星灵般的存在和那个被污染的年轻竞争者,也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各异地看着沙丘方向。
杨小天知道,躲藏已经无用。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且似乎有特殊手段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和标记带来的不适,撤去隐匿,从沙丘后显露出身形,缓步走向那银色护罩。混沌秩序本源在体内悄然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他明白,与星盟人员的接触,可能意味着转机,也可能是新的、更加危险的旋涡。
而那年轻竞争者身上微弱的“虚无侵蚀”气息,更是让他心中的疑虑,如同这荒芜古漠的风沙,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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