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探索者”号如同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滑入深邃的太平洋。随着深度不断增加，舷窗外的光线迅速被吞噬，最终只剩下探测器发出的幽蓝光芒和仪表盘上跳动的数据，成为这片永恒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参照。
压力读数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即使经过了柳若曦的全面强化，船体依旧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仿佛在承受着来自整个海洋的重量。
“深度四千米……五千米……六千米……”疾风冷静地报着数据，声音在寂静的船舱内显得格外清晰。
陈小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脸色有些发白。他怀里抱着一个特制的保温杯，里面是柳若曦准备的、加了宁神花精华的安神茶，但他现在连打开盖子的勇气都没有。
蛮牛倒是适应得很快，他甚至觉得这比陆地上晃悠的卡车还稳当。他正拿着一块特种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那柄宝贝战斧的斧刃，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柳若曦坐在主控台前，紧盯着多个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外部水压、能量读数、声呐回波、以及“大聪明”和“小机灵”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感应反馈。
李云霄则闭目凝神，将灵识如同蛛网般小心地向外延伸，感知着周围的环境。黑暗、冰冷、死寂……但在这片极致的寂静之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一种极其微弱、但无孔不入的混乱能量，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在海水之中。这正是雾霾中异界灵能粒子的源头，只是在这里，浓度高了何止百倍！其中蕴含的怨恨、暴戾等负面情绪也更加清晰，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试图侵蚀人的神智。
“启动一级精神防护，释放低浓度‘悟道香’。”李云霄下令。
船舱内立刻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清香，同时，内壁刻画的防护符文也微微亮起，将那无形的精神污染隔绝在外。陈小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深度八千米……接近目标区域边缘。”疾风再次汇报。
舷窗外，探测器灯光照射下，开始出现一些奇异的景象。不再是荒芜的海底平原，而是出现了巨大、扭曲、如同某种生物巨型骸骨般的黑色礁石，上面布满了发光的水螅体和从未见过的深海生物。这些生物大多形态诡异，有些甚至对潜航器的灯光和噪音毫无反应，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或者说……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能量读数急剧升高！我们正在穿过一片高浓度灵能粒子区域！”柳若曦提醒道，“‘大聪明’反应强烈，指向左前方！”
生态箱里，“大聪明”变得异常兴奋，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玻璃上，七彩荧光流转，触手坚定地指向某个方向。它体内的“寂灭星核”碎片与远方某个存在的共鸣越来越清晰。
“调整航向，跟着‘大聪明’的指引。”李云霄睁开眼，目光锐利。
“深渊探索者”号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缓缓驶入一片更加黑暗、连探测器灯光都被大幅吸收的区域。这里的海水仿佛变得粘稠，潜航器的速度受到了明显影响。
突然，主控台上一个原本沉寂的、用于接收特定长波信号的设备，发出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滴滴”声！
柳若曦立刻调大了该频段的增益，并尝试解析信号。
“……SoS……这里是……‘普罗米修斯’号科考船……我们……发现了……难以置信……‘门’……它在……呼唤……”
信号极其模糊，夹杂着巨大的噪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或者被某种力量严重干扰。
“普罗米修斯号？”陈小胖愣了一下，“我记得……那不是几十年前就在这片海域神秘失踪的那艘着名科考船吗？”
“信号源定位！”李云霄立刻下令。
柳若曦快速操作，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定位失败……信号似乎是……弥散性的？或者说，它并非来自一个固定的点，而是从这片海域的‘历史’或者‘能量场’中……泄露出来的？”
“鬼……鬼信号？”陈小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不是鬼信号。”李云霄沉声道，他的灵识捕捉到了信号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异界灵能粒子同源，但更加古老和绝望的精神印记，“这是……残响。是当年那艘船在遭遇某种极端事件时，强烈的精神波动和能量冲击被记录在了这片异常的空间结构中，如今因为界壁动荡和能量活跃，被再次激发了出来。”
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景象：一艘人类科考船，无意中闯入了这片禁忌海域，发现了那扇不该被发现的“门”，然后……被来自门后的恐怖存在，或者守护“门”的力量，彻底吞噬。
这无疑是一个警告。
“继续前进。”李云霄压下心中的寒意，命令道。无论前方有什么，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又下潜了数百米，周围的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探测器的灯光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五十米的范围。突然，声呐屏幕上显示，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几乎垂直向下的……断崖！
“我们到了。”柳若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根据地形数据和能量模型，这里就是……‘归墟’的入口边缘。”
“深渊探索者”号悬停在断崖上方，探测器向下探照。灯光如同投入无底洞的石子，迅速被黑暗吞噬，根本照不到底。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吸力从下方隐隐传来，同时，那种混乱而庞大的异界灵能粒子浓度，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大聪明”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有些狂躁，它不再指向某个方向，而是用触手疯狂拍打着生态箱，仿佛想要冲出去，投入那片黑暗。
而李云霄的灵识在探向断崖下方的瞬间，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灵识。
那里，不仅有着恐怖的水压和能量乱流，更盘踞着一股冰冷、浩瀚、充满了排斥和恶意的意志！那是“界门”本身的守护力量？还是……已经渗透过来的，属于“噬魂魔尊”的意志？
“老板，现在怎么办？”蛮牛握紧了战斧，虽然看不见敌人，但本能地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
李云霄看着下方那无尽的黑暗，又看了看屏幕上依旧在断断续续播放的、来自几十年前的求救信号残响，深吸一口气。
“准备‘潜渊’协议。若曦，释放所有备用探测器，绘制入口附近三维地图。疾风，寻找相对稳定的能量缝隙。蛮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躁动不安的“大聪明”身上。
“小家伙，带我们下去。去找那扇‘门’，去找……结束这一切的关键！”
“深渊探索者”号调整姿态，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对抗着那来自深渊的吸力，如同一个渺小却坚定的勇士，朝着那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终极黑暗，缓缓沉了下去。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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