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将请柬放下。
“回复他，时间地点，我来定。”
秦晚点头，没有多问，立刻去执行。
地点定在“云水间”，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这家会所的产权，在新世界集团的名下，安保系统由雷啸亲自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在监控之下。
雷啸提前十二个小时进驻，带着他的团队，像梳子一样，把整个会所从里到外梳理了三遍。
所有的服务人员全部换成他的人，从厨师到茶艺师，都是安保团队的成员。
狙击点，备用电源，信号屏蔽装置，紧急撤离通道，全部检查完毕。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悄然张开。
闻人语坐在茶室里，这里是整个会所最核心的位置。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黑檀木茶台，两只蒲团，窗外是一片枯山水庭院。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棉麻茶服，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
她面前的茶海上，小火炉上的水壶正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水汽氤氲。
她在等。
以主人的姿态，等待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茶室的木门被从外面拉开。
顾明哲走了进来。
他一个人。
雷啸在耳麦里低声报告。
“老板，目标确认，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和窃听装置，外围没有发现伏兵。”
闻人语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收到。
她的目光落在顾明哲身上。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人还是那个人，五官没有变化。
但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顾明哲，身上总带着一股被惯坏的浮躁，眼神里藏着算计与怨毒，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的野狗。
眼前的顾明哲，站姿笔挺，脚步沉稳。
他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闻人语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甚至没有情绪。
像一块深不见底的寒潭。
闻人语的心里，警铃大作。
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
顾明哲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动作从容。
闻人语开启了【洞悉之眼】。
视线里，顾明哲的身体轮廓浮现出淡淡的光晕。
她预想中那条代表顾氏集团的金色命脉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闻人语从未见过的线。
那条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金色，像融化的金属，却又透着一股死气。
它从顾明哲的心口延伸出来，比之前顾氏集团的命脉线粗壮数倍，却并不扎根于脚下的土地。
它向着远方，向着国境之外的某个方向无限延伸，最终汇入一片闻人语无法看清的，庞大、翻滚的黑暗资本迷雾之中。
闻人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不再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他成了一个更恐怖存在的代行者。
闻人语提起水壶，沸水冲入紫砂壶中，茶叶翻滚，茶香四溢。
她洗茶，温杯，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整个茶室，只有水流的声音。
顾明哲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仿佛一个极有耐心的观众。
闻人语将第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尝尝。”
顾明哲端起茶杯，放到鼻尖闻了闻。
“好茶。”
他呷了一口，放下茶杯。
“闻人小姐的待客之道，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对付不同的客人，用不同的方法。”闻人语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喝茶的吧。”
顾明哲笑了笑。
“当然不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
“我加入了一个伟大的组织。”
闻人语端着茶杯的手没有一丝晃动。
“是吗？恭喜。”
“谢谢。”顾明哲坦然接受了她的祝贺，“这个组织，给了我新生，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看着闻人语的眼睛。
“比如，新加坡的行动，就很精彩。”
闻人语的眼神冷了下来。
顾明哲仿佛没有察觉。
“莱佛士坊，四十四楼的数据中心，伪装成一家金融服务公司。”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闻人语平静的心湖。
“你们的人，伪装成管道疏通工，从后巷的货运电梯潜入。行动代号，叫【惊雷】。”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很贴切的名字。”
茶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这些细节，只有参与行动的核心成员才知道。
闻人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顾明哲靠回了身体，姿态放松。
“你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他不再谈论过去的恩怨，那种姿态，像一个上位者在审视一件有价值的工具。
“你的才能，你的手段，都很出色。”
“但不应该浪费在与我们为敌上。”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加入我们。”
“或者，被我们清除。”
闻人语看着他，忽然笑了。
“顾明哲，是谁给了你这种自信？”
“不是自信，是事实。”顾明哲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你建立的帝国，看起来很庞大，但在我们眼里，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就能冲垮。”
他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以前，我恨你，是因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他把空茶杯放回茶台，发出一声轻响。
“现在，我只是在执行规则，清除掉所有不守规矩的棋子，比如你。”
闻人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我的答案，是不。”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顾明哲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好像闻人语的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下摆。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拉开木门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好好享受你现在的帝国吧。”
“因为很快，你就会发现，你的堡垒，其实千疮百孔。”
木门被拉开，又被关上。
顾明哲的身影消失了。
茶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闻人语独自坐着，没有动。
她看着对面那个空着的蒲团，以及那只空了的茶杯。
顾明哲最后那句话，在他的精准情报衬托下，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莱佛士坊的行动细节，只有雷啸、秦晚、方辰，还有她自己知道。
那个潜伏在内部的“鬼”。
他没有被揪出来。
他只是换了一个更强大的主人。
并且，已经开始为新的主人，递上了第一份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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