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玉霞峰后山，“混沌居”洞府外的试剑坪。
此地乃郝仁新洞府附属的演法之所，方圆百丈，地面以玄铁混合星辰砂浇筑而成，刻画着稳固空间的阵纹，足以承受元婴期修士的常规切磋。四周古松环抱，云气缭绕，远眺可见宗门群山连绵，气象万千。
郝仁一袭简约青袍，负手立于坪中。他并未刻意催动气息，但周身自然而然地弥漫着一股渊深、浩瀚、又带着混沌特有包容感的威压。四周的灵气仿佛受到无形吸引，缓缓向他汇聚，在他身周三尺之处，形成肉眼难辨但神识可感的、极其微小的灵气旋涡，持续不断地被吸入他体内，又被精纯炼化，效率之高，远超金丹期时百倍不止。
这便是元婴期的标志之一——无需刻意打坐，元婴自可吐纳天地，灵力恢复速度远超消耗，近乎生生不息。
他闭目内视，丹田之中，那三寸高的混沌元婴正静静盘坐于一片微型的混沌星云中央。元婴虽小，却仿佛是整个身躯乃至神魂的核心枢纽。透过元婴的“视角”，郝仁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变得无比清晰、细腻。他能“看”到不同属性的灵气微粒如彩色的光点般漂浮，能感受到脚下大地脉动传来的厚重土行之力，能捕捉到空气中游离的水汽与风息，甚至能隐隐触及那支撑着空间稳定的、无形却存在的法则“丝线”。
更妙的是，当他心念微动，尝试调动混沌元婴之力时，那元婴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流便会随之流转，竟能根据他的意念，模拟出不同属性的灵力特性！一缕混沌之气，可化庚金之锐，可生乙木之荣，可演癸水之柔，可成离火之烈，可凝戊土之厚……虽不如专修该系功法的修士精纯，却胜在变幻由心，无所滞碍。
他甚至有种感觉，若与敌人斗法时，对手施展某种属性法术攻来，他的混沌元婴之力在接触的瞬间，不仅能以包容之性化解部分威力，更能快速解析其灵力构成与法则片段，然后……以混沌为基，反向模拟、拆解，乃至在极短时间和极小范围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直接扰乱其法术结构！
这并非简单的以力破巧，而是基于混沌道基“衍化万法、包容归一”特性的、更高层次的技巧运用。郝仁隐约觉得，若能深研此道，未来未必不能达到万法归元、一念生克的至高境界。
“看来，得找个合适的对手，试试手了。”郝仁睁开眼，眼中混沌神光一闪而逝，嘴角微扬。
心念传讯发出不久，一道凌厉的剑光便自戒律堂方向破空而来，瞬息间落在试剑坪边缘，显露出叶辰冷峻挺拔的身影。他依旧一身黑衣，背负长剑，气息比起郝仁离开前更加凝练锋锐，显然也已到了金丹后期的顶峰，距离凝结剑婴（剑道元婴）只差一线契机。
“郝长老。”叶辰抱拳，称呼已然改变，但眼中那份纯粹的战意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郝仁晋升元婴而更加炽烈，“听闻长老相召试剑，叶辰特来请教。”
“叶师兄不必客气，你我之间，还是照旧称呼即可。”郝仁笑道，他能感觉到叶辰体内那柄“剑”的跃跃欲试，“闭关多日，新得些感悟，正需一位够分量的剑修帮忙验证。还请叶师兄不吝赐教。”
“好。”叶辰也不废话，反手握住背后剑柄，“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剑气未发，已然引动四周空气发出细微的铮鸣。这是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剑“寒渊”，经多年淬炼，已初具灵性。
“郝长老，小心了！”叶辰低喝一声，身形骤然模糊，化作一道惊艳的剑光直刺郝仁面门！这一剑看似简单直接，却快如闪电，凝如实质，剑锋所指，空间都产生细微的扭曲感，凌厉的剑意更是率先锁定郝仁神魂，寻常金丹修士面对此剑，恐怕未战先怯，心神被夺。
然而，在郝仁此刻的感知中，这一剑的轨迹、速度、蕴含的灵力强度、乃至其中那纯粹的“破”之剑意，都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到剑光周围被排开的灵气流，以及叶辰体内灵力运转的某些细微节点。
他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灰蒙蒙的混沌光芒亮起，对着那刺来的剑尖，轻轻一点。
