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冰冷,洒落在泛着幽蓝光泽的沙砾与暗红血渍之上。夜风卷过,带着新鲜的血腥气和沙土特有的干涩味道,掠过横陈的尸体,吹得那高大头领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前冷汗涔涔的皮肤上。
他瘫倒在笛飞声脚边,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胸口被无形劲气震得气血翻腾,喉间更是被乌素冰凉的短刃紧紧贴着,锋刃已刺破表皮,一丝温热的液体沿着脖颈流下,没入粗糙的衣领。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先前的凶悍与贪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惊怖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李莲花缓缓蹲下身,动作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滞涩。他苍白的手指捻起这头领胸前同样被血污沾染的衣襟,微微用力,布料撕裂,露出了下方皮肤——一个与死去的“沙蝎”成员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的蝎尾缠鼎图腾,烙印在心口位置,颜色似乎更为深沉,边缘甚至有些许焦黑的痕迹。
“血蝎烙鼎……”李莲花低声念道,指尖轻轻拂过那凸起的烙印,触手竟有些微的灼热感,仿佛这不是简单的刺青,而是以某种邪术烙下的活物印记。“你们‘沙蝎’,并非普通沙匪,而是供奉此鼎的爪牙,对吧?”
高大头领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游移,似乎在权衡利弊,又像是被那图腾本身所震慑。
笛飞声的脚,轻轻踏在了他的小腿骨上,并未用力,但那冰冷的压迫感和方才瞬杀众人的恐怖实力,足以碾碎任何侥幸。
“说。”一个字,如同冰锥凿心。
“我……我说!我说!”高大头领彻底崩溃,嘶声叫道,“我们……我们确是‘圣主’的仆从!‘沙蝎’……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名号!真正的使命,是看守玉门禁地,接引……接引圣婴,清除一切干扰圣主降临的障碍!”
果然!李莲花眼神一凝:“圣主?是罗刹鼎中的意志?你们与南疆黑蛊寨,是何关系?”
“黑……黑蛊寨?”高大头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恍然,“他们……他们也是圣主的信徒!但……但他们供奉的是‘生蛊鼎’,主掌血肉生机与‘圣婴’培育!我们……我们供奉的是‘死寂鼎’,镇守玉门阴阳交界,主掌亡灵归引与最终降临的‘血鼎仪式’!两鼎同源,各司其职!”
生蛊鼎?死寂鼎?血鼎仪式?
信息如同碎片,拼凑出更庞大恐怖的图景。罗刹鼎不止一尊,且功能各异!黑蛊寨负责培育“圣婴”容器,而这西北“沙蝎”看守的“死寂鼎”,竟是为了进行所谓的“血鼎仪式”,接引“圣主”降临?!
“血鼎仪式是什么?如何进行?玉门禁地具体在何处?”李莲花追问道,语气急促了几分。
高大头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心口的图腾似乎微微发热,让他感到一阵灼痛,他惨声道:“我……我只是外围巡弋的小头目,具体仪式……只有大祭司和几位护法知晓!禁地……就在魔鬼城深处,流沙与幻象之后,有一处……一处通往地下的古老祭坛!具体的路……只有持‘血钥’的引路人才能找到!”
“血钥何在?”
“在……在刚才逃走的‘影蝎’身上!他是大祭司的直属影卫,负责传递密令和……清除知情者!”高大头领看向那片已然恢复平静的流沙区域,眼中残留着对“影蝎”的恐惧,“他……他一定回去报信了!你们……你们逃不掉的!圣主即将苏醒,所有干扰者都将成为祭品!”
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带着一种狂热的绝望,心口的图腾红光隐现。
笛飞声眉头微蹙,脚下稍一用力。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响起,高大头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暂时从狂躁中清醒,冷汗如雨。
“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踪?为何能追踪至此?”乌素冷声问,短刃又递进一分。
“是……是香囊!”高大头领痛得涕泪横流,“那女娃身上的香囊!虽有屏蔽之效,但……但‘死寂鼎’能感应到‘圣婴胚体’特有的魂脉波动,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尤其……尤其是在靠近禁地时!影蝎就是凭借鼎的微弱感应,才……才确定大致方向,一路追踪!”
