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沥青海里，挣扎着上浮。
失重的眩晕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坚硬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混合着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钻进鼻腔。
潮湿的霉味，像是尘封百年的地窖。刺鼻的机油味，浓得像刚拆开的发动机。
还有一种…硫磺燃烧后残留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辛辣气息。
几种味道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工业废墟和魔法陈腐的独特“芬芳”。
林晚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极高处、布满繁复齿轮浮雕的哥特式拱顶。
巨大的金属齿轮并非装饰，有些还在极其缓慢地转动，发出沉闷而滞涩的“咯吱…咯吱…”声，仿佛巨兽垂死的喘息。
拱顶的石材是深沉的墨绿色，布满湿漉漉的水痕和深色的霉斑。
微弱的光线从高墙上几扇狭窄的、镶嵌着彩色玻璃（图案是转动的星象仪和试管）的窗户透进来，被厚重的尘埃切割成浑浊的光柱，勉强照亮了这个庞大而阴森的空间。
空气冰冷，带着地下特有的寒意，穿透了林晚身上单薄的衣物（还是现实那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试图撑坐起来，手掌却按在了一片冰冷滑腻的石砖上，触手是厚厚的灰尘和某种可疑的粘液。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从她身侧传来。
林晚猛地扭头！
陆泽！
他就躺在她旁边，上半身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歪倒，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他身上那件在现实中被血染红的白衬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粗糙、样式古朴、沾满灰尘的深灰色法师长袍。
长袍的左肩位置，已经被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迹彻底浸透，颜色深得发黑，还在缓慢地向外扩散着不祥的湿痕。
他的脸色比在铅屋里时更加苍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细微的、不正常的杂音。
隔着粗糙的法师袍布料，林晚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小型锅炉般惊人的高热！
他真的伤得很重！
现实里的伤势被完整地带入了这个该死的副本！
而且看起来更糟了！
“陆泽？陆泽！” 林晚的心瞬间揪紧，顾不上环境的诡异，下意识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她心惊肉跳！“醒醒！你怎么样？”
陆泽毫无反应，只有紧蹙的眉头和滚烫的体温昭示着他还在与痛苦抗争。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检测到非法能量波动！检测到非法闯入者！坐标：旧图书馆禁书区回廊！”
一个尖锐、刻板、如同生锈齿轮摩擦般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空旷阴森的拱顶下炸响！
林晚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上方，一只造型奇特的机械生物正盘旋着。
它大约有鸽子大小，身体主体由黄铜铸造，布满了铆钉和细密的管线，两侧是两对薄如蝉翼、高速振动发出“嗡嗡”声的金属翅膀。
它的头部是一个单眼的红色光学镜头，此刻正射出刺目的红光，死死锁定在林晚和昏迷的陆泽身上！
“身份扫描中……” 机械鸟的红眼镜头发出扫描的“嘀嘀”声，“未识别学员徽章！未识别教职工权限！能量特征…混杂…污染指数…超标！警报！高危非法闯入者！一级警戒！”
机械鸟的警报声瞬间拔高，尖锐得刺破耳膜！
它盘旋的速度加快，金属翅膀的嗡鸣声更加急促，如同即将发动攻击的蜂群！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非法闯入者？高危？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感觉掌心一阵刺痛——那枚染血的暗金玫瑰袖扣，竟然还在她手里！冰冷的棱角硌得她生疼。
“罪名生成中……” 机械鸟的红眼镜头如同审判者般俯视着他们，“非法闯入，破坏公物，高空坠物袭击校长！罪证确凿！”
袭击校长？！林晚懵了。
她刚醒！连根毛都没碰！
机械鸟似乎捕捉到了她的茫然，它猛地降低了高度，悬停在距离林晚头顶不足三米的地方，红色的镜头精准地指向林晚和陆泽身体之间的空隙——准确地说，是指向了陆泽双腿之间！
“罪证锁定！” 机械鸟发出冰冷的宣判，“肇事凶器：编号7b-42飞行教学用扫帚！受害人：学院最高管理者，霍顿·银须校长！案发时间：3分17秒前！案发地点：校长塔楼观星台！”
林晚顺着机械鸟的“目光”低头看去——
只见在陆泽的双腿之间，紧挨着他受伤的左腿，赫然卡着一把……破扫帚？
这把扫帚造型极其“复古”和“寒酸”。
帚柄是粗糙的、布满毛刺的深色木头，顶端绑着的也不是柔软的鬃毛，而是一大团干枯卷曲、如同钢丝球般的深褐色荆棘条！
此刻，这把造型狰狞的破扫帚，帚柄斜斜地卡在陆泽的腿间，那团荆棘条则散乱地搭在他染血的法师袍上，几根尖锐的刺甚至扎破了布料。
林晚：“……” 这就是袭击校长的凶器？一把破扫帚？高空坠物？砸坏了校长的假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执法程序启动！” 机械鸟的红光闪烁频率加剧，发出更加尖锐的嗡鸣，“目标：非法闯入者及凶器！执行：拘捕！反抗将触发奥术麻痹射线！”
话音未落，机械鸟腹部的几根金属管“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了里面闪烁着危险蓝光的细小发射口！能量充能的“滋滋”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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