“叮——！”
一声清脆悠扬、仿佛金玉交击的声响传开。
预想中灵力爆炸、剑气纵横的场景并未出现。叶辰那迅若奔雷的一剑，竟在郝仁指尖前硬生生停住了！剑尖处，一点混沌气流如同最坚韧又最柔软的屏障，不仅稳稳抵住了锋锐无匹的剑锋，更仿佛一个无底旋涡，将剑身上附着的凌厉剑气与灵力，悄无声息地吸纳、消弭了一部分！
叶辰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仿佛刺入了一片泥泞的混沌之中，力量被迅速分散、化解，剑意也如同撞上了一堵包容一切的墙壁，难以穿透。更让他心惊的是，从剑身传来的反馈中，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灵力运转的某个习惯性节奏，似乎被对方那一缕混沌之气隐隐牵动，产生了极其细微的不谐！
“好一个混沌包容！”叶辰不惊反喜，长剑一抖，瞬间收回，身形如鬼魅般绕着郝仁游走，刹那间刺出数十剑！剑光如雨，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郝仁周身要害尽数笼罩。每一剑都虚实相生，剑气或凝或散，更夹杂着冰冻神魂的寒渊剑意！
这正是叶辰的拿手剑技——“寒渊剑网”！同阶之中，极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郝仁依旧站在原地，面对这漫天剑影，他双手负后，竟连脚步都未移动。只是心念微动，丹田内的混沌元婴轻轻一颤，更加磅礴精纯的混沌灵力涌出，在他体外形成了一层看似稀薄、却流转不息的混沌护体灵光。
“嗤嗤嗤……”
无数剑光刺在混沌灵光之上，发出密集的轻响。那足以撕裂精金、冻结灵力的剑光与剑气，在触及混沌灵光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威能被迅速削弱、分化。部分剑气甚至被混沌灵光反向侵蚀、同化，反而补充了郝仁的消耗！
叶辰越打越是心惊。他能感觉到，郝仁根本未出全力，甚至像是在观察、解析他的剑招。自己的剑意、灵力特性，仿佛正在被对方一点点“读懂”。而且，郝仁的灵力恢复速度快得惊人，那层混沌灵光看似承受了无数攻击，却丝毫不见黯淡，反而隐隐有种在吸收攻击余波来强化自身的趋势！
“剑意风暴！”叶辰久攻不下，剑心反而更加凝练，他长啸一声，将“寒渊”剑往空中一抛，双手掐诀！长剑骤然分化出上百道凝实的剑影，每一道都蕴含着凛冽的寒渊剑意，如同一个微缩的冰雪剑阵，朝着郝仁绞杀而去！这是他对剑阵的初步尝试，威力远超单点攻击。
郝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不再单纯防守，同样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这一次，指尖亮起的混沌光芒不再晦暗，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流淌开来，并未硬撼剑阵，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画笔，在剑阵运转的间隙、在那些剑影相互联系的灵力节点上，轻轻“勾勒”而过。
“嗡……”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浑然一体、杀气腾腾的寒渊剑意风暴，在混沌光芒的“勾勒”下，运行轨迹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部分剑影相互碰撞，威力大减；部分剑意被混沌之力侵染，变得迟滞；整个剑阵的运转，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混乱”石子，虽未崩溃，却已破绽百出！
“万法归元，破绽自显！”郝仁低喝一声，身形第一次动了！他施展的并非《流星赶月》，而是结合混沌身法新悟的一步——【混沌游身步】！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在变得紊乱的剑阵缝隙中自如穿梭，仿佛能预判每一道剑影的轨迹，瞬间便突破了剑阵封锁，来到了叶辰身前丈许之处。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空中犹在挣扎的剑阵核心——真正的“寒渊”剑，虚虚一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混沌之力降临，并非蛮力摄取，而是形成一种奇异的“场”，模拟出冰属性的“冻结”与土属性的“禁锢”特性，混合着混沌的包容与镇压之意，将那柄灵性十足的长剑暂时禁锢在了半空，剑身嗡鸣不止，却难以挣脱！
