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的脚步,在干裂破碎的废土上踏出轻微却规律的声响。他的灰白瞳孔映不出前方那如同腐烂疮疤般蔓延的、望不到尽头的变异体浪潮,但他的感知,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那一团团混乱、饥渴、带着传染性恶意的能量波动,清晰地勾勒在脑海的“地图”上。“西北偏左,七百步,能量反应密集度提升三成;正前,四百五十步至六百步,存在十七处高威胁个体波动;右翼……已被彻底封死。” 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失去了往日的绝对冷静,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这并非恐惧,而是感知过度负荷、以及面对近乎无限的绝望时,本能产生的生理与心理双重排斥。
他们已经在这片被混沌彻底腐化的土地上,挣扎前行了不知多久。天空是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昏黄,仿佛一块脏污的裹尸布。脚下的土地干硬龟裂,看不到一丝水分,只有偶尔从裂缝中渗出的、带着腐蚀性的墨绿色粘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硝烟味以及一种属于混沌本身的、冰冷的死寂。水囊早已干瘪,嘴唇干裂出血,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每一个人的意志和身体。
“又来了……没完没了……”刘邦的声音嘶哑微弱,他靠在龙且背后,连抬起手中碎片的力气都快没了,脸上是混合着尘土、干涸血渍和麻木的灰败,“老子……都快忘了水是啥味儿了……”
项羽每一次挥动盘龙戟,都像是拖动着千钧重物,戟风不再凌厉霸道,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乌光闪过,将几只扑上的变异体撕碎,墨绿的汁液溅在他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战袍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闭嘴……省点力气……”他的低吼也失去了往日的洪亮,变得沙哑不堪。
龙且和钟离昧如同两尊即将耗尽能源的金属雕像,依旧死死守护着阵型的侧翼。他们的动作明显迟缓,格挡时手臂传来的反震力让原本就疲惫的肌肉阵阵抽搐。伤口在缺乏水分和药物治疗下,发出阵阵隐痛,但他们只是咬牙忍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涌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人潮”。
嬴政站在阵型中央稍前的位置,轩辕剑上的金光不再炽盛,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他右臂的晶化裂纹光芒黯淡,过度消耗与缺水的双重影响,让他那沉稳如山的气势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摇曳。他的每一次出剑依旧精准,带走数条扭曲的生命,但那帝王的威严之下,是无法掩饰的深深疲惫。他看着那些前赴后继、曾经是子民的身影,眼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剧烈波动,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麻木的沉痛。
公输哲等匠人被紧紧围在中心,他们的状态更差,几乎是被半拖着前行。长时间的神经紧绷、缺水以及目睹同类相残的残酷,让他们的精神濒临崩溃。公输哲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只是本能地记录着那些变异体的能量波动模式,试图寻找一丝漏洞,但那数据的海洋,同样令人绝望。
“正前方!三百步!地面有微弱能量陷阱!绕行右翼……不,右翼已被堵死!左翼……左翼能量反应异常活跃,疑似有变异体精英单位潜伏……”韩信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中的颤抖也愈发明显。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瞬间就被干燥的空气蒸发。失明带来的超级感知,在此刻成了双刃剑。无穷无尽的信息流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如同亿万根钢针持续穿刺着他的精神。他不仅要规划路线,还要预警威胁,评估风险,大脑的运算早已超出负荷。
“韩信!还有没有别的路?!”项羽一戟劈开身前的变异体,喘着粗气吼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习惯了韩信的指引,但当指引本身也显得无力时,霸王的勇武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闷。
“我在找……我在找……”韩信的声音带着一丝罕有的急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后方……追兵逼近!侧翼……收缩!我们……我们被包围圈压缩了!”
阵型在缓慢而坚定地收缩,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绝望的氛围,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在每一个人心头,越收越紧。
“妈的……难道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刘邦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嘶吼着逼近的扭曲身影,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连麻木感都被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濒死的恐惧。
龙且猛地一挥战刀,砍翻两个靠近的变异体,嘶声道:“陛下!项王!不能停!停下来就真的完了!”
