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门户如同溃烂的伤口,倒悬于新生洪荒大陆的天穹中央。粘稠的暗红血浆从门框边缘滴落,尚未触及下方厚重清灵的云层,便被大陆自然弥散的、新生的本源道韵蒸发,发出滋滋的、如同腐蚀又似对抗的声响。门内景象扭曲不定,时而是堆积如山的破碎神魔骸骨,时而是焚烧星河的粘稠火海,时而是无数肢体纠缠撕咬的剪影,唯一不变的,是那跨越门户奔涌而出、几乎凝成实质的惨烈、混乱与贪婪的战场意志。
这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刚刚完成终极蜕变、道韵尚未完全内敛稳固的洪荒大陆。大陆表面,那些新生的山脉微微震颤,刚刚平静的江河再起波澜,无数草木精怪乃至修为较浅的生灵,神魂感到阵阵刺痛与烦恶。这是不同于混沌劫难的侵蚀,它不直接毁灭物质,而是挑动杀意、引燃心魔、瓦解秩序。
几乎在门户洞开、战场意志倾泻的同一瞬间——
咚!
一声沉稳浩大的钟鸣,自大陆中央那株仅存粗壮主干、通体浮现焦痕与新生嫩芽的世界树残骸旁响起。混沌钟虚影再现,虽不如全盛时凝实,但钟声过处,那无形冲刷的战场意志为之一滞,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
“阵起。”
帝俊的声音透过周天星斗大阵传遍四方。大陆各处,三百六十五处主星地脉节点,一万四千八百处辅星光点,同时亮起!不是之前投影于混沌的虚影,而是直接根植于大陆本源、与新天地法则彻底融合的实体大阵!星辰之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银色光幕,自大陆边缘升起,于天穹最高处合拢,形成一个将整座洪荒大陆笼罩在内的、半透明的星辰天穹,将那血色门户散逸的意志牢牢隔绝在外。
“地脉,固。”
后土祖巫的声音带着大地的厚重,自九幽深处传出。新生大陆的地底,那比以往复杂密集百倍、贯通四方八极的地脉网络同时搏动,将一股浑厚无比、承载万物生机的戊土精气注入大地山川。震颤的山脉平息,波澜的江河稳固,整座大陆的“根基”瞬间变得稳如磐石。
“轮回,定。”
平心娘娘端坐于大陆核心深处新生的六道轮回盘之上,轮盘缓缓旋转,将透过星辰天穹渗入的丝丝战场煞气与混乱意念吸入、碾磨、净化,转为最中性的魂力沉淀。
“各部,归位,备战。”
殷星的声音最后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并未显化身形,其意志已与这方新生大陆本源浑然一体,无处不在。声音落下时,所有洪荒生灵——无论刚刚从终极道争中苏醒、道心尚带余悸的修士,还是懵懂感知到巨大威胁的凡俗生灵——都清晰接收到了一个意念:远离天穹中央血色门户正下方区域,向各自所属的部族、宗门、城池聚集,非金仙以上战力,不得升空。
天庭战鼓擂响,南天门外,披挂整齐的天兵天将在各级神将率领下结成战阵,锋刃指向天穹。地府鬼门关幽光吞吐,亿万阴兵鬼将在十殿阎罗统御下隐入幽冥阴影,蓄势待发。四海龙宫掀起波涛,龙族战士驾驭水族严阵以待。人族九州,一座座雄关光芒亮起,武道军阵煞气冲霄。妖族各部在女娲圣人意志指引下,于各自祖地升起传承图腾,妖云汇聚。
新生洪荒大陆,这台刚刚完成重组、零件尚且温热的战争巨兽,在突如其来的战争威胁面前,展现出了令人惊异的效率与纪律。没有慌乱,没有迟疑,只有一种历经千劫百难后沉淀下来的、近乎本能的战备反应。
就在洪荒内部防御体系高速运转、注意力被天穹血色门户吸引的刹那——
洪荒大陆西陲边缘,那片与混沌接壤、新生法则尚未完全覆盖稳固的“缓冲区”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两道细长的、散发着微弱檀金与寂灭气息的缝隙。
缝隙中,两道身影一步踏出。
左侧一位,面容悲苦,手持一杆缀着七宝的树枝,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与祈祷梵唱,正是接引圣人。右侧一位,面黄身瘦,手持一柄非青非白的宝杵,周身道韵带着一股引动万物寂灭归虚的意味,正是准提圣人。
西方二圣,竟在此时,于洪荒最为外松内紧、注意力集中于头顶门户的关头,自混沌中悄然潜回,现身于大陆防御体系的边缘薄弱处!
二人现身,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向天穹那显眼的血色门户,目光直接锁定大陆中央那株世界树残骸,以及残骸旁气息似乎因引导最终晋升而略显虚浮的殷星意志显化虚影。
“殷星陛下,洪荒共主,”接引圣人开口,声音依旧悲悯,却透着一种冰冷的决断,“混沌大劫已至,此界新生未稳,前途莫测。不若将此界主导权柄,暂交予我西方掌管。我西方极乐,自有妙法,可渡此界生灵,避此杀劫。”
准提圣人更是直接,手中寂灭宝杵抬起,指向殷星虚影:“天数流转,盛极而衰。尔强纳万道,逆冲归墟,虽成大陆,然根基躁动,劫气缠身。此刻交出权柄,融入我西方大道,方可化解劫气,得享清净。否则……”他目光扫过天穹血色门户,意有所指。
竟是趁火打劫,欲以“避劫”、“化解劫气”为名,行夺取新生洪荒大陆掌控权之实!
此等行径,比之外敌,更显诛心。
太一、帝俊、女娲、三清等混元圣人瞬间感应,怒意勃发,气机便要锁定二圣。
然而,西方二圣显然有备而来。他们现身之处本就微妙,处于防御边缘,且就在二人话音落下同时,接引手中七宝妙树轻轻一刷,一道七彩琉璃光幕展开,竟暂时隔绝了那片区域与外界的部分因果与气机感应。准提则脚踏玄步,寂灭宝杵虚点,道道引动“诸行无常”、“万法皆空”意境的寂灭波纹荡漾开来,干扰着附近新生法则的稳定。
他们并非要正面强攻,而是要制造混乱,牵制洪荒高端战力,最好能引发内部猜疑或动荡,再趁乱谋夺核心权柄。时机选得可谓刁钻狠辣。
面对头顶血色门户的压迫与西方二圣近在咫尺的发难,殷星的虚影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多看西方二圣一眼,只是抬头,望向那天穹中央、正在剧烈波动、似乎门后有什么东西即将冲出的血色门户,又仿佛透过门户,看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盘古大神所言‘前线’,便是此处了。”殷星的声音淡淡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亦或,是门后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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