叶辰身形僵住，感受到本命法剑传来的束缚感与对方近在咫尺、那深不可测的混沌威压，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而且败得毫无悬念。对方甚至未曾动用那闻名遐迩的混沌唢呐或其他明显神通，仅仅凭借混沌元婴的基础能力与精妙掌控，便化解了他八成以上的攻势，并瞬间反制。
他缓缓散去剑诀，空中剑影消散，“寒渊”剑也挣脱束缚，发出一声清鸣，飞回他手中。叶辰收剑入鞘，看着郝仁，冷峻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中有无奈，有震撼，有对自己剑道不足的反思，但更多的，是一种为战友取得如此惊人成就而发自内心的高兴，以及……被彻底点燃的、更加炽烈的追赶之心。
“混沌真君，名不虚传。”叶辰抱拳，心悦诚服，“今日方知元婴大道，尤其是你这混沌元婴，与我等差距何其之大。我输得心服口服。”
郝仁也散去了周身灵光，笑道：“叶师兄剑意纯粹，锋芒日盛，凝结剑婴指日可待。届时，你之攻伐，未必不能破我之混沌。今日切磋，郝某亦是获益良多。”他这话并非客气，与叶辰这等顶尖剑修交锋，让他对混沌之力的“化解”与“模拟”特性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叶辰点点头，眼中斗志不减：“待我元婴之日，定再向真君请教！”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化作剑光离去。他知道，郝仁刚刚突破，需要时间巩固，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
试剑坪重归宁静。郝仁独立坪中，回味着方才切磋的每一分细节，对自身新获得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把握。
“混沌元婴，灵力恢复速度约为金丹巅峰时的百二十倍。对天地法则与能量流动的感知，清晰了十倍不止。模拟、解析、干扰同阶法术的能力初步显现，但消耗心神颇大，需多加练习。防御方面，混沌护体灵光对同阶攻击的化解效果极佳，近乎立于不败之地。攻击方面……尚未全力施展，但以混沌之力的特质，手段必将更加诡变莫测，不拘一格。”
“如今的我，面对寻常元婴初期修士，当有压倒性优势。即便遇到元婴中期，凭借混沌道基的特殊，也未必不能周旋，甚至战而胜之。”
“这便是……元婴期的力量么。”郝仁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仿佛能与天地共鸣的磅礴伟力，胸中豪情激荡。但这激动很快便化为沉静。他知道，元婴期只是真正踏上了长生大道的起点，前方还有化神、炼虚、合体等诸多大境界，更有“守夜人”、“寂灭之主”那等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路还很长。不过，起点总算不错。”郝仁微微一笑，转身向洞府走去。
他需要继续巩固修为，完全吸收【存在之力结晶】的剩余能量，深入体悟混沌元婴的种种玄妙，并为接下来探索“古剑冢”可能遇到的未知情况，做好万全准备。
月光洒落在他的背影上，与洞府内透出的温暖灯光相接。实力已然验证，自信已然确立。接下来，便是以这新生的力量，去揭开更多秘密，面对更多挑战了。
而在他不曾留意的神识边缘，方才切磋时，一缕被混沌之力无意间“捕捉”并短暂解析的、属于叶辰“寒渊剑意”的极其细微的法则碎片，正悄然融入他混沌元婴周身的星云之中，化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却异常锋锐的冰蓝色微光，缓缓旋转。
万法归元之路，已悄然迈出第一步。
第29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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