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暖阳,仿佛在瞬间凝固、碎裂。林晚照手指冰冷,紧紧攥着沈倦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那句“只剩下三天”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花园里静谧温馨的空气。
沈倦的脸色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追问细节,而是反手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稳定:“别慌。先回屋,慢慢说。”
他的镇定像一块磐石,稍稍稳住了林晚照濒临失控的心绪。她被他半扶半抱地带回了别墅客厅,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王姨见状,立刻端来温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并关上了客厅的门。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部分阳光,室内光线柔和,却莫名带上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晚照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的寒意被杯壁的温度一点点驱散。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脑海中系统提示的关于“焚翼”协议的全部信息,一字不落地复述给沈倦听。
“最高优先级介入协议……剥离或摧毁链接……强制回收……捕获或清除……”沈倦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越来越冷,如同淬了寒冰。他坐在林晚照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抵在下颌,陷入了沉思。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良久,沈倦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林晚照依旧苍白的脸上。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更加锐利,更加专注。
“三天。”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时间很紧,但并非绝境。”
林晚照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汲取力量。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对方的目标和可能的行动方式。”沈倦站起身,走到客厅一侧的书架旁,那里摆放着一台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黑色笔记本电脑。他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瞬间跳出数个加密窗口和复杂的图表界面。
“根据你昨晚获取的编码片段,结合我这边已有的部分情报,‘蚀’组织的行动模式有几个特点。”他调出一张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图谱,上面标注着各种林晚照看不懂的符号和波形,“第一,他们依赖精密的能量探测和追踪技术,对‘特殊能量个体’极其敏感。第二,行动往往遵循‘接触-评估-捕获\/清除’的标准化流程。第三,对不同威胁等级的目标,会动用不同级别的执行体和资源。”
他的分析冷静而专业,像是在拆解一道复杂的竞赛题:“‘焚翼’协议是最高优先级,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会动用目前在本市能调动的、最高级别的力量,并且行动会极其果断、迅速,甚至可能……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林晚照的心提了起来,“他们会……伤害我的家人吗?”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有可能,但不会是首选。”沈倦看着她,目光坦诚,“根据数据分析,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你和我。利用家人施压,属于常规战术之一,但在‘焚翼’这种追求最高效直接清除‘链接’的协议下,分散力量去控制非核心目标,可能会延缓主要行动节奏。当然,我们不能赌这个概率。”
他快速在另一个窗口中输入指令:“我会让陈叔立刻升级你家周围的防护等级,包括你父母的工作单位和奶奶常去的地方。不是硬碰硬,而是加强预警和隐蔽转移的能力。同时,我会建议叔叔阿姨,以奶奶需要复查或短期疗养为由,暂时离开本市几天。”
他的安排迅速而周密,既考虑了防御,也考虑了主动规避风险。林晚照心里稍安,但随即又想到:“那学校呢?他们会不会在学校动手?”
“学校人员密集,能量场杂乱,不利于他们进行精确捕捉,反而容易暴露。但他们可能会制造混乱或意外,逼迫你现身或脱离保护。”沈倦沉吟道,“明天是周一,我会帮你请假。理由就用‘重感冒引发轻度肺炎,需要住院观察’。我陪你一起‘请假’。”
一起“请假”。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将以沈倦家这个相对安全、且布防严密的据点为中心,进行准备和应对。
“好。”林晚照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个时候,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必须规避。
“第二步,提升我们自身的应对能力。”沈倦合上电脑,走回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你的系统奖励——【能量解构】和【能量拟态(中级)】,是新的变数。我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你熟悉并掌握它们,尤其是【能量解构】。哪怕只是入门片段,只要能对‘蚀’的能量产生哪怕一丝干扰或洞察,都可能成为关键。”
“还有我们之间的‘共鸣’。”他继续说道,“昨晚在仓库,我的能量场能压制‘蚀’的能量,说明我们的链接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我们需要有意识地进行强化和定向训练,看看能否开发出更主动的运用方式,而不仅仅是增强你的防御。”
他的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林晚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和决心的眼睛,心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同样坚定的决心取代。
“我该怎么做?”她问。
“今天剩下的时间,你需要充分休息,尽快恢复精神力。”沈倦站起身,“晚饭后,我们先尝试进行一次深度的‘共鸣’练习,我会尝试引导,看看能否让你更清晰地感知到我的能量场特性,以及我们链接的‘接口’在哪里。”
“同时,我会开始整理和分析所有关于‘蚀’的信息碎片,包括你昨晚捕获的编码、他们历次出现的能量特征、行动规律等,尝试建立初步的威胁模型和行为预测。”
“明天开始,我们进行【能量解构】的针对性训练。我可以用家里的设备,模拟出不同强度和复杂度的‘蚀’性质能量场,供你练习分析。虽然只是模拟,但应该能帮助你熟悉技能。”
他顿了顿,看着她:“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枯燥,很累,甚至会有风险——技能使用不当可能会反噬自身。你准备好吗?”
