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臂审判者的法则具象同时发动。
那杆长枪刺出虚空裂痕，光剑斩断道韵轨迹，法则锁链缠住陈枭四肢，震荡道纹撼动原初混沌领域，寂灭光流喷射出加速万物归墟的暗红光潮，光阴锚射出凝固时间长河的银辉。
陈枭在法则洪流中穿行。
断刀格开长枪，刀锋与枪尖碰撞，炸出黑白两色的道韵碎片。
混沌源核在左手中旋转，吞噬光剑斩击，将剑芒炼化成源核表面流转的一道新道纹。
法则锁链缠住右腿，锁链收紧，试图瓦解他的肉身结构。
陈枭反手挥刀，斩断锁链，断裂处迸发出冤魂嘶鸣般的道韵乱流。
震荡道纹袭来。
陈枭身形一晃，领域出现裂痕。
寂灭光流乘虚而入，击中左肩。
皮肉枯萎，骨骼发黑，光阴锚的银辉紧随而至，要将他封入时光琥珀。
“太慢了。”
陈枭说。
他捏碎左手中的混沌源核，主动引爆表层道韵。
源核炸开，九色与黑暗的洪流以他为中心爆发，冲刷六种法则攻击。
秘境深处被彻底照亮，露出下方无数层折叠的法则结构。
审判者的六臂在洪流中后撤。法则具象过载，发出道韵反噬的嗡鸣。
“自损道基。”
审判者的三重道音在洪流中震荡，
“你毁去了钥匙的稳定道韵。”
“我在重炼它。”
陈枭说。
炸开的源核碎片没有消散，而是悬浮在半空，重新排列组合。
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不同世界的画面，有他来自的大玄界，有青玄界，有无数被秘境吞噬的文明残影。
碎片重组，化作新的形态，不再是球体，而是一柄长剑。
剑身是混沌色，剑脊流淌九色道河，剑刃浸染归墟暗影。
陈枭握住剑柄。
“这才是完整的钥匙。”
他说，“
不是用来开门的器物，是用来斩断枷锁的兵刃。”
审判者沉默。六臂缓缓垂落。
“你重炼了原初法则的形态。”
它的道音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波动，
“这需要……悟透法则的本质。”
“我融了它。”
陈枭抬起长剑，剑尖指向审判者，
“所以我即是法则。”
他冲锋。
审判者迎击。
六臂对一剑。道则对法则。
秘境的守卫者对钥匙的持有者。
战斗不再有华丽的爆发，只有最本质的碰撞。
每一次刀剑相击，秘境深处就崩塌一层。每一次道则对冲，多面体核心的灵光就暗淡一分。
三百回合。
陈枭斩断审判者两条手臂，长枪臂与震荡道纹臂。
断臂化作道韵流光消散。
审判者的寂灭光流击中陈枭腹部，打穿一个前后透亮的洞。
混沌源核剑的光芒涌出，填补伤口，但伤口边缘仍在缓慢枯萎。
五百回合。
陈枭劈开审判者的胸甲，露出下方跳动的湛蓝核心，那是法则印记的实体化。
审判者的光阴锚钉入陈枭左腿，将他半身封入时光琥珀。
陈枭挥剑斩断自己的左腿，用混沌道韵重铸新肢，但重铸过程消耗了源核剑十分之一的道韵光泽。
七百回合。
审判者只剩下三臂。
陈枭浑身是伤，源核剑的道韵只剩全盛时的一半。
两者在崩塌的秘境深处对峙，脚下是无数层破碎的法则残骸。
“你撑不到一千回合。”
审判者说。
“你也是。”陈枭喘息。
“本尊可调用核心的储备灵源。”
“那你会加速秘境的崩溃。”
“清除你是第一法则。”
陈枭笑了，吐出一口混着法则碎片和鲜血的唾沫。
“那就调用。让我看看织法者留了多少底蕴。”
审判者抬头。空洞的面部看向上方的多面体。
“申请调用核心储备灵源。目标：清除异常道韵。”
多面体震动。
一道湛蓝光柱降下，笼罩审判者。
它残破的身躯开始修复，新生的手臂从断面长出，但新生手臂不再是法则具象，而是……近似血肉的结构。
“灵源注入完成。”
审判者的道音变了，三重道音融合成单一音色，更接近“人”的嗓音，
“本尊进入超载状态。倒计时刻开始：六百息后，本尊将因灵源过载而崩解。”
“同归于尽的法门？”
陈枭握紧源核剑。
“最高效的清除法门。”
审判者抬起新生手臂，那手臂张开五指，掌心中浮现一个旋转的法则印记，
“此刻，本尊拥有临时最高道韵权限。可修改局部法则。”
它握拳。
秘境深处的崩塌停止。时光倒流，破碎的法则结构重组，变回完整的形态。
“法则一：此域之内，道韵守恒律强化十倍。”
审判者说，
“你每消耗一分道韵，需从自身道基中抽取。”
陈枭感觉道基一沉，源核剑的道韵光泽骤然黯淡。
“法则二：攻伐威能与悟道深度相契。”审判者继续说，“你对攻伐目标的悟道越深，攻伐伤害越高。反之，攻伐无效。”
陈枭盯着审判者。“你要我悟透你？”
