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夫宇宙之始,冥昭瞢暗,惟象无形,幽清寂寥,惟虚惟无,是谓“无极”。此乃道之根本,一切未曾发端,万有皆归寂灭。于此虚无之境,无上下四方,无古往今来,唯有绝对的空寂。然“道”本含动静之机,虚无之中,渐生意蕴,此意蕴便是诞生之可能,是为“太易”。
太易者,未见气也。虽仍是一片虚空,然已非绝对之无,犹如镜面虽空,已具映照万物之能基。
由太易而入“太初”,是为“气之始”。虚空自生波动,无形之“道”动而生“炁”,此炁乃先天祖炁,或称“先天一炁”。此炁清轻上扬,浊重下凝,然阴阳未判,浑沦一体,能量之和仍归于虚寂。此阶段,宇宙犹如一团原始混沌之气,能量始萌而形质未具。
“太始”继之,是为“形之始”。先天一炁运行摩荡,渐从无形无质中生发出微妙之“形”。此形非后世万物之具体形态,犹如冰纹之将凝,水面之将波,有迹象可寻,有脉络可辨,然仍无固定之质体。清浊之气进一步分化,轻清者升腾而为天之雏形,重浊者凝聚而为地之雏形,天地始有分野之象。
形既具,则入“太素”,是为“质之始”。太素者,质之始而未见体也。先天一炁中所蕴含的无穷能量开始转化为构成万物的基本“质料”。此质料至精至微,充斥于将分未分之天地间,赋予其内在的、可成体的物质基础。天地结构因得此“质”而渐趋稳定,然万物个体尚未凝结成形。
“太易”之虚、“太初”之炁、“太始”之形、“太素”之质,此四者演化的终极,便是“太极”。太极者,阴阳混合,元气浑沦,犹如鸡子。清浊、阴阳、动静诸力于此“鸡子”中交缠激荡,达到一个临界之点。此“鸡子”之内,蕴含了后世宇宙的一切信息与能量,只是被压缩在极致和谐又极致紧张的一元状态之中。盘古大神,便孕生于这片混沌太极之内。祂是先天神圣,是开辟意志的化身,与这混沌宇宙同呼吸、共命运,沉睡其中。
时机至满,盘古醒来,见四周昏暗不分,心生开辟之志。祂挥动与生俱来的巨斧,或言以无上神力,向那混沌猛然劈去——此即“开天辟地”。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清阳之气,冉冉上升,化为朗朗青天;重浊之物,沉沉下降,凝为茫茫大地。盘古立于天地之间,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天地结构遂稳固下来,不再合拢。
然盘古大神亦因这开天伟力耗尽心神形体,终于倒下。其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méng)。盘古以其身死,化生了所见之世界万物,宇宙雏形至此乃定。此乃神创世纪。
盘古开天,天地乃分,然世界虽具其形,虚空之中法则未立,万象犹处于蒙昧之境,时序不分,疆理未定,尚显粗粝,需有神圣之力加以完善。
此阶段主角,是为先天神只。继盘古之后,有天皇伏羲氏出焉。伏羲氏感乾坤之混沌,乃于无极虚空之中,行开天辟地之伟业。然此“开天”,非盘古之以力劈凿,乃是以无上智慧,界定法则。
但见伏羲氏抬手一画,此画乃先天阳爻,是为一画开天!