林晚照迎着他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彼此和在乎的人,再苦再累,再危险,她也愿意。
沈倦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自然亲昵:“好。现在,先回房间休息。我会在这里处理一些信息,晚饭时叫你。”
林晚照听话地起身,回到客房。躺在床上,她却没有立刻睡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沈倦冷静的分析和安排,还有“焚翼”协议那冰冷的倒计时。
她调出系统界面,看着那3770点积分,和储物空间里的【隐匿结晶】与【精神恢复药剂】。安全感稍稍多了一分,但远远不够。
她又看向那个新获得的技能【能量解构(入门)】,意识沉浸在那段信息流中,反复揣摩精神力的调动路径和干扰波动的频率。虽然还不能实际使用,但提前熟悉总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疲惫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她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王姨轻轻敲门,送来了清淡可口的晚餐。林晚照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虽然力量还没完全恢复,但那种透支后的空乏感已经消失。
她和沈倦在餐厅安静地吃完晚饭。饭后,沈倦带她来到了别墅的地下室。
这里和林晚照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潮湿和霉味,而是一个宽敞、明亮、充满科技感的复合空间。一侧是摆满精密仪器和显示屏幕的工作台,另一侧则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地面铺设着特殊软垫的练习区。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能量背景非常“干净”,几乎没有外界杂波的干扰。
“这里是家里的‘静室’之一,做了最高级别的能量屏蔽和物理防护。”沈倦解释道,“在这里进行能量相关的练习,相对安全,也不易被外界探测到。”
他走到练习区中央,示意林晚照在他对面盘膝坐下。两人之间相隔大约一米。
“闭上眼睛,放松,像之前那样,尝试与我的能量场建立连接。”沈倦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但这次,不要仅仅停留在‘感知’和‘被抚平’的阶段。尝试主动地、更深入地去‘触碰’它,感受它的‘边界’、‘流向’,以及我们能量交汇的那个‘点’。”
林晚照依言照做。她闭上眼睛,调匀呼吸,将意识沉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出感知,如同触须,缓缓探向对面的沈倦。
很快,那种熟悉的、清冽平和的能量场将她包裹。她放松心神,让自己沉浸其中,感受着它对自己紊乱能量的抚慰和梳理。
然后,她开始按照沈倦的指引,尝试更主动地去“探索”。她不再被动接受,而是将感知凝聚成更细的“丝线”,轻轻地去“触碰”那能量场的表面。
很柔韧。像一道无声流淌、却无比坚实的冰泉。
她的“丝线”顺着能量的自然流向缓缓移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种奇特的秩序感和“排他性”。她想起仓库里,那些暗红色的能量在沈倦场域中消融的景象。
她的感知更加深入,试图寻找那个将两人能量联系在一起的“节点”。这很困难,就像要在平静的湖面上,分辨出哪一道涟漪是由自己投下的石子所引起。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觉得这只是自己臆想的时候——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振感”,在她意识深处漾开!
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仿佛源自她自己的能量核心,与对面沈倦的能量场中某个特定的“频率”,产生了同步的、和谐的震颤!
就是这里!
她立刻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那“共振点”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正通过这个无形的“接口”,与沈倦的能量产生着一种更深层次的交融。不仅仅是抚平和强化,更像是……两种不同性质的能量,在这个节点上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和谐的“共存”与“互助”。
而在这个状态下,她清晰地“看见”,自己外放的那层【心智防护屏障】表面,原本只是微弱浮现的淡金色光泽,此刻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凝实,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膜!屏障的稳定度,至少提升了25%以上!
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恢复速度,似乎也比平时快了一丝。
成功了!
她睁开眼睛,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向对面的沈倦。
沈倦也正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了然和赞许。显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刚才的变化。
“找到了?”他问。
“嗯!”林晚照用力点头,“虽然还很模糊,但我能感觉到那个‘点’了!而且,屏障变得好强!”
“很好。”沈倦眼中也掠过一丝放松,“这说明我们的‘链接’确实可以主动引导和强化。接下来几天,我们每天都要进行这种深度共鸣练习,争取将这种‘强化状态’稳定下来,甚至尝试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将我的‘排斥’特性,通过链接短暂赋予你,或者尝试共同构筑更主动的防御或干扰手段。”
林晚照听得心潮澎湃。这不仅仅是自保,更是开始摸索反击的可能!