“本尊是审判者。悟透本尊，就是悟透织法者的布局道则，悟透秘境的运转玄机。”审判者抬起另一只手臂，“法则三：战斗必须包含论道。每十回合，双方必须交换道念。”
“这是谁定的法则？”
“本尊定的。”审判者说，“因为本尊想知道——为何你要这么做？为何不像武极一样，选择壮烈的陨落？为何选择这条更艰难、更可能彻底道消的路？”
陈枭深吸一口气。源核剑在他手中轻颤。
“第一回合。”他说，然后挥剑。
审判者没有格挡。剑锋切入它的新生手臂，深入三寸，停住。
“伤害威能：二成一分。”审判者说，“比预想高。你对本尊已有初悟。”
“我知你是囚徒。”陈枭说，“困在这具道身里，困在道则指令里，困在无尽循环的清除命数里。”
“这是天命。”
“天命不会痛苦。”
陈枭抽回剑，伤口处流出湛蓝的道韵灵液，
“但武极伤到你时，你感应到了什么？愤怒？耻辱？还是……羡慕？”
审判者沉默。
第二回合。审判者反击，新生手臂化作道韵重锤砸下。陈枭横剑格挡，被震退三步。
“你的悟道加深了。”审判者说，“伤害威能提升至三成四分。”
“因为我窥见了你的道藏。”陈枭说，“在你修复道身时，灵源流经的道韵通道短暂显现。我看见了道录——你记录每一个被你清除的试炼者。你记下他们的名号，他们最后的话语，他们陨落前的神情。”
“……那是道念收集。”
“道念不需要情绪标注。”陈枭说，“但你标注了。‘试炼者道录第七千七百四十三，武极，最后话语：再来。’你在‘再来’后面加了注：蕴含不屈道念，建议深研。”
审判者的道韵重锤再次举起，但动作慢了半拍。
第三回合。陈枭突刺，源核剑刺穿审判者的腹部。湛蓝道韵灵液喷涌。
“伤害威能：五成二分。”审判者的道音出现杂音，“你的悟道……危险地接近核心。”
“因为你也在抗争。”陈枭说，剑锋在伤口里扭转，“你设下论道法则，不是要我悟透你——是要我证给你看。证试炼者不是道念，不是兵刃原型，证我们有你缺少的东西。”
审判者抓住剑身。
“证什么？”
“证抉择。”陈枭说，“证即使面对绝对的道则，面对注定的败亡，面对彻底的道消——我们依然可以抉择成为什么。武极选择战死。我选择打破牢笼。而你……你选择设下法则，给自己一个旁观的理由。”
第四回合。审判者爆发。
它剩余的所有手臂同时攻伐，道韵重锤、残留的法则具象、新生手臂的法则印记——全部轰向陈枭。
陈枭没有防御。
他松开源核剑，张开双臂。
攻伐落在他身上。道骨碎裂，内脏破碎，头颅几乎被斩断。
但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拥抱了审判者。
血肉之躯拥抱法则与灵光构成的躯体。
“伤害威能……”审判者的道音卡住，“……十成。目标濒死。”
陈枭的嘴在喷血，但他在笑。
“此刻你悟透了。”他说，“这就是抉择。我选择不斩你。”
审判者僵住。
所有攻伐停止。
秘境深处死寂。
多面体核心的湛蓝灵光凝固。
“为何？”审判者问，道音轻得像耳语。
“因为斩了你，我就成了另一个织法者。”陈枭的血滴在审判者的法则外壳上，“以道则强迫臣服，以毁灭建立秩序。那我和它们有何分别？”
他咳嗽，血里混着内脏碎片。
“我要的不是道韵权限……是解脱。解脱所有囚徒。包括你。”
审判者低头，看着怀中濒死的人。
它的新生手臂——那只近似血肉的手臂——抬起，轻轻放在陈枭破碎的后背上。
“道则错误。”它说，“本尊是法则造物，不是囚徒。”
“那就成为第一个。”陈枭说，“第一个从法则造物变成……别的什么。”
审判者沉默。
倒计时刻在它内部跳动：三百息、二百九十九息、二百九十八息……
“超载状态将摧毁本尊。”它说，“核心灵源会彻底抹除本尊的存在根基。”
“那就别死。”陈枭说，“用那灵源做点别的。”
“……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枭笑了，笑声带出血沫，“你选。”
倒计时刻：一百五十息、一百四十九息……
审判者抬头，看向多面体核心。
它的新生手臂抬起，法则印记在掌心旋转到极限。
“本尊选择……”它说，“……传渡。”
印记炸开。
湛蓝光柱从审判者体内逆流而上，冲回多面体。多面体剧烈震动，表面浮现无数裂痕。
“你在做什么？”陈枭问。
“将临时最高道韵权限……传渡给你。”审判者的身躯开始透明，“本尊崩解后，你将拥有秘境的掌控权……但只有六百息。六百息内，你必须做出抉择：关闭，摧毁，或……重塑。”
“你会消散。”
“本尊从未存在过。”审判者的道音几乎听不见，“本尊是执行道则指令的器物。但此刻……本尊执行了最后一条指令：将抉择权交给……能做出不同抉择的人。”