此画既出,阴阳始判,清浊乃分,法则由是而定,秩序由是而生。此一画,更将茫茫虚空,依先天八卦玄理,自然划分九大源初境域,谓之“九洲”。自此,宇宙根基方固,万法有所依归,时空有序,维度乃成。伏羲氏立此乾坤法则,功莫大焉。
天地法则既立,万物生发有序。其后,女娲氏之功绩尤为煊赫。其时,天地虽辟,法则虽定,然犹觉世间空旷寂寥。女娲乃一日七十化,抟黄土作人。初,女娲亲手抟土,精心捏制,所成者皆为聪慧健美之先民。后觉速度缓慢,便以绳蘸泥,挥洒而出,所化之众则为普通黎民。
此时期,神迹显赫,天地间充满不可思议之景象。日月运行,四季更迭,风雨雷电,皆由神明主导。世界处于一种原始、宏大、秩序初建的神圣氛围之中。
自人类诞生,世界进入神人杂居的阶段。此时期,不仅先天神只活跃,更有众多由天地精华、山川灵气所化的“后天神奇”存在,如四方之神、五行之精、百兽之王、草木之灵等。万物有灵,沟通无碍。神只可随意降临大地,人类中的佼佼者——多为女娲亲手所造之初民或其直系后裔,亦可通过特定方式上达天听。
人神之间关系密切,互通婚姻、传授知识之事时有发生。此阶段,人类在神只的引导下,文明得以迅速发展,但同时也因与神过从甚密,人间事务常受天神干预,界限模糊。
人族繁衍,人心渐杂,更有天赋异禀者通过修行窥得神通,使神人杂居之弊日益凸显,对固有神权形成挑战。为彻底厘清天人界限,永绝后患,颛顼大帝决意布下万古禁阵——绝地天通大阵。
此阵需以无上法力,同时镇住寰宇间三千六百处灵脉节点为阵眼。诏令既出,大神重率部勘天,定位一千八百天罡阵眼,布于仙岛星核;大神黎统御地只,厘定一千八百地煞阵眼,镇于洞府海眼。
待阵基落成,颛顼大帝亲临不周山绝顶,祭出规天矩地令。敕令之下,三千六百阵眼神光齐爆,通天光柱交织成覆压三界的法则巨网,瞬间崩断昆仑天梯,封禁建木通道,扭转天地灵脉。清灵之气升腾归天,厚重浊气沉降覆地。
自此,神人异路,天人永隔。绝地天通大阵成,既是神权秩序的巅峰,亦为人间修仙路设下天堑。
“绝地天通”,标志着神力时代的巅峰与衰落之始。神只直接干预人间的时代基本结束,人类必须更多地依靠自身力量生存发展。神力主要通过血脉稀释传承,越往后代,神力越弱。于是,半神半人拥有绝世神通者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
“绝地天通”虽限制了神人自由往来,但并未立刻抽干人间灵气。事实上,“修仙”之道,其根源可追溯至神族自身。为安抚那些血脉稀释、未能继承神力的广大神族后裔,上古神族早已开创出一套系统的修炼法门,作为他们重获神通、回归天界的“晋升通道”。
此法门并非秘密,在灵气仍极为充沛未隔绝天地之前。彼时天地间灵气充盈如海,不独神族后裔,即便是山野精怪、草木飞禽,但凡开启灵智、得遇机缘,皆可汲取天地精华,踏上修仙之途。能否有所成就,全凭自身资质、悟性与福缘。
然而,“绝地天通”如同一道无情的分水岭,彻底改变了修仙的格局。随着天地灵桥被斩断,人间灵气浓度持续下降。在这资源日益紧缺的逆境中,人族的潜在优势才被无限放大。相较于其他生灵,人族虽无强悍肉身或天生异能,却独得“先天道体”,经脉结构最契合炼气法门,灵智悟性更是远超异类。当灵气充沛时,这种优势尚不显着;一旦灵气稀薄,修行效率便成为决定性的因素。人族能以更少灵气、更快速度完成修行,在残酷的修行竞争中脱颖而出。
因此,绝地天通非但没有断绝仙路,反而加速了修仙主导权向人族的集中。人族修士逐渐成为修仙界的主流,并随着力量的提升,一步步取代其他超凡族群,成为大地的新主宰。此消彼长之下,人族王朝兴起,而其他曾辉煌一时的修仙异类,则渐趋式微,退隐山林,或融入人族社会。
(二)
神族虽强,内忧外患并起。外有魔神环伺,催动大崩坏之劫;内则因救世之道不同,渐生裂痕。
