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太阳把麦田晒成了金浪,风一吹,麦芒晃出细碎的光。小孙女跟着陆延去割麦,兜里揣着几张玻璃糖纸,是她特意留着的,说“要让糖纸沾点麦香”。
麦垄间的土路上,拖拉机碾出深深的辙,辙里躺着张被车轮压皱的糖纸——是去年麦收时落下的,印着“丰收”字样的油纸,边角沾着麦粒,被阳光晒得发脆,却依旧裹着点淡淡的麦香。“这是麦子给咱们留的糖纸信,”陆延弯腰捡起糖纸,拍掉上面的土,“说今年的收成比去年甜。”
苏星晨在田埂上摆了个竹筐,里面放着刚蒸的馒头,每个馒头底下都垫着片蜡纸糖纸。“你太姥姥割麦时,总爱这么做,”她往小孙女手里塞了个馒头,“说糖纸能吸汗,还能让馒头沾点甜,扛饿。”馒头的热气透过糖纸渗出来,把蜡纸烫得发软,麦香混着糖纸的甜漫在舌尖,像把整个夏天的暖都咽进了肚里。
小孙女把玻璃糖纸铺在麦捆上,让阳光透过糖纸照在麦穗上,金红的光在麦粒上晃,像撒了把碎糖。她忽然发现麦秸堆里,藏着个铁皮盒,盒盖用糖纸封着,揭开一看,里面装着半袋炒麦粒,袋口系着的糖纸上,用红漆写着“1990年芒种,给阿柱”——是爷爷的小名。“是太爷爷藏的!”她举着盒子往陆延那边跑,糖纸封皮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在应和麦浪的涛声。
陆延用袖口擦了擦盒上的麦糠,铁皮上的锈迹蹭在手上,留下点褐红的印。“你太爷爷总在麦收时藏点炒麦,”他往小孙女嘴里倒了把麦粒,脆香混着点焦甜,“说割麦累,含着麦粒像含着糖,力气能多三分。”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太爷爷就是这样,在麦秸堆里藏满了糖纸包的炒麦,他和小伙伴们边割麦边找,找到时的甜,比任何糖都让人记挂。
苏星晨把割好的麦子捆成束,在每束麦秸上都系了张糖纸——有太姥姥的梅花糖纸,有小孙女的玻璃糖纸,还有张刚拆的橘子糖纸。“让麦子也带着甜回家,”她拍了拍麦束,“进仓时就不会觉得孤单。”风掠过麦捆,糖纸与麦芒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像在数着今年的麦穗。
午后的日头更烈了,陆延把糖纸铺在草帽上,给小孙女挡太阳。玻璃糖纸的光透过草帽,在她脸上投下片晃动的彩,像戴了副会变颜色的眼镜。“太爷爷的草帽上,总贴着糖纸,”陆延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说这样晒出来的汗,都是甜的。”
小孙女举着糖纸册蹲在麦垛旁,把麦秸上的糖纸样子都画下来。她指着橘子糖纸的影子笑:“你看,麦子在糖纸上长呢!”果然,阳光透过糖纸,在册子上投下片金红的光,像片小小的麦田,随着太阳移动,麦浪也跟着晃,像在追着风跑。
傍晚收工时,陆延把铁皮盒里的炒麦粒倒进布袋,又塞了把新割的麦穗,用那张“1990年”的糖纸重新封好。“明天把这个埋在麦仓底下,”他把盒子递给小孙女,“让太爷爷的甜,陪着新麦子过冬。”苏星晨在旁笑着补充:“等明年磨面时,蒸出的馒头肯定带着炒麦香,那是太爷爷在跟咱们打招呼呢。”
夜色漫进麦场时,麦香更浓了。小孙女把糖纸收进册里,忽然说:“等麦子进仓了,我要把‘丰收’糖纸贴在仓门上,让每个进来的人都沾点甜。”陆延往她手里塞了个凉馒头,麦香混着糖纸的甜在齿间散开,像握着整个夏天的暖。
远处的蛙鸣混着麦秸的沙沙声,倒像支热热闹闹的曲子,唱着麦收里藏不住的甜。田埂上的竹筐里,还剩着几张蜡纸糖纸,被晚风卷着轻轻晃,像在说:今年的甜,都裹在糖纸里呢,慢慢吃,能甜到明年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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