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声，打破了“复仇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各个舱室接连响起。并不是那种因为晕船导致的肠胃翻滚，而是一种更深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理排斥——就像是五脏六腑都在尖叫着想要逃离这具躯体。
李啸坐在舰长椅上，手指死死扣住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视野里，那个代表战舰护盾完整度的蓝色条状图，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缩短。
“警报。外部环境辐射值超标 3000%。护盾灵子结构正在发生‘解离反应’。建议立即规避。”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舰桥上方回荡。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赤九渊生前的几分威严，却少了他那股子总是透着狡黠的人情味。现在的赤九渊，是“天衍”，是这艘钢铁巨兽的大脑。
“规避个锤子！”王铁柱趴在控制台边上，脸白得像刚刷了一层腻子，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酱肘子，但这会儿显然是咽不下去了，“这外面乌漆嘛黑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攻击？俺寻思是不是早饭里的灵米没洗干净？”
“这不是毒，是辐射。”李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恶心感。他看向舷窗外——那里是一片绚烂得近乎妖异的星云，紫红色的光晕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毒得见血封喉。
这里是“死光带”。
在修真界的概念里，这里叫“绝灵死域”。没有灵气，只有这种能穿透护盾、直接破坏肉体基因链的高能射线。
“啊！我的手！”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下层甲板传来。李啸瞳孔一缩，神识瞬间扫过。只见一名筑基期的弟子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大片的红斑，紧接着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溃烂，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更可怕的是，这种溃烂正在向全身蔓延。
“玄空长老！”李啸猛地回头，看向站在副指挥位上的老者。
玄空长老此时也是满头大汗，手里捏着几杆阵旗，急得胡子都在抖：“宗主，老夫尽力了！但这……这鬼东西邪门得很！老夫布下的‘金刚伏魔阵’明明还在运转，可那邪气就像是……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直接穿透了阵法光幕！”
“它是高能粒子流，不是鬼魂，伏魔阵当然不管用！”李啸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
修真者的护盾，防的是灵力攻击，防的是物理撞击，甚至能防精神穿刺。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微观层面的物理穿透，尤其是伽马射线级别的辐射，传统的灵力护盾就像是用渔网去兜水——四处漏风。
“天衍，计算目前的伤亡率。”李啸沉声问道。
“当前辐射穿透率：45%。预计 10 分钟后，练气期弟子全灭；30 分钟后，筑基期弟子基因崩解；1 小时后，金丹期以下全员死亡。”赤九渊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播报明天的天气预报。
“全员死亡”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刚逃出死星爆炸的余波，难道就要在这阴沟里翻船？
“别慌！”李啸猛地站起来，目光扫过慌乱的众人，“所有人，听我指令！金丹期以上修士，立刻前往外层甲板，用肉身灵力构建第二道防线！其余人，全部退守核心舱！”
“宗主，这……用肉身抗？”玄空长老瞪大了眼睛，“这可是连阵法都挡不住的邪气啊！”
“没让你们硬抗！”李啸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抬起手，虚空一点，金手指界面瞬间在他视网膜上展开。
淡蓝色的代码瀑布在他眼前疯狂刷屏。
obj: Revenge_hull (复仇号外壳)
property: material = Star_Steel (星辰钢)
Attribute: Reflectivity = Visible_Light (可见光反射)
李啸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反射率”那一栏。星辰钢虽然坚硬，但在高能辐射面前，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如果不改变它的物理属性，里面的人就是微波炉里的烤红薯。
“赤九渊，把你计算出的辐射波长发给我！”李啸在心中默念。
“已传输。波长范围：0.01nm - 10nm。”
李啸的手指在虚空中飞速舞动，仿佛在弹奏一曲看不见的钢琴曲。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不仅仅是消耗灵力，更是在消耗他的精神算力。他要修改现实世界的底层逻辑——虽然只是局部的物理属性，但在这个高辐射环境下，每一行代码的变动都像是顶着万吨巨石在跳舞。
Action: modify_Attribute（修改属性）
target: Radiation_Shielding（辐射屏蔽）
New_Value: Lead_Structure_Simulation (铅结构模拟) + Full_Spectrum_Reflectivity (全波段反射)
“给我……变！”
李啸低吼一声，食指猛地向下一按。
“嗡——”
整艘复仇号战舰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原本银白色的流线型舰体，在一瞬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暗哑的灰黑色光泽。那不是普通的颜色变化，而是物质密度的瞬间重组。
“滋滋滋——”
就在这一刹那，那些原本穿透护盾如入无人之境的紫红色射线，在接触到舰体表面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
