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高层的激烈争论持续了整整三日,最终,在弦月宗玄珩子、净明宗明心、清音竹海青霖以及厚土宗岳磐等主战派和务实派的坚持下,一个折中且严密的方案被确定下来。
首先,联盟正式将此次事件定性为“星骸侵蚀,界域危机”,通告所有成员宗门及已知的友好势力,要求提高警惕,并在各自势力范围内排查类似“规则空洞”或“异常侵蚀”现象,一旦发现,立即上报。
其次,成立“星骸对策司”与“秩序遗产研析院”。前者由玄珩子长老总领,负责统筹防御、侦查、以及与可能存在的其他“播种器”或外部威胁相关的所有事务。后者则由明心使者主持,青霖、岳磐、以及数位在炼器、阵法、神魂、异种能量研究方面有独到造诣的各方长老共同参与,其核心任务,便是研究那三块封印的“天外遗物”碎片,并尝试安全地接触、解析其中可能存在的林燃灵魂碎片。
为了确保研究的绝对安全与保密,研析院并未设在营地核心,而是在岳磐长老亲自监督下,于营地地下深处,依托原本就存在的一条稳固地脉分支,新建了一座全封闭的“禁库”。禁库墙壁由厚达数丈、掺入了“镇魂石”粉末和“绝灵金”丝线的玄铁岩浇铸而成,内外铭刻了超过七七四十九重由玄珩子、摇光长老(远程指导)以及数位阵法大师联手布置的复合阵法。这些阵法集隔绝、防护、隐匿、预警、自毁于一体,其复杂与严密程度,堪称此界联盟有史以来之最。
三只封印玉匣被层层转移,最终安置于禁库最核心的“解离静室”中。静室中央是一个悬浮的、由纯净灵晶和多种稳定材料打造的复合平台,平台周围环绕着数件专门炼制的辅助法器——有放大和稳定神识感知的“凝心镜”,有记录和分析规则波动的“万象星轨仪”,有提供纯净能量支持并随时准备进行净化干预的“定光莲台”(明心使者古灯的仿制升华版),还有数件用于微观操作和能量引导的特制法器。
参与直接研究的,只有明心、青霖、岳磐,以及三位精挑细选、立下严格天道誓言的辅助专家——一位是来自“神工坊”的炼器大宗师,擅于解析物质与能量结构;一位是“魂梦泽”的秘传长老,精于神魂领域的探索与安抚;最后一位,竟是之前一直沉默跟随林小雨学习、在数据推演方面展现出惊人天赋的天枢府弟子星轨。
芸姨的状态依旧不稳定,悲恸与希望交织,让她时而恍惚,时而异常偏执。出于安全和她自身状态的考虑,研析院并未让她直接参与核心研究,但承诺会及时告知任何关于林燃的进展。林小雨则作为数据顾问和演算支持,在禁库外围设有专属的数据处理间,通过特制的传导法阵与静室内的仪器相连,实时监控所有数据。
研究在极度谨慎的气氛中开始。
第一步,并非直接打开封印接触碎片,而是通过外部仪器,对玉匣内的碎片进行全方位的、非接触式扫描和分析。
凝心镜投射出柔和的光芒,穿透玉匣和封印,试图映照出碎片内部的细微结构。万象星轨仪的无数细微指针和符文缓缓转动,记录着碎片散发的每一点规则涟漪。定光莲台散发出稳定的净化场,确保没有任何一丝异常的侵蚀能量逸散。
数据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林小雨的处理间。她的演算核心全速运转,将杂乱的能量波动转化为可视的图谱和参数。
“碎片A,半透明晶体状,内部能量结构呈多层嵌套螺旋,与已知任何矿物、灵晶结构不符,存在明显的……人工设计痕迹。其核心有一处微小的、规则极度紊乱的区域,疑似受损点,林燃的灵魂共鸣信号主要源于此区域外围,被螺旋结构层层包裹、分割。”林小雨的声音通过传音法阵,冷静地汇报。
“碎片b,暗金色金属质感,表面有断裂的奇异纹路,纹路本身似乎构成某种未完成的能量导引回路。其规则波动更偏向于‘坚固’、‘传导’与……‘吞噬转化’。林燃的灵魂信号在此碎片上最为微弱,几乎被其本身的‘吞噬’特性掩盖,但偶有极其短暂的三色流光闪现,位置不固定。”
“碎片c,形态不规则,如同融化后凝固的琉璃,内部封存着些许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又似能量沉淀的物质。其规则属性最为诡异,同时表现出‘惰性’、‘污染’与‘信息存储’特性。林燃的灵魂信号在此处几乎感知不到,但碎片本身的‘信息存储’部分,偶尔会泄露出极其微弱的、带有林燃‘秩序’特征的规则碎片,如同被强行记录下来的‘回响’。”
初步分析结果,印证了之前的猜测,也让众人心情更加沉重。林燃的灵魂碎片不仅被困,而且处境各异,有的被禁锢解析,有的濒临被吞噬同化,有的则可能已经化为纯粹的“信息”被记录。
“必须尝试建立联系,至少确定哪一部分碎片中,林燃的自主意识保留得相对完整。”青霖沉声道,“音律共鸣的试探可以继续,但需要更精密的引导和保护。”
魂梦泽的长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或许可以尝试以‘共感入梦’之法,以我等数人之神魂,构筑一个临时的、稳定的‘意识桥梁’,小心接触碎片中那相对稳定的灵魂信号区(碎片A),尝试在梦境或意识层面建立短暂连接。此法虽险,但比单纯的音律试探更能传递复杂信息,也更能感知对方状态。”
这个提议风险极高,将研究者的神魂直接与未知的天外造物接触,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不可逆的灵魂污染或创伤。但考虑到林燃灵魂可能正在被持续解析消化,时间不等人。
经过激烈的辩论和严密的推演,方案最终被通过。但参与“共感入梦”的,仅限于青霖(音律共鸣引导)、魂梦泽长老(梦境构筑与守护)、以及明心使者(净化与稳定)。岳磐和神工坊大师负责外围护法和应急,星轨和林小雨负责全程监控数据,一旦出现任何异常波动超过安全阈值,立即强行中断。
