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林建国那一声沙哑的“好”字落下,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终于松动,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凝重氛围,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担忧、决绝与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林建国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联系朋友询问市里医院心肺科的情况,眉头紧锁,语气急促。母亲王慧则红着眼圈,快步走进房间,开始收拾奶奶的医保卡、病历本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林晚照看着父母终于行动起来,那颗高悬的心落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却因对奶奶病情的清晰认知而依旧沉甸甸的。她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感受着指下那微弱而不规律的搏动,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奶奶,没事的,我们这就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她俯下身,在奶奶耳边轻声安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奶奶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满是皱纹的手回握住她,吃力地点了点头:“囡囡……别怕,奶奶没事……”
就在这时,林晚照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依旧是沈倦。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沈倦那辨识度极高的清冷嗓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稳:“你在家?出什么事了?”
他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核心。林晚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依赖交织着涌上喉头。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简洁地说明情况:“是我奶奶……她情况不太好,我怀疑是心肺方面的问题,很紧急。我爸刚同意,我们现在准备立刻送她去市人民医院。”
她没有解释自己如何“怀疑”,也没有提及之前的激烈争吵,只是陈述了最关键的事实和决定。
电话那端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林晚照能听到那边传来快速敲击键盘和纸张翻动的声音。几秒钟后,沈倦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比平时稍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市人民医院心内科的主任医师周明远,是国内这个领域的权威。他今天下午刚好有特需门诊,我已经联系了挂号处,保留了一个加号名额。你们直接去门诊大楼七楼特需门诊区,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林晚照彻底愣住了。
她甚至还没有开口求助,他已经在她最慌乱无措的时候,为她铺平了通往最好医疗资源的路。权威专家,特需门诊,加号名额……这些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可能需要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才能争取到的机会,他竟然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安排妥当?
他……他家里到底是……
“沈倦,我……”巨大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说这些。”沈倦打断了她,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似乎放柔和了些许,“先送奶奶去医院要紧。路上小心,保持联系。”
电话挂断,林晚照还握着手机有些发怔。父亲林建国已经打完了电话,面色凝重地走过来:“我问了几个朋友,市人民医院心内科的号非常难挂,尤其是专家号,恐怕……”
“爸,不用了。”林晚照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号已经挂好了,市人民医院心内科的周明远主任,特需门诊。”
林建国和王慧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是……是沈倦帮忙联系的。”林晚照低声解释了一句。
林建国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希望的如释重负。“好……好!那我们马上出发!”
一路上的气氛依旧是沉默而压抑的。林建国专注地开着车,王慧陪着奶奶坐在后座,不停地轻声安慰。林晚照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手机,仿佛那冰冷的机器能传递来远方那个人的力量。
到达市人民医院,果然如沈倦所说,刚到特需门诊区报出他的名字,立刻就有护士迎了上来,态度客气而高效,直接引领他们进入了周明远主任的诊室,完全没有经历想象中的漫长等待和繁琐流程。
周主任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的医生。他仔细询问了奶奶的症状,又认真查看了她之前的一些简单病历记录,然后示意奶奶躺上检查床,进行详细的听诊和体格检查。
林晚照和父母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诊室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声响和周主任偶尔提出的几个关键问题。
听完诊,周主任的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变得严肃。他直起身,对林建国和王慧说道:“老人的情况,听起来确实不像简单的呼吸道感染。心率不齐很明显,呼吸音也有异常。我建议立刻办理住院,进行全面的检查,包括心脏彩超、24小时动态心电图、胸部ct和相关的血液检查,需要尽快明确诊断。”
医生权威的判断,彻底证实了林晚照之前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林建国的脸色瞬间白了,王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住!我们马上住院!周主任,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林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
接下来的时间,像是在打仗。办理住院手续,缴费,护送奶奶到心内科病房,配合护士进行初步的检查和信息登记……林晚照一直紧紧跟在父母身边,跑前跑后,用她瘦弱的肩膀,努力分担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重压。
在这个过程中,她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质疑、愤怒,彻底转变为了一种混杂着愧疚、庆幸和后怕的复杂情绪。他几次想对女儿说些什么,却都因为忙碌和心绪不宁而欲言又止。
当奶奶终于安稳地躺在病床上,接上心电监护仪,护士抽完血拿去急查后,短暂的忙碌才告一段落。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林建国走到窗边,背对着家人,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晚照,那个眼神,沉重而复杂。
他一步步走到女儿面前,这个一向沉默寡言、习惯用权威包裹自己的中年男人,此刻眼眶泛红,声音沙哑得厉害:
“晚照……”他顿了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继续说道:“爸爸……爸爸刚才……对不起。”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林晚照的心湖,激起万丈波澜。她的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林建国伸出手,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女儿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有些局促地放下,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晃了一下。
“是爸爸太固执,差点……差点误了你奶奶……”他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深深的后怕和自责,“你做得对……是爸爸不对。”
他没有再多说,但那沉重的道歉和肩膀上传来的力度,已经胜过千言万语。那道横亘在父女之间许久的、名为“不理解”和“权威”的坚冰,在这一刻,伴随着生死关头的考验和女儿超越年龄的坚持与敏锐,轰然碎裂,消融殆尽。
林晚照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却用力地摇了摇头:“爸,现在最重要的是奶奶没事。”
王慧也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女儿,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林晚照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倦发来的短信:
【情况如何?需要帮忙安排住院吗?】
看着这简短的问候,林晚照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父亲落在她肩上那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了她冰冷疲惫的身心。
家庭的信任在这一刻失而复得,而那个少年在她最无助时伸出的手,如同暗夜中最明亮坚定的灯塔。
她抬起头,看向病床上安睡(因药物作用)的奶奶,又看了看身旁终于与她并肩而立的父母,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已经住下了,在做检查。谢谢你,沈倦。】
谢谢你在所有人都质疑我时,毫无保留地信任并帮助了我。
然而,就在她按下发送键,心神因这片刻的温暖而稍稍放松之际,脑海中系统界面那个代表着“蚀”组织的暗色标记,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清晰、更持久一些,仿佛某种潜伏的阴影,正趁着她在现实世界中倾注全部心力时,悄然地、不依不饶地……再次拉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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