它的躯体彻底透明，只剩轮廓。
“最后一个问题。”陈枭说，用尽最后的力气，“你的名号。你有名号吗？”
审判者的轮廓闪烁。
“……织法者给本尊的编号是：审判者原初体，序列零。”它停顿，“但武极……曾叫本尊‘守灵人’。”
“守灵人？”
“他说……本尊守着所有试炼者的亡灵。”审判者的轮廓开始消散，“此刻，本尊要去见他们了。”
灵光消散。
审判者消失。
只剩陈枭跪在秘境深处，浑身是血，怀中空荡。
多面体核心停止震动。一道新的湛蓝光柱降下，笼罩陈枭。
道韵权限在他识海中展开：
【核心接管完成】
【当前道韵权限：临时最高执掌者】
【剩余时刻：五百九十九息】
【可执掌法门：】
【一、关闭秘境（所有世界残骸将陷入永寂）】
【二、摧毁秘境（所有道韵永久抹除）】
【三、重塑秘境（需提供新的法则框架）】
【四、呼唤织法者（将触发巡界道则）】
陈枭看着法门。
他咳血，用源核剑撑起身体。
然后做出了抉择。
他选择了三。
重塑。
但不是用织法者的法则框架。
是用他自己的。
他抬起手——那只几乎只剩道骨的手——按在道韵权限上。
“以混沌源核为基，”他嘶声道，“以原初混沌世界为模，以所有被囚禁的文明残骸为材——”
他开始重写法则。
秘境深处响应。无数世界残骸从黑暗中浮现，化作流光汇入他的身体。多面体核心解体，碎片融入源核剑。秘境的边界开始崩塌，露出外面真实的虚空——那片他曾穿越的无尽黑暗。
但黑暗中，此刻有了光。
从崩塌的秘境里逃逸出的世界残骸，被混沌源核的道韵捕获、修复、重组，化作一个个微小的、但完整的世界种子。种子环绕陈枭旋转，像一片新生的星云。
剩余时刻：三百息。
陈枭感应到了某种注视。
来自虚空深处。冰冷，古老，绝对理性。
织法者。
它们感知到了秘境的异常崩解。
但它们没有降临。只是注视。
剩余时刻：一百息。
陈枭完成了重写。
新的法则框架建立：不再有创造与毁灭的对立，只有循环与转化。世界种子们将在混沌源核的引力场内缓慢生长，彼此交换道则，演化出无限可能。
剩余时刻：十息。
陈枭看向虚空中那些注视的来源。
“告知你们一事。”他说，尽管他不知道它们是否能听见，“试炼者，会创造新天地。”
剩余时刻：零。
道韵权限传渡结束。
临时最高执掌权消失。
但秘境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以陈枭为中心、由无数世界种子构成的混沌星云。
陈枭悬浮在星云中央，浑身是伤，源核剑只剩剑柄。
但他活着。
虚空中的注视缓缓退去。没有攻伐，没有干涉，只是退去。
仿佛在说：试炼结束。新变数，已记录。
陈枭喘息。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主上？”
璇的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层层虚空，微弱但清晰。
“主上，你在何方？”
陈枭抬头。他感应到了——终焉之门外，璇在呼喊。守墓人还在。归墟意志在远处徘徊。星穹殿的残骸在飘浮。
战斗还没结束。
但这次，他有了新的战场。
他看向环绕自己的混沌星云，看向那些等待生长的世界种子。
然后他迈步。
不是走向终焉之门的出口。
是走向虚空更深处。
“璇。”他传回道念，跨越虚空距离，“我活着。但我暂不归返。”
“你要去何处？”
“去找织法者。”陈枭说，“去找‘虚空吞没者’。去找这一切的答案。”
“我随你去！”
“不。”陈枭说，“我需要你守在外面。守好我们的世界。守好……这扇门。”
他回头，看向终焉之门的方向。
门正在缓缓关闭。审判者消失后，门的自动修复道则启动了。
“告知守墓人，”陈枭说，“门不用守了。因为门后已经没有秘境了。但门外……还是战场。”
“你要去多久？”璇的道音在颤抖。
“不知。”陈枭说，“可能很久。可能永远。”
他停顿。
“但若我找到答案……我会归来。带着所有被囚禁的文明一起归来。”
虚空寂静。
然后璇的道念传来，坚定如铁：
“我等你。”
陈枭颔首。
他转身，握紧只剩剑柄的源核剑。剑柄内，混沌星云的核心在跳动。
他面向虚空深处，迈出第一步。
身后，终焉之门彻底关闭。
身前，无尽的未知展开。
而在他体内，无数世界种子开始萌芽。
新的道途，开始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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