嬴政挥剑荡开一片扑来的黑影,目光扫过韩信那因过度消耗而微微摇晃的身影,沉声道:“韩信,稳住。感知极限区域,寻找……最薄弱的点。”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让几乎要被信息洪流冲垮的韩信,猛地一定神。
韩信深吸一口几乎能点燃肺部的灼热空气,猛地闭上了他那本就无法视物的眼睛(一个习惯性的、集中精神的动作)。他彻底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视觉干扰(虽然他也看不到),将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的感知本能,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地投向那片混乱能量场的最深处!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以韩信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呃啊……!”韩信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鼻孔和耳朵里缓缓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这是感知过度透支,甚至开始损伤本源的征兆!
“韩信!”刘邦失声惊呼。
项羽和龙且等人也面露骇然。
但韩信不管不顾!他的“视野”中,那原本混沌一片的能量场,仿佛被一股绝强的意志强行撕裂!无数的能量流线、波动节点、威胁源在他的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疯狂闪现、重组、分析!
一息,两息……
就在韩信身体摇晃,几乎要栽倒在地的瞬间——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是灰白一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一个看似变异体最为密集、能量反应也最为狂暴的方位,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那里!东北偏上!七十五度角,距离一百八十步!”
“那片能量场……是假的!是混沌力量模拟出来的幻象壁垒!”
“后面……后面有一条能量相对稀薄的狭窄通道!”
“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向前软倒,被眼疾手快的钟离昧一把扶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最危险、最不可能的地方,竟然是唯一的生路?
“你确定?!”项羽死死盯着韩信指的方向,那里变异体层层叠叠,嘶吼震天,怎么看都像是死地中的死地!
“我……以我的感知……担保!”韩信靠在钟离昧身上,气若游丝,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是他燃烧精神、甚至赌上性命换来的答案!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追兵和两侧的压力已经让圆阵到了崩溃的边缘!
嬴政的目光与虚弱的韩信那灰白的瞳孔对视了一瞬,看到了那瞳孔深处燃烧的、最后的决然火焰。
“信他。”
嬴政只说了两个字。
随即,他扬起轩辕剑,指向那片“死亡地带”,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
“目标,东北!凿穿它们!”
“项羽,前锋!龙且钟离昧,护住两翼!刘邦,照看韩信及匠人!”
“跟紧朕!”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在绝对的信任与绝境的压迫下,所有人的潜力被瞬间激发!
“吼!”项羽如同回光返照的猛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盘龙戟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黄油,狠狠撞入了那片密集的变异体狂潮!乌光过处,残肢断臂混合着墨绿血液漫天飞舞!
龙且和钟离昧红着眼睛,如同疯魔般护在项羽两侧,兵刃舞得密不透风,死死顶住来自侧面的压力!
嬴政居中策应,轩辕剑金光虽弱,却精准地点杀着任何试图干扰冲锋线的漏网之鱼!
刘邦咬着牙,和钟离昧一起搀扶着几乎昏迷的韩信,招呼着匠人们拼命跟上冲锋的步伐!
冲锋!不顾一切的冲锋!
当项羽的盘龙戟带着他最后的力气,狠狠刺入那片能量最为狂暴的区域中心时——
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扭曲!那密密麻麻的变异体狂潮,那震耳欲聋的嘶吼,竟然如同海市蜃楼般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
幻象之后,赫然是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行的、相对干净安静的狭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有微弱的水汽和一丝……不同于混沌污浊的、清新的草木气息传来!
死里逃生!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噗通!
项羽第一个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以戟撑身,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淌下。
龙且和钟离昧也几乎脱力,背靠背滑坐在地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刘邦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条裂缝,傻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了下来:“活……活下来了……”
嬴政以剑拄地,稳住身形,他回头望去,身后那恐怖的幻象再次缓缓凝聚,将外面的绝望世界重新掩盖。他的目光落在被钟离昧扶着、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韩信身上。
是他,在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近乎绝望麻木之时,找到了这唯一的缝隙。
嬴政走到韩信身边,伸出手,轻轻按在韩信的肩膀上。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带着帝王的认可与感激,缓缓渡入韩信体内。
韩信微微动了一下,灰白的瞳孔无力地“望”向嬴政的方向。
嬴政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看向那条通往未知,却带着水汽与生机气息的裂缝,声音沙哑却带着重新凝聚的意志:
“这条路,”
“是你挣来的。”
刘邦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条裂缝,又看了看昏迷的韩信和疲惫的众人,抹了把脸,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哽咽:
“听见没……咱们的韩大将军……把路……捅开了!”
“剩下的……就是……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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