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的钉耙“哐当”一声砸在焦黑的地面上，震起细碎的尘土。
他僵在原地，视线扫过整片死寂的废墟，人类士兵已经撤走，只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魔种的，也有人类的，混杂着断裂的武器和烧黑的旗帜。
风卷过废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刮得他脸颊生疼，可他连抬手抹一把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还震天的呐喊和惨叫，此刻全被死寂吞噬。他想起地窖里那些分好的饼子，想起自己还盘算着等兄弟们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胸口就像被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孙悟空被铁链捆走的背影，像把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都是因为俺……”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平日里他总爱偷懒，打仗间隙想着找野果，冲锋时也惦记着战后的饭食，从没想过起义到底为了什么，也没考虑过万一失败会怎样。他总觉得有孙悟空在前头顶着，有牛魔冲在前面，自己只要跟着打、跟着吃就好。
可现在，猴子被抓了，牛魔失踪，剩下的魔种死的死、逃的逃。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只会掰西瓜、抢饼子，是孙悟空一次次鼓励他，让他拿起钉耙；是那些信任他的小魔种，捧着半块饼子对他说“猪大哥你也吃”。
可他呢？关键时候，他却在整理地窖里的粮食，连最基本的支援都没能做到。
“要是俺刚才跟他们一起冲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要是俺没那么贪吃，多守着点阵地，猴子是不是就不会被抓了？”
无数个“要是”在他脑海里盘旋，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头痛欲裂。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脑袋，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脚步，是人类巡逻队折返查看的声音，提醒着他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绝望渐渐被一丝执拗取代。不能就这么算了，猴子还在人类手里，他不能就这么瘫在这里等死。
他抓起地上的钉耙，钉耙的齿尖还沾着血迹和泥土，沉甸甸的，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踏实。他踉跄着站起身，朝着人类营地的方向望去，那里早已没了灯火，只剩下一片黑暗。可他知道，孙悟空一定被押往了那里，押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折磨了他们三年的日之塔。
接下来的半个月，猪八戒开始在四处里搜寻还愿意反抗的魔种。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拖沓，每天天不亮就背着钉耙出去，踩着晨露探查地形，把人类巡逻队的路线、换班时间都记在心里；中午就找个隐蔽的山洞，啃几口藏起来的野果，然后把从孙悟空那里学来的基础功法，一遍遍在脑子里过，琢磨着怎么教给其他魔种。
第一次找到失散的魔种时，是三只浑身是伤的小魔种，他们蜷缩在树洞里，看到猪八戒时，眼里满是恐惧，以为是人类派来的追兵。
“跟俺走，俺们还没输。”猪八戒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这样，越来越多失散的魔种找到了他们。有的是从战场上装死逃出来的，有的是被人类打散后躲在深山里的，他们看到猪八戒不再偷懒抱怨，每天带着大家挖陷阱、练功法，也纷纷加入了队伍。队伍从最初的三个人，慢慢变成了十几人，又壮大到几十人。
他们没有固定的营地，每天换一个地方藏身，靠着伏击人类的巡逻队获取粮食和武器。第一次伏击时，猪八戒带着几个身手灵活的魔种，在山道旁的灌木丛里埋伏了整整一天。当人类巡逻队走过时，他一声令下，预先设置的滚石砸了下去，紧接着魔种们蜂拥而上，打了人类一个措手不及。那一次，他们不仅抢到了两袋饼子和几把钢刀，还救了一批被人类俘虏的魔种。
消息很快传到了帝宸的亲信那里。“一群乌合之众，还想翻天？”亲信看着手下送来的报告，手指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传令下去，三天后展开全面围剿，务必把那个猪魔种挫骨扬灰。”
大规模的围剿如期而至。人类士兵带着精良的武器，像蝗虫一样搜遍了深山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放火烧山，浓烟滚滚，把大片的树林都化为灰烬；在必经之路设置陷阱，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被尖锐的木桩刺穿身体。
魔种们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粮食很快就吃完了，能找到的野菜也挖光了，受伤的魔种越来越多，却没有足够的草药治疗。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们心头，每天都有人因为伤势过重死去，也有人因为害怕而偷偷逃走。
“猪大哥，人类太多了，我们撑不下去了。”狼魔种浑身是伤，一条腿已经无法站立，靠在山洞的石壁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要不，我们投降吧，也许还能有条活路，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放屁！”猪八戒猛地一拍身边的石头，石屑飞溅，眼神里满是怒火，“投降？你忘了那些死去的兄弟？还是准备接去当任人打杀的奴隶？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魔种的心上。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在一次突围中，他们被人类士兵逼进了一片狭长的山谷。山谷两侧是陡峭的悬崖，根本无法攀爬，人类士兵守住了谷口，箭矢像雨点一样射来，元气炮的蓝光在山谷上空闪烁，随时都可能落下。
魔种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山谷的土地，惨叫声此起彼伏。猪八戒挥舞着钉耙，挡在最前面，他的左臂被箭射中，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浸透了衣袖，可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依旧不停地挥舞着钉耙，每一次落下，都能砸倒一个人类士兵。
“你们快走！”猪八戒大喊一声，猛地将身边的几个小魔种推向山谷深处，“往东边跑，那里有一条小路，是俺之前探查好的，快！”
“猪大哥，我们不能丢下你！”熊魔种红着眼睛喊道，想要回头冲过来。
“别废话！”猪八戒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一定要活下去！这是命令！”
小魔种们含着泪，转身朝着东边跑去。猪八戒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谷的拐角，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又转过头，朝着蜂拥而来的人类士兵冲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流失，伤口越来越疼，视线也开始模糊。身边的魔种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元气炮击中了他的后背，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钉耙从手里飞了出去，插进不远处的泥土里。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孙悟空的笑脸，看到了西瓜山上饱满的西瓜，看到了魔种们自由奔跑的样子。他想，这下真的完了，再也救不了猴哥了。
不知过了多久，猪八戒渐渐恢复了意识。他躺在一堆魔种的尸体下面，尸体的温度早已冰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动，却发现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稍微一动，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已经三天没有吃到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阵阵发黑。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出孙悟空被铁链捆走的背影，浮现出小魔种们含泪离去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支撑着他慢慢挪动身体，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惊讶地发现，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虽然依旧疼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严重。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倒下后，地面下有一根细微的金色线，连接着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能量。
他挣扎着爬过去，握住了插在泥土里的钉耙，踉跄着站起身。山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悬崖的呼啸声。他朝着谷口望去，人类士兵已经撤走，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他没有停留，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倒悬天的方向走去。倒悬天是人类的核心城市，日之塔就矗立在城市的中心，孙悟空一定被关在那里。
接下来的三个月，猪八戒像野人一样，一路朝着倒悬天跋涉。他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饿了就挖野菜、摘野果，有时候运气好，能抓到一只兔子，生着火烤了吃。他的伤口在金色丝线的滋养下，慢慢愈合，力气也渐渐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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