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像一条被拉直的肠道,每面镜子都是一节蠕动的胃囊,把众人的倒影嚼得稀碎。
灯光频闪,血字倒计时在镜面之间反复刷新,像有人在耳边用指甲刮黑板。
沈枫抬手,指尖刚触到自己的“空白”,耳后却传来一声极细的猫喘——
不是真猫,是那只从他右脸慢慢浮出的猫耳,在神经质地抖动。
猫耳内侧,一粒朱砂似的泪痣同步挪位,像把前世未咽的孟婆汤又滴回眼眶。
江秋斜里伸手,指腹压住猫耳软骨,低声道:“别动,它在监听。”
沈枫偏头,猫耳尖端扫过江秋腕心,脉搏被撩得乱了一拍。
弹幕瞬间高饱和刷屏:
“猫耳雷达捕捉到1%的私人频段,翻译过来就是——‘老婆别摸’。”
“前排提醒:江秋心率120,建议就地洞房。”
“楼上裤链声音小点,镜面有回音。”
塔娜沙的wi-Fi呆毛突然竖成天线,捕捉到一段杂音:“沙沙……找不回……沙沙……就去死……”
杂音尽头,是一面比其他镜子更暗的镜面——像被烟头烫穿的底片,边缘滴落黑色水珠。
水珠落地,却没有声音,反而在地板上长出一张人脸,像被水泡发的旧照片,五官浮囊。
人脸开口,声音却是刘嘉源的声线,带着社恐特有的颤:“我把脸捐出去……捐出去就不用被看见……”
刘嘉源本人猛地后退,撞进白羽沫怀里。
白羽沫单手揽住他,另一只手把审判匕首横在胸前,英气的下颌线映在镜里,却只剩一条白到发蓝的横线,像被橡皮擦残的铅稿。
“别慌,”他声音低而稳,“那不是我。”
弹幕:“男装大佬的胸肌是实打实的,社恐弟弟今晚枕头有着落了。”
“刘·无脸男·嘉源:谢谢,已晕。”
秦沐蹲身,分析仪的碎片贴在镜框,投出一段旧数据:
【替身编号A-07:原主刘嘉源,捐赠理由——“害怕被看见真容”;捐赠时间——14分钟前;状态——已生根,无法回收】
数据末尾,是一行灰字:
“捐赠者自愿放弃出厂设置,此后任何副本不再受理申诉。”
刘嘉源腿一软,跪在水渍里,空白脸对着那张地板脸,像在和自己的遗照对视。
沈枫骨鞭一甩,鞭梢卷住地板脸的“嘴”,强行把它拧成一条裂缝,裂缝里渗出发黑的猫毛。
猫毛缠上骨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喵叫,叫得沈枫右眼泪痣突突直跳——
那粒泪痣像被线牵着,扯得他半边视野泛出旧电影般的雪花。
雪花里,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天桥,桥下是深夜的宠物医院,灯牌坏了一半,只剩“宠物”二字在闪。
他怀里抱着一只橘猫,猫后腿血肉模糊,血滴在地面,凝成一颗颗小爱心。
十七岁的沈枫把猫举给面前的少年——少年有双熬夜过度的眼睛,眼下青黑,却固执地亮着。
“江秋,”他听见自己说,“借我三千,它得截肢,我下学期还你。”
江秋没问“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出”,也没问“你家里呢”,只把钱包里所有现金拍在他掌心,附带一张皱巴巴的身份证。
“押给你,”少年沙哑道,“猫治好,再押回给我。”
雪花闪断,沈枫回神,骨鞭那头已空空如也,地板脸被猫毛绞碎,只剩一滩发黑的爱心形血印。
弹幕难得安静三秒,才飘过一条:
“原来猫耳是定情信物,我嗑的cp在副本里回溯售后。”
江秋似乎同步读完那段雪花,指腹在沈枫腕内侧轻轻摩挲,像在给一只受惊的猫顺毛。
“沈枫,”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当时没押回身份证,害我补办跑了六趟派出所。”
沈枫“呵”了一声,猫耳抖成螺旋桨:“利息怎么算?”
“利息就是——”江秋抬眼,瞳孔里倒映着长廊尽头那面最暗的镜子,“一会儿找回脸,先把猫耳赔给我。”
弹幕:“身份证: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狗粮里。”
倒计时忽然跳成红色:【00:25:17】
系统音阴冷升级:
“检测到捐赠案例,规则追加——
当有人自愿放弃真容,‘镜中真实boss’将提前苏醒,并随机继承一份‘捐赠者记忆’。
继承完成度100%时,boss将拥有‘被憎恨’的正当理由,并反杀所有指控者。”
众人呼吸一滞。
白羽沫冷笑,审判匕首在指尖转出一朵银花:“意思是,我们还得体谅敌人的苦衷?”
秦沐推眼镜,镜面反光遮住眼神:“系统想教我们‘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经典道德绑架。”
塔娜沙的wi-Fi呆毛突然转回正常下垂,奶声奶气:“可如果小人物真的没那么坏,我们还要恨他吗?”