静室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三人盘坐于定光莲台散发的纯净光晕之中,魂梦泽长老取出一枚散发着朦胧雾气的“梦引香”,缓缓点燃。青霖的竹笛抵在唇边,吹奏起空灵而悠远的安魂引梦之曲。明心使者双手结印,古灯虚影悬浮于三人头顶,洒下层层净化光幕。
随着香气与音律的弥漫,三人的呼吸逐渐同步,神魂之力在精妙的控制下缓缓溢出,在莲台光晕的包裹下,如同三缕交织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封印玉匣,目标是碎片A——那块半透明晶体。
他们的意识仿佛穿过了一层又一层冰冷的、充满异样规则的薄膜,终于“触碰”到了那片被螺旋结构包裹的、相对稳定的区域。
没有色彩,没有形状,只有无尽的混乱与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秩序回响。
他们“听”到了,那是林燃意识碎片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充满痛苦与迷茫的“声音”:
“…我是…谁…”
“…光…碎了…”
“…好多…镜子…在转…”
“…学我…它们在学我…”
“…好冷…规则…好陌生…”
“…娘…小雨…青霖前辈…”
“…不要…过来…危险…”
那意识碎片仿佛被困在一个由无数旋转镜面构成的迷宫中,每一个镜面都在反射、解析、试图复制他那独特的秩序之光,将他原本完整的意识割裂、混淆。更可怕的是,他们能感觉到,那迷宫本身(晶体碎片的结构)正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学习”欲望,不断记录着林燃意识碎片的每一次波动,每一次挣扎。
“燃儿!”青霖在心中呼唤,音律之力试图穿透那些旋转的“镜面”,送去安抚与指引。
然而,这一丝主动的接触,仿佛触动了某种预设的机制!
晶体碎片内部的螺旋结构骤然加速旋转!那些“镜面”反射出的光芒变得刺眼而混乱,一股强大的、带有解析与同化意味的吸力传来,试图将这三缕探入的神魂也一并卷入、分析!
“不好!触发防御机制了!中断!”魂梦泽长老大惊,立刻发动秘法,试图切断连接。
明心使者的净化光幕瞬间暴涨,对抗那股吸力。
但那股吸力异常顽固,且带着一种诡异的规则污染,竟能一定程度上绕过净化之光的阻隔!
就在连接即将被强行拉扯、三人神魂面临被摄入危险的千钧一发之际——
禁库之外,营地边缘,那片因为之前大战而灵气紊乱、少有人至的废弃区域地下,一道极其隐蔽、几乎与周围破碎规则融为一体的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
下一刻,禁库外围,一处负责供应部分辅助阵法灵力的、相对次要的地脉节点,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微弱的、近乎自毁性的规则紊乱!
这紊乱极其短暂,甚至未能触发禁库主要预警阵法,却恰到好处地干扰了“解离静室”内,那维持“共感入梦”稳定性的外围辅助阵法中,一个关键的能量缓冲符文!
符文光芒一暗!
静室内,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噗——!”
青霖、魂梦泽长老、明心使者三人同时身体剧震,脸色煞白,齐齐喷出一小口鲜血!神魂连接被一股混乱的规则乱流粗暴地冲断!
莲台光芒狂闪,勉强稳住三人身形。
“怎么回事?!”岳磐怒吼,瞬间冲到静室门口,土黄色的护体灵光爆发。
“外围……阵法……出现异常波动……”星轨看着面前星盘上突然跳起又迅速平复的杂乱曲线,又惊又疑,“波动源头……似乎是东南丙七号地脉节点……但……太轻微了,不像是自然故障……”
林小雨的演算核心疯狂运转,调取禁库内外所有监控数据,尤其是那个节点的记录。然而,那节点记录显示,只是一次极其短暂、强度很低的规则淤塞,类似地脉自然调整中的常见微小波动,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巧合得令人不安。
静室内,明心使者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刺痛,快速检查了封印玉匣,确认碎片并无异动,也未因刚才的意外而出现能量泄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好像有东西……在引导那股吸力……”魂梦泽长老脸色惨白,心有余悸,“不完全是碎片自身的反应……”
青霖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寒光闪烁:“有人……不想我们顺利接触燃儿?还是说……想借碎片之手,除掉我们?”
第一次主动接触,以失败和受伤告终,并蒙上了一层阴谋的阴影。
禁库之外,营地依旧在悲痛与希望中艰难运转,无人知晓地下深处刚刚发生的惊险,更无人察觉,那隐藏于废弃区地下的阴影,在完成了那一次精准而隐秘的干扰后,如同水银泻地,悄然消散,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暗处的触手,第一次,悄无声息地,探向了这关乎世界命运与新生的核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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