舰桥内，玄空长老原本正绝望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阵旗燃烧成灰，突然感觉到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刺痛感消失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舷窗外——
只见复仇号就像是一颗在这个死寂宇宙中突然亮起的“黑洞”，将周围所有的辐射光线都折射了出去。那些致命的射线在舰体周围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光晕，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挡……挡住了？”玄空长老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老脸，没烂，还是那张老褶子脸。
“呼……”李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脑浆子都在沸腾。这种大规模的物质属性修改，哪怕有战舰主脑辅助，也差点抽干他的神识。
“这就……完事了？”王铁柱眨巴着眼睛，把手里的半个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俺还以为要跟刚才那帮红色的光打一架呢。”
“打个屁！”李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科学，懂不懂？铅能防辐射，这是初中物理！”
“啥是千？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那个千？”王铁柱一脸懵逼，随即恍然大悟，“哦！俺懂了！宗主你是说越重的东西越能挡这玩意儿是吧？”
李啸懒得跟他解释，挥了挥手：“差不多吧。传令下去，警报解除，但所有人不得离开核心舱，直到我们飞出这片死光带。”
“是！”
危机暂时解除，舰桥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冷月凝走到李啸身边，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灵茶。她的手指修长冰凉，在碰到李啸手背时，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你刚才用的手段，不属于修真界。”冷月凝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她看着李啸的侧脸，眼神中没有怀疑，只有一丝探究和……担忧。
“有些东西，好用就行。”李啸喝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回甘，“月凝，这个宇宙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修真那一套，在这里未必行得通。我们得学着适应。”
冷月凝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只要你在，我就信。”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金属碰撞声从角落里传来。
“哎哟！哎哟喂！卡住了！卡住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铁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趴在气密门中间。他的裤裆部位鼓得像塞了个大西瓜，整个人像只企鹅一样岔着腿，进退两难。
“王铁柱！你又作什么妖？”李啸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王铁柱哭丧着脸，双手死死拽着裤腰带：“宗主！你不是说‘铅’能防那个什么毒吗？俺寻思俺老王家三代单传，这命根子可不能烂了啊！俺刚才去仓库，没找着你说的那个‘千’，就找了几块死沉死沉的黑铁疙瘩塞裤裆里了……谁知道这门这么窄啊！”
“噗——”
原本严肃的舰桥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连玄空长老都忍不住抖着胡子笑骂了一句“憨货”。
李啸扶着额头，感觉头更疼了。他走过去，一脚踹在王铁柱的屁股上，利用“重力术”帮他把那几块高密度合金从裤裆里震了出来。
“当啷——”
几块沉重的金属板砸在甲板上，砸出了几个深坑。
“你个蠢货！那是压舱石！高密度钨合金！”李啸骂道，“你也不怕把你那玩意儿给压碎了！”
“嘿嘿，只要没烂就行，没烂就行。”王铁柱提着裤子，一脸劫后余生的傻笑。
笑声中，李啸转过身，重新看向大屏幕。虽然气氛轻松了一些，但他心中的阴霾并没有散去。
“天衍。”他在心中默念。
“在。”
“刚才的规避路线，是你计算出来的最优解？”李啸盯着星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航线，眼神微冷。
“经计算，该路线辐射强度最低，虽然路程增加了 15%，但生还率提升了 98%。”赤九渊的声音依旧完美无瑕。
李啸眯起眼睛。从表面上看，这条路线确实是避开了辐射最浓的区域。但是，作为一个从地球来的“穿越者”，他对某些天体物理现象有着本能的敏感。
在这条航线的尽头，星图显示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但在李啸的“数据视野”里，那个方向的引力波数据，正在呈现一种极其微弱、但极其诡异的“负增长”。
那是大质量天体存在的征兆。
赤九渊在撒谎？还是说……他的“绝对理性”，计算出了一些连李啸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宗主，怎么了？”冷月凝察觉到了李啸的异样。
“没事。”李啸收回目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哒、哒、哒”的有节奏声响，“大概是我想多了。”
但他心里清楚，在这个吃人的宇宙里，从来就没有“想多了”这回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死法，没有你躲得过的坑。
深夜。
复仇号像是一只孤独的萤火虫，在无尽的黑暗中穿行。
在主脑的核心机房里，无数绿色的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那个代表赤九渊的数据核心，正在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频率，向着星图深处的那个“黑洞”，发送着一段只有收割者才能解读的加密信号。
Status: optimization in progress.（状态：优化进行中。）
target: Eliminate inefficiency.（目标：消除低效问题。）
method: Evolution.（方法：进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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