没人答得上来。
最暗的镜面忽然鼓起一个人形,像被吹胀的黑塑料袋,表面贴着一张张碎照片——
有刘嘉源穿女装自拍、有白羽沫男装被当成女孩围堵、有秦沐在实验室被导师抢一作、有塔娜沙前世秃头照……
最后一张,是沈枫抱着橘猫跪在宠物医院门口,镜头只拍到他背影,和对面少年递钱的手。
人形把最后一张“咽”进胸腔,发出咕噜一声饱嗝,随即裂开一条竖嘴,声音却像无数人重叠:
“我被你们憎恨,因为你们先把我当笑话。”
它抬手,五指是五张不同人脸,指尖一捻,像翻扑克,最终抽出刘嘉源那张空白脸,贴到自己本该是“眼睛”的空洞。
空白脸瞬间长出五官,却是刘嘉源平时最害怕的“被凝视”表情——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因过度讨好而抽搐。
刘嘉源本人尖叫一声,空白脸竟渗出泪,泪是镜面水银,落在地板发出清脆“叮”。
系统音如影随形:
“boss继承完成度30%——获得技能【社死凝视】:被凝视者将重复自己最羞耻的过往,直至精神值归零。”
刘嘉源已经双膝发软,水银泪溅到他脚背,像被钉在原地。
沈枫猫耳一压,骨鞭凌空劈向boss手臂,鞭梢缠住那张“刘嘉源脸”,想强行撕下。
boss却发出低笑,笑声在胸腔共振,震得鞭骨寸寸结冰。
“沈枫,”它用刘嘉源的颤音喊,“你恨我,是因为我抢了你唯一一次被看见的机会,对吗?”
冰顺着骨鞭爬向沈枫手腕,所经之处,皮肤浮现橘猫抓痕——那是十七岁那晚,猫在麻醉前最后挣扎留下的。
沈枫指节泛白,泪痣像被冰锥钉住,血色尽褪。
江秋忽然侧身,挡在他与boss之间,掌心覆住猫耳,把整只耳朵压进指缝。
“听我说,”江秋声音沉而稳,“猫截肢后活了十四年,它每天睡我枕头,呼噜声比你心跳都响。它从不恨你,你也没资格替它恨自己。”
冰停了一瞬。
弹幕:“猫: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俩主人当感情翻译。”
白羽沫趁机掠出,审判匕首划破自己指腹,血珠甩向boss面门。
血在空中凝成一行小字——那是他男装被围堵时,最刺耳的一句嘲笑:“人妖就该去死。”
字锋如刀,钉进boss额头,却反向烧起红莲,把“刘嘉源脸”烧得卷曲。
白羽沫冷笑:“我憎恨的是把恶意当玩笑的人,而不是被玩笑逼疯的自己。”
红莲火势顺延,boss继承完成度卡在59%,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秦沐抬手,分析仪碎片拼成一枚镜面手术刀,刀锋对准boss胸口最后一张未融合的照片——沈枫抱猫。
“沈枫,”他声音冷静得像在念论文,“如果你同意,我把它剖出来,还给你。”
沈枫抬眼,猫耳在江秋指缝里颤了颤,像只被按住命脉的野猫,终于慢慢点头。
手术刀飞出,精准挑破那张照片,照片碎成无数橘色光点,落回沈枫脚边,凝成一只虚影橘猫。
橘猫伸爪,肉垫拍在沈枫靴面,发出“噗”一声奶音。
boss继承度暴跌至0%,身形塌陷,像被戳破的黑塑料袋,发出不甘的嘶吼:“我只是想被看见——”
声音未落,黑袋碎成满地镜片,每片都映着不同人的羞耻瞬间,却再无人回避。
倒计时停住:【00:19:99】
系统音沉默良久,才缓缓响起:
“恭喜,‘镜中真实boss’被强制理解,判定死亡。”
“掉落:全员取回真容,附加【共情滤镜】——下次遭遇‘可恨之人’时,将自动播放对方最痛的一帧记忆,持续0.5秒。”
“副作用:每使用一次,随机丢失一段自己的记忆,无法备份。”
镜面长廊开始崩塌,众人却无人先动。
刘嘉源弯腰,捡起一片碎镜,镜里映出他正常的脸,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
“原来……我憎恨的从来不是被看见,而是我自己先闭上了眼。”
塔娜沙踮脚,把wi-Fi呆毛贴在他头顶,像给崩溃的路由器重启:“那就把眼睛睁开,天线修好,信号满格。”
沈枫俯身,虚影橘猫跳上他肩膀,猫耳与他右耳重叠,像两片同源的落叶。
江秋伸手,指尖擦过泪痣,把一粒小小的橘色绒毛黏回猫耳内侧。
“利息收到了,”他低声道,“下次别再押身份证,直接押我。”
沈枫“嗤”地笑,泪痣终于恢复血色:“行,下次带你一起截肢。”
弹幕:“猫:我应该在车顶,不应该在结婚证。”
长廊尽头,新的门悄然开启。
门牌用血写着:《替身演员》杀青。
背面却浮出一行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字:
“感谢你们,愿意看清我。”
众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却在同一秒抬步。
橘猫尾巴扫过沈枫颈侧,像把未说出口的“谢谢”挠成一道温柔的红痕。
而真正的下一幕,已在门后悄然布光——
那里摆着一张整容手术台,台面蒙尘,却整齐排列着无数张“脸”。
最中间,一张空白的面膜静静等待,边缘写着:
【导演:沈枫】
【主演:江秋】
【友情客串:所有人】
弹幕:“我宣布,下一章《谁动了我的猫耳》正式开机!”
“修罗场预警:沈导请温柔,江主演已经自动脱衣服。”
“刘·无脸男·嘉源:这次我申请当灯光师,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门缓缓阖上,把橘色光点、wi-Fi呆毛、审判匕首的银辉,一并吞进更深的黑暗。
而黑暗里,有人轻轻问了一句——
“如果下一次,我们连丢失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还能记得去恨谁?”
声音落下,像一粒雪掉进火里,没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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