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灶王爷像前，陆野家的厨房飘着芝麻糖的焦香。叶知秋踮着脚往灶台上贴灶王爷画像，发梢沾着面粉：\"野子，奶奶说今儿个祭灶，得把灶王爷伺候好——\"她回头笑，\"你小时候偷吃灶糖，被爷爷追着打屁股的事，忘了？\"
\"哪能忘。\"陆野从里屋搬出香炉烛台，\"那会儿你偷偷塞给我半块灶糖，甜得我忘了疼。\"他点燃三柱香，\"爷爷走前还说，灶王爷是咱家的保护神，得诚心供奉。\"
暖宝穿着小棉袄，手里举着块灶糖：\"爸爸妈妈！灶王爷吃什么？\"她的小脸上沾着芝麻，\"我能给灶王爷留一块吗？\"
\"能。\"陆奶奶颤巍巍端来糖瓜，\"小宝儿给灶王爷留最大的，保佑咱家平平安安。\"她把糖瓜放在灶王爷像前，\"老话说，'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咱得让灶王爷说咱家好话。\"
院外的石子路上，王铁柱拎着袋花生过来：\"野子！叶丫头！祭灶得有花生瓜子——\"他抖落身上的雪，\"我老伴儿炒的，香得很！\"
\"王哥太客气。\"叶知秋接过花生，\"您也歇会儿，喝碗热汤。\"
\"不歇！\"王铁柱搓着手，\"我帮你们贴对联！你家新写的春联呢？\"
\"在这儿。\"陆野从屋里拿出红纸，\"你瞧，'平安二字值千金，和顺一门添百福'。\"
\"好联！\"王铁柱竖起大拇指，\"配上你写的字，有气势！\"
李狗蛋随后推来板车，车上堆着扫帚、抹布：\"铁柱哥，咱分工——你贴对联，我扫地，把院子拾掇干净迎新年！\"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了把小扫帚，打扫卫生当游戏！\"
\"谢谢狗蛋叔！\"暖宝攥着小扫帚，\"我要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陆野和叶知秋在灶前忙活。大锅里煮着饺子，小锅里熬着糖稀：\"秋姐，你说灶王爷真的会上天言好事？\"陆野搅动着糖稀，\"要是真能说好话，咱家今年肯定顺顺利利。\"
\"肯定能。\"叶知秋笑着，\"咱家没做过亏心事，灶王爷肯定喜欢。\"
暖宝举着小扫帚跑过来：\"爸爸妈妈！我扫完地了！\"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院子好干净！\"
\"小宝儿真能干。\"陆野把她抱起来，\"奖励你块灶糖。\"
\"甜！\"暖宝舔着糖，\"像蜂蜜！\"
祭灶仪式结束，陆奶奶把灶王爷像小心收起来：\"等到年三十，再请回来。\"她意味深长地说，\"这叫'送灶王爷上天，接灶王爷回家'。\"
夜里，陆野躺在暖炕上，听着窗外的北风：\"秋姐，还有七天就过年了。\"
\"是啊，\"叶知秋数着手指头，\"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蒸馒头……\"她靠在他肩头，\"咱们的年，过得真充实。\"
\"我想爷爷了。\"陆野轻声说。
\"我也想。\"叶知秋握住他的手，\"但爷爷一定很高兴，看到咱们把腊月过得这么热闹，看到暖宝这么开心。\"
风声渐紧，雪花拍打着窗棂。陆野望着身边的妻女，忽然觉得，所谓\"腊月\"，不过就是这样——有祭祀的庄重，有准备的忙碌，有家人的陪伴，有邻里的热乎，有过去的传承，有未来的期盼。
而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些\"期盼\"，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叫\"团圆\"的新年。
第二天一早，暖宝穿着小棉靴跑到院子里：\"爸爸妈妈！我来扫院子！\"她挥舞着小扫帚，\"要把雪都扫干净，迎接灶王爷！\"
\"小宝儿真懂事。\"叶知秋递过手套，\"戴上手套，别冻着。\"
陆野在屋里磨豆腐。石磨吱呀吱呀地转着，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磨缝流进木盆：\"秋姐，你记不记得，七年前咱头回磨豆腐？\"他把豆浆舀进纱布，\"那会儿在出租屋的小厨房，你推磨我滤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哪有那么惨。\"叶知秋笑着，\"是你笨手笨脚，把豆浆洒了一地。\"她把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锅，\"今年咱家豆腐坊开张，王哥说要订十斤豆腐。\"
\"好。\"陆野点着火，\"熬豆浆，做豆腐脑，再做点豆腐乳。\"
暖宝跑进来，小手上沾着豆浆：\"爸爸！豆腐是什么味道？\"