李莲花心中一沉。果然,桑婆的敛息香囊只能干扰普通追踪,却无法完全隔绝与罗刹鼎本源之间的诡异联系!越是靠近“死寂鼎”,阿沅就越可能像黑暗中的灯塔般被感知到!
“你们大祭司现在何处?禁地守卫如何?”笛飞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大祭司……常年居于禁地祭坛,与死寂鼎相伴……守卫……除了我们这些外围‘沙蝎’,禁地内还有……还有‘魂俑’和‘沙傀’!它们……它们不是活人!是圣主力量侵蚀的产物,不死不灭,极其可怕!”高大头领声音颤抖,提及“魂俑”和“沙傀”时,恐惧远胜面对笛飞声。
魂俑?沙傀?听起来比黑蛊寨的尸傀更加诡异。
李莲花知道,再问下去,从此人口中也难以得到更核心的机密了。他看向笛飞声,微微摇头。
笛飞声会意,脚下劲力一吐。
高大头领双眼骤然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几声怪响,浑身剧烈抽搐几下,随即瘫软不动,气息断绝。心口那暗红图腾的光芒也随之彻底暗淡下去。
乌素收起短刃,看向李莲花和笛飞声,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个‘影蝎’遁走,消息必然泄露。而且他说靠近禁地阿沅会被感知……”
李莲花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望向西北方那片吞噬了“影蝎”的黑暗。星光下,远处的沙丘轮廓如同沉睡的巨兽脊背。
“他未必能活着穿过那片流沙和幻象回去报信。”笛飞声淡淡道,目光却依旧锐利,“但防备不可无。”
他走到那名高大头领的尸体旁,弯腰捡起了那柄掉落的暗红色弯刀。刀身沉重,刃口暗红,仿佛浸透了无数鲜血。他手指拂过刀身,眉头微挑,随手将其掷给乌素:“此刀材质特殊,或有用。”
乌素接过,入手沉甸甸,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在对方可能的大规模搜捕或加强戒备之前,找到玉门禁地。”李莲花沉声道,尽管他每说一句话都感到胸腔刺痛,“‘血钥’在影蝎身上,但未必只有一把。桑婆的古图或许能指引我们找到大致方位。至于如何进入……见机行事。”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乌素身边、小脸苍白的阿沅,心中忧虑更甚。带着阿沅靠近禁地,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但将她单独留下,在这危机四伏的荒漠,更加危险。
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笛飞声忽然道:“她,跟我。”
李莲花一愣,看向他。
笛飞声没有解释,只是补充了一句:“靠近时,我会设法隔绝气息。”
以笛飞声的修为,若全力以特殊法门暂时屏蔽或干扰阿沅身上的魂脉波动,或许真能瞒过那“死寂鼎”的感应。这无疑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有劳。”李莲花郑重道。
没有时间清理战场,四人迅速收拾了必要物品,尤其是水囊和那柄暗红弯刀。乌素将几具尸体拖到一处背阴的沙沟草草掩埋,尽量减少痕迹。
就在他们准备再次启程时,笛飞声忽然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夜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远处,有火光。很多,在移动。”
李莲花和乌素极目望去,只见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依稀可见点点闪烁的光斑,如同星辰落到了沙海之上,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缓慢而有序地移动。那绝非自然的磷火或星光,而是……大量的火把,或篝火!
是“沙蝎”的大队人马?还是被刚才动静引来的其他势力?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更大的麻烦正在逼近。
“走!”笛飞声不再犹豫,当先朝着与火光移动方向垂直的西北偏北方向疾行而去。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加快。
乌素背起行囊,搀扶起李莲花。李莲花咬紧牙关,将几乎涌到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迈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
阿沅被笛飞声单手抱起,孩子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四人身影,很快没入星光下起伏不定的沙丘阴影之中,朝着那片被称为“魔鬼城”的死亡禁地,亡命而去。
身后,远方的火光如同追逐猎物的兽群之眼,在无边的黑夜里,明灭闪烁,越来越近。
而前方的黑暗,则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沙海亡命,禁地在前。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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