共鸣练习结束后,沈倦让林晚照稍作休息,自己则走到工作台前,开始飞快地操作那些仪器,调取数据,进行分析建模。
林晚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影。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着冰冷的数据流,但他沉静的眉眼和稳定的手指,却透出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联手”的含义。不是谁保护谁,而是各自发挥所长,将彼此的优势和资源整合起来,共同面对强敌。
她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了。
她有他。
他也有她。
“晚照,”沈倦忽然开口,目光没有离开屏幕,“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报个平安,也按我们商量好的,提一下‘复查疗养’的事。语气尽量自然,别让他们担心。”
林晚照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从昨天下午离校到现在,她还没有跟家里联系过!父母和奶奶一定急坏了!
她连忙拿出那个备用手机(碎裂的主手机还在她房间),深吸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那头传来妈妈焦急又带着哽咽的声音:“晚照?!是晚照吗?!你在哪里?!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同学说你请假了,说你生病了?严不严重?你现在在哪儿?!”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充满了母亲的担忧。林晚照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意,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妈,是我。我没事,就是有点重感冒,发烧了。沈倦同学家里有认识的医生,带我来看了,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两天,怕引发肺炎。我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刚弄了个临时用的。”
她按照和沈倦商量好的说辞解释着,语气带着生病特有的虚弱和歉意:“对不起啊妈,让你们担心了。医生说我这个有传染性,最好别回家,就在这边医院住着。对了,妈,我跟医生提了奶奶的情况,医生建议奶奶也最好来做个全面的复查,最近天气变化大,老年人容易出问题。沈倦说他可以帮忙安排,环境好,也安静,正好我也在这边,可以一起照应……”
她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向奶奶“外出疗养”。电话那头的妈妈虽然还是满心担忧,但听到有医生安排,有沈倦帮忙(经过上次奶奶的事,林建国夫妇对沈倦的信任度很高),又听说女儿需要人陪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和爸爸商量一下。
挂断电话,林晚照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她知道,父母那边沈倦还会让陈叔以“医院”或“疗养机构”的名义进行更正式的沟通和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做得很好。”沈倦的声音从工作台那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林晚照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跳动的图表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有些茫然:“你在分析什么?”
“我在尝试建立‘蚀’组织在本市的可能活动模型。”沈倦指着屏幕上的城市地图,上面有几个区域被标记成深浅不一的红色,“结合能量异常报告、失踪案件发生地、以及你昨晚信号源的坐标,可以大致圈定几个他们可能设立临时据点或频繁活动的区域。”
他又调出另一个窗口,上面是几种不同的能量波形图:“这是根据你描述和部分残留数据,模拟的几种不同‘蚀’执行体或设备的能量特征。虽然不精确,但可以用于你明天【能量解构】练习的参照目标。”
林晚照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佩和依赖。他仿佛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在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信息,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绘制地图,准备武器。
“沈倦,”她轻声问,“你觉得……我们有多大把握?”
沈倦停下手中的操作,转过头,看着她。地下室的冷白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蚀’的深浅,他们这次会动用多少力量,都是未知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我们有三天时间。三天,可以做好很多准备。可以让你掌握新技能,可以让我们强化链接,可以布下防御,可以分析情报。”
“而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掌心温热,“我们在一起。”
“这就够了。”
林晚照看着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在冷光下显得异常清晰坚定的眉眼,心底最后一丝彷徨也消失了。
是的,在一起,这就够了。
足够去面对任何未知的风暴。
夜深了,沈倦将初步的分析结果存档,安排好了明天训练的设备。两人离开地下室,回到楼上。
互道晚安时,沈倦站在她的客房门口,没有立刻离开。
“今晚好好睡。”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什么都别想。外面有陈叔他们守着,家里也有最新的安防系统。‘蚀’再厉害,想悄无声息地突破这里,也没那么容易。”
“嗯。”林晚照点点头。
沈倦犹豫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很轻、很快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他的声音低柔。
然后,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挺拔,步伐沉稳。
林晚照站在原地,额头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她抬手轻轻碰了碰那里,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关上房门,躺进柔软的被窝。这一次,她没有再被恐惧和焦虑缠绕,心中反而充满了某种沉甸甸的、却异常踏实的力量。
她知道,暴风雨正在逼近。
但她也知道,她不再是孤舟。
夜色渐深,别墅内外一片寂静,只有最先进的安防系统在无声运转,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而在城市某个更加隐蔽的角落,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正盯着屏幕上更新的数据,上面显示着沈倦家周围的能量屏蔽等级,以及林晚照家人“计划外出”的动态信息。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目标A与观测目标b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链接强度持续监测中。‘焚翼’协议执行准备进度:40%。‘清道夫’单元预热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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