\"香！\"陆野刮她鼻尖，\"等你长大，爸爸教你做豆腐。\"
\"我要做最香的豆腐！\"暖宝举起小拳头，\"给爷爷奶奶吃，给爸爸妈妈吃，给王叔叔李叔叔吃！\"
院外的王铁柱喊：\"野子！叶丫头！我帮你们杀年猪！\"他扛着刀子，\"咱村几家凑钱买了头猪，今儿个宰了，每家分点肉。\"
\"太好了！\"叶知秋连忙擦手，\"正愁没猪肉包饺子呢！\"
\"就是！\"李狗蛋随后跑来，\"我家还买了只鸡，等会儿杀了炖汤！\"
陆野和几个壮劳力把年猪赶到院子里。猪倌熟练地绑住猪蹄，陆野举起刀子：\"得快点，别让猪受罪。\"
\"放心。\"猪倌点点头，\"我杀过几百头猪了。\"
刀光一闪，年猪应声倒地。王铁柱和几个邻居合力把猪抬到井边放血：\"这头猪长得好，每家能分两斤肉。\"
\"够咱家包饺子了。\"叶知秋笑着说。
暖宝躲在陆野身后，小脸发白：\"爸爸，猪猪疼吗？\"
\"不疼了。\"陆野蹲下来，\"它去天上当神仙了。\"
\"当神仙？\"暖宝睁大眼睛，\"那它能看见我们吗？\"
\"能。\"陆野摸摸她的头，\"它在天上看着我们过新年。\"
午后，家家户户开始煮肉、炸丸子。香味飘满整个村子。陆野家的院子里，叶知秋在炸藕盒，暖宝在旁边观摩：\"妈妈！这个藕盒会飞吗？\"
\"会飞进你肚子里。\"叶知秋笑着，\"小心烫！\"
陆奶奶在腌腊肉：\"这腊肉得挂在屋檐下，风干一个月，过年吃最香。\"她指了指院外，\"你爷爷当年腌的腊肉，能香遍半个村子。\"
\"奶奶，我也想腌。\"暖宝举着小刷子，\"我要给爷爷腌腊肉！\"
\"好。\"陆奶奶递过盐，\"小宝儿真贴心。\"
腊月二十八，陆野和叶知秋忙着贴春联、挂灯笼。王铁柱扛着梯子过来：\"我帮你挂灯笼！\"他踩着梯子，\"你家这对灯笼最亮，像两只大灯笼鱼！\"
\"那是。\"陆野笑着说，\"你王哥眼光好。\"
李狗蛋也来了，手里提着浆糊：\"我帮你们贴春联！\"他踮着脚，\"这'福'字要倒着贴，福到了！\"
\"对！\"叶知秋笑着说，\"你倒贴得真好！\"
暖宝举着个小\"福\"字跑过来：\"我要贴在门上！\"
\"小宝儿贴的福最灵。\"陆野把她抱起来，\"贴在最高处，福气满满！\"
夜幕降临，全村人都出来放鞭炮。王铁柱点燃一串大地红：\"过年了！过年了！\"
\"过年好！\"全村人齐声喊，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陆野抱着暖宝，叶知秋依偎在他肩头，陆奶奶坐在藤椅上，四人一起看烟花。暖宝兴奋地拍着小手：\"爸爸！烟花好漂亮！\"
\"像不像咱家的日子？\"陆野轻声问。
\"像！\"暖宝点点头，\"像彩虹糖！\"
\"像星星落下来。\"叶知秋接着说。
陆野望着夜空中的烟花，又望向身边的妻女，忽然觉得，所谓\"腊月\"，不过就是这样——有祭祀的虔诚，有准备的忙碌，有劳动的收获，有分享的快乐，有过去的回忆，有未来的期盼。
而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些\"期盼\"，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叫\"团圆\"的新年。
腊月二十九，陆野家的馒头蒸好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像小娃娃的脸。暖宝数着馒头：\"一个、两个、三个……\"她认真地数着，\"够我们吃一个正月！\"
\"够吃一年。\"陆奶奶笑着说，\"咱家馒头香，能香到明年今日。\"
夜里，陆野和叶知秋包着饺子。暖宝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笑意。
\"秋姐，\"陆野轻声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是啊，\"叶知秋靠在他肩头，\"明天咱们去给爷爷上坟，告诉他，咱们家过新年了。\"
\"好。\"陆野握住她的手，\"告诉他，咱家一切都好。\"
窗外，雪花静静地飘落。陆野望着熟睡的女儿，望着身边的妻子，忽然觉得，所谓\"年\"，不过就是这样——有祭祀的庄重，有团圆的温馨，有劳动的喜悦，有分享的快乐，有过去的传承，有未来的期盼。
而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些\"期盼\"，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叫\"永恒\"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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