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柔刚回到刑警三中队那间略显嘈杂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一名参与抓捕行动的年轻队员就一脸兴奋地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向她汇报：
“周队，两辆被劫的押运车都已成功拦截，完好无损！另外，我们还现场抓获了五名参与抢劫的犯罪嫌疑人，正在押解回队里的路上！行动干净利落！”
周雪柔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
案件侦破速度如此之快，人赃并获，表面上看来是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按照张魁的说法，这批藏品价值上百亿，这起抢劫案绝对是轰动全国的特大案件，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她，立功受奖几乎已是板上钉钉。
然而，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多年的刑警直觉，以及她对秦川那个家伙的了解，都告诉她，事情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秦川那个电话来得太巧，太及时，仿佛他不仅是旁观者，更是这场“戏剧”的导演之一。
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送她一份功劳？她不信。
她强压下心头的疑虑，安排手下队员先去给惊魂未定的范晓莉、张魁以及那些押运员做详细笔录，自己则留在办公室，等待着那几名被抓获的“劫匪”被押送回来。
她必须亲自审讯，撬开他们的嘴，看看这群胆大包天的亡命徒，究竟是什么来路，背后又站着哪尊神。
没过多久，楼下院子里传来车辆的刹车声和嘈杂的人声。
两辆历经劫波的押运车被小心翼翼地开回了队里，而那几名戴着手铐、垂头丧气的劫匪也被押下了警车。
周雪柔正准备起身去审讯室，刚才那名年轻队员又去而复返，这次他脸上除了兴奋，更多了一丝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他凑近周雪柔，声音压得更低：
“周队！有个重要情况！我们抓住那几个家伙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
周雪柔心里猛地一凛，急忙追问：
“你认识？是什么人？”
“嗯！”
队员用力点头，语气肯定。
“那小子外号叫‘马大牙’，门牙特别大，很好认！他是岛城五虎里头，那个疯虎张狂的手下！”
“以前在张狂看的几个场子里经常露面，帮着镇场子、收账，算是个有点名气的打手！我绝对不会认错！”
“疯虎张狂的手下？！”
周雪柔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的疑云瞬间变得更加浓重。
张狂的人，怎么会突然跑来抢劫庞瑞霖的藏品？这两方势力虽然都上不了台面，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某些领域还有合作。
是张狂穷疯了铤而走险，还是……有人故意嫁祸？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把那个马大牙，直接带到一号审讯室。”
周雪柔当机立断，声音冷冽，“我亲自审他。”
“是！”
队员领命，快步离去。
这时，范晓莉和张魁已经做完了初步笔录，两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急于拿回东西的焦灼，找到了周雪柔。
范晓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而恳切：
“周队长，您看……押运车和藏品都完好无损地追回来了，劫匪也抓住了。”
“我们博物馆那边实在是……情况特殊，很多藏品对保存环境要求极为苛刻，恒温恒湿一点都不能马虎。”
“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尽快把东西领回去，送到银行金库？我们实在是耽搁不起了。”
周雪柔看着范晓莉那双带着血丝、写满疲惫和恳求的眼睛，心中公事公办的原则没有丝毫动摇，但语气还算平和：
“范助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按照程序，这批物品是特大抢劫案的涉案赃物，我们必须进行详细的登记、拍照、取证和价值评估，这些是定罪和后续司法程序的关键证据。你们可以安排专业人员进行配合，尽快完成这些必要工作，之后才能依法返还。”
范晓莉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无奈，但在法律程序面前，她也无计可施，只能点头答应：
“好吧，周队长，我马上联系馆里的鉴定专家和保管员过来，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送走了范晓莉和张魁，周雪柔正准备前往审讯室，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果然是“秦川”两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冰冷和质问：
“你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秦川那带着点惫懒和调侃意味的声音：
“啧啧，雪柔姐还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有事。”
周雪柔的俏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寒霜，厌恶地蹙起秀眉：
“你能不能不用这么恶心的比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一堆案子要处理，没空跟你闲扯！”
秦川似乎也听出了她的不耐，不再绕圈子，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但说出的话却让周雪柔心头巨震：
“好吧，说正事。我这边呢，偶然得到一个小道消息，听说……你们这次追回来的那批藏品里头，可不全是干净东西。”
“好像混着不少‘老朋友’——就是以前各地博物馆失窃案里，一直没找回来的那批文物。换句话说，庞瑞霖这老小子的藏珍阁，很可能是个超级销赃窝点。”
“什么？！”
周雪柔失声惊呼，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消息源可靠吗？！”
秦川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雪柔姐，你忘了？我可是进过宫的人。那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有些陈年旧案的真相反倒是在里面听得更清楚。你就当我是在里面听老朋友们闲聊听来的吧。”
他顿了顿，用一种仿佛邀功般的语气补充道：
“怎么样，这个消息够劲爆吧？仔细查查那批东西，说不定能牵出一串陈年积案、无头公案！”
“这回你们三中队可不仅仅是破了个抢劫案，简直是端了个文物走私的大窝点！这功劳，够你升职加薪了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啊。”
不等周雪柔再追问，秦川那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周雪柔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心潮起伏难平。
如果秦川所言不虚……那这批被抢的藏品就不再仅仅是抢劫案的赃物，更是揭开一系列文物盗窃大案的关键证据！
庞瑞霖的藏珍阁，竟然可能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召集相关部门的骨干，下达了紧急指令：
“立刻组织最精干的文物鉴定专家和痕迹检验人员，对追缴回来的所有藏品，进行一遍最彻底、最细致的排查！”
“重点比对全国近二十年来所有未侦破的博物馆失窃案、重要古墓盗掘案中被盗文物的档案资料和图片！一件都不能遗漏！”
两天后。
范晓莉带着几名藏珍阁资深的鉴定专家和工作人员，再次来到了刑警三中队。
相比两天前的惊惶，她脸上多了几分镇定和期待，见到周雪柔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周队长，我们是来办理手续，领回被抢藏品的。相关的登记和评估工作，我们的专家已经全力配合完成了，您看……”
周雪柔抬起手，打断了范晓莉的话，她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对不起，范助理，这批藏品，你们暂时还不能领回去。”
“为什么？！”
范晓莉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解。
“周队长，您之前不是说，完成登记评估就可以了吗？所有程序我们都配合走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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