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在华尔街的内部网络中以光速传播。
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的邀请函，像一张突如其来的考卷，摆在了每个人的办公桌上。
一场加密的线上会议紧急召开。
屏幕上，一张张平日里叱咤风云的脸孔浮现，摩根的杰米·戴蒙，花旗的查尔斯·考伯特，黑石的苏世民。
亨利·保尔森坐在主位，办公室的窗帘拉着，他整个人隐在光线不足的阴影里。
“一个恰到好处的舞台。”杰米·戴蒙先开口，他摩挲着下巴，“联合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把‘空壳事件’的耻辱，变成一次针对东方欺诈者的全球声讨的机会。”
“没错。”考伯特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我们是受害者。一个懦弱的、躲在法律黑箱里的骗子，用卑劣的手段窃取了资产。我们必须在日内瓦，在全世界面前，把这个故事讲清楚。”
“我们不仅要讲故事。”亨利·保尔森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们还要重新定义秩序。”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盟友的脸。
“韩芯的闹剧，恰恰证明了亚洲市场充满了无序和风险。它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管理者，一个能带来稳定和信誉的监督者。”
“这个监督者，只能是我们。”
苏世民点了点头。
“亨利说得对。这次论坛，我们不能只去抱怨，我们必须带着方案去。一个由我们主导的，拯救亚洲经济的方案。”
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空壳事件”带来的屈辱和愤怒，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并迅速转化成一种重建权威的欲望。
他们要利用这次全球瞩目的机会，把一场惨败，粉饰成一场扞卫全球商业信誉的正义之战。
“我的人已经连夜起草了一份框架。”亨利·保尔森的声音透出一股寒意，“一份‘亚洲经济重建与互信框架’。它将包含新的投资标准、新的技术转让协议、以及一个新的，由我们共同成立的，负责审查所有亚洲高科技企业资产的独立委员会。”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听懂了亨利话里的意思。
那不是一个框架，那是一张网。
一张将彻底笼罩亚洲高科技产业，决定其生杀予夺的巨网。
“谁来主导这个委员会？”戴蒙问出了关键问题。
“当然是这次欺诈案中，损失最惨重的受害者。”亨利·保尔森的语气不容置喙，“高盛会承担起这个责任。我们会在论坛上向全世界承诺，绝不允许第二次‘韩芯空壳’事件的发生。”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们不仅要当警察，还要当法官。”
屏幕上，一张张脸露出了然的神情。
这确实是高盛的风格。
把自己的损失，变成攫取更大权力的资本。
“那个东方人的名字，你们都看到了。”考伯特提起了另一件事，“新世界资本，闻人语。她也在邀请名单上。”
亨利·保尔森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一个跳梁小丑。联合国需要一个所谓‘新兴力量’的代表来装点门面。正好，让她坐在台下，亲眼看看，真正的规则是如何制定的。”
“让她看看，躲在阴沟里的胜利，在阳光下是多么不堪一击。”
……
瑞士，日内瓦湖畔庄园。
壁炉里的火苗安静地跳动。
秦晚、方辰，还有一位带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陆云帆，都通过全息投影出现在闻人语面前。
陆云帆是团队里的首席战略官，曾是华尔街一家顶级对冲基金的合伙人。
“老板，这是自投罗网。”
陆云帆的眉头锁着，他指着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面是华尔街各大投行cEo的照片。
“日内瓦是他们的主场。舆论、规则、人脉，全都在他们那边。我们现在过去，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他们的刀下面。”
秦晚也开口补充。
“高盛一定会把‘空壳事件’定义为商业欺诈。他们会动用一切媒体力量，把我们描绘成一个破坏规则的东方野蛮人。我们在论坛上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曲解和攻击。”
“他们已经开始这么做了。”方辰调出一份舆情监测报告，“过去十二小时，全球主流财经媒体的头条，都在讨论亚洲市场的‘信任危机’。所有文章都引述了高盛匿名人士的发言。”
苏眉站在闻人语身后，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闻人语一直安静地听着，她的手指在古旧的羊皮卷地图上，轻轻划过一条从亚洲延伸至欧洲的航线。
等所有人都说完，她才抬起头。
“云帆，你以前在华尔街，最怕什么样的对手？”
陆云帆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回答。
“最怕看不见的对手。你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知道他的规模，不知道他的下一张牌是什么。所有的防守都可能是错的。”
“没错。”闻人语点头，“华尔街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们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公牛，愤怒，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所以他们才需要联合国这个舞台，他们想把我们从暗处逼出来。”
她看向秦晚和方辰。
“我们之前所有的胜利，都发生在暗处。我们抽走了韩芯的灵魂，吞下了他们的资金，瓦解了他们在东南亚的矿产布局。但这些，都只是蚕食。”
闻人语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平静的日内瓦湖。
“隐藏在暗处，你永远只能蚕食别人的领地。只有走到阳光下，你才能画出自己的疆土，定义自己的规则。”
房间里很安静。
团队成员们都在消化她的话。
“可是老板，我们拿什么去跟他们定义规则？”陆云帆还是有些不解，“我们的体量，跟整个华尔街联盟比起来，还太小。”
闻人语转过身，目光扫过她的每一个核心成员。
“他们想去论坛上领取胜利的勋章，而我们，是去颁发审判书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陆云帆眼中的疑虑，开始被一种新的光芒所取代。
秦晚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她知道，老板每一次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即将来临。
闻人语走到壁炉前，将那份联合国的邀请函投进了火焰里。
卡纸在高温下迅速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布下了陷阱。”
“他们不知道，我们才是那个决定什么时候收网的人。”
会议结束，全息投影逐一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闻人语和苏眉。
庄园的管家团队已经为日内瓦之行准备好了所有行装。
苏眉走到闻人语身边，帮她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领。
“老板，您演讲稿的最终主题，定下来了吗？”
闻人语的目光，投向墙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
她的视线越过欧洲，越过中东，最后落在那片广阔而复杂的亚洲板块上。
从日本列岛，到朝鲜半岛，再到广袤的中国内地与绵延的东南亚。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窗外的湖面。
“就叫《亚洲的未来》。”
她的眼神落在地图上，深邃的瞳孔里，映不出壁炉的火光，也映不出窗外的湖景。
那里只有一片正在被重新规划的，大陆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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