古神一脉,多属先天真圣,执掌宇宙法度日久。彼等观照大千,见生命萌发,文明兴替,虽显造化之妙,然其生息繁衍,欲望交织,征伐不断,产生无尽“业力”。此业力浊气升腾,竟加速宇宙灵机之耗散,使那更为根本、更为可怕的“大寂灭”之劫,悄然逼近。大寂灭者,宇宙无序至极,万物归于绝对静止,乃真正之永恒终结。古神遂断言:生命,乃宇宙之顽疾。欲延末日,唯有行“大寂灭”之术,暂停乃至清除万界生灵。
然星神一脉,多由后天生灵修炼至境,道源于生命本身。彼等坚信,生命虽产生业力,然其灵性之中,亦蕴藏着超越法则、创造奇迹之无限潜能。生命对“秩序”之追求,对“永恒”之向往,其本身便是对抗终极虚无的最强音。生命,或许是唯一的自救之路,而非痼疾。
理念之争,渐趋激烈,几近引发神族内战,重演上古烛龙斗姆之殇。
盘古开天之力并非无穷尽,宇宙的扩张终有尽头。然而,这股不甘沉寂的伟力,在漫长岁月中化生出八万四千柱魔神。魔神以吞噬物质为使命,其行径将导致宇宙万物被撕裂,此谓“风灾”。而这,仅是宇宙三灾之始。风灾之后,宇宙能量耗尽,将陷入死寂的“水灾”;最终,宇宙会坍塌回混沌,引发“火灾”。
为应对此席卷诸天的浩劫,神族内部道争骤起。一派主张行“大寂灭”之术,清除万灵以保全宇宙根本;另一派则坚信生命本身蕴藏着超越法则的奇迹,是抵御终极虚无的唯一希望。正当神族于星海之巅争论不休之际,魔神大军已撕裂维度壁垒,大举入侵。承载着宇宙本源的盘古大陆,在无尽的战火中分崩离析。
危亡关头,太古尊神伏羲氏显化无上法身,挥动规天矩地之笔,于混沌废墟中“一画开天”,重定地水火风,将破碎的宇宙乾坤重塑为秩序井然的九重天界,奠定了新纪元的宇宙格局。
太元界,便是这九界中枢,亦为本故事的核心舞台。
世界初开,法则待塑。先是有巢氏,以无上神力为万界定疆域,奠定九界天阙之基型,使众生有所依归。继而燧人氏,华胥氏……
至伏羲氏主政,以雷霆手段融合三大太古神国之力,重定九界星辰轨迹,梳理万界灵脉,一统太元界纷杂的氏族部落。他更以“华胥”之名,昭告诸天,定主导族裔为华族,自此开创神人共居、万类竞生的天道时代。
然而,在东方日出之壤,毗邻星海漩涡之处,早有帝俊神系扶持的太昊之国扎根。太昊见伏羲政权如日中天,统御九界气运,遂生争夺“万界人皇”至尊之位之心,率其东夷族众,掀起波及诸天的道统之争。这便是华夷之争的恢宏肇始。
太昊功败垂成,其神格最终升华为东方星宿之主,受封青帝,掌春生之权。而人皇权柄,则由女娲氏承接。华夷之间的第一轮纪元较量,虽以华族暂胜告一段落,但两种宇宙创世理念的深层矛盾,已然深植于九界根基之中。
此后,人皇之位历经传承。神农遂伐斧燧,华夷再起刀兵。神农因掌太阳支配权,号称太阳神炎帝。其后,东夷少昊西进,与神农争帝不胜,入天界为西方白帝。神农氏传九世而衰,轩辕氏兴起,击败末代炎帝榆罔,被尊为黄帝。
此时,蚩尤继承太昊、少昊之志,改进兵器,有铜头铁额之八十一位仙,更有巨人夸父族助阵,誓夺人皇位。太一神系遣风伯、雨师助阵蚩尤;黄帝则得昆仑西王母遣九天玄女相助,又得应龙、天女魃之神力,终在涿鹿之战中斩杀蚩尤、夸父。此役,炎黄神系与金母神系联盟,击败了帝俊神系与太一神系支持的东夷势力,华族主导权得以巩固。
黄帝之后,其孙颛顼继位。此时,因仙人日众,飞升天界者渐多,天界势力大涨。为整顿秩序,防止上界扰攘下界,颛顼帝布下绝地天通大阵,彻底斩断天地间自由往来的通道。
颛顼后登天为北方玄帝。至此,五方天帝——青帝伏羲、赤帝神农、黄帝轩辕、白帝少昊、玄帝颛顼归位,昊天上帝被彻底架空。
颛顼之后,历经帝喾、尧、舜、禹诸帝。此时,人间最大的威胁是连绵的洪水。共工氏余部作乱,洪水滔天。尧用鲧治水,九年不成。舜流放四凶——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殛四罪——共工、欢兜、三苗、鲧,秩序为之一肃。鲧之子禹,继承父志,得玄龟负“洛书”之助,更得应龙以尾画地,终平定洪水,功高盖世。
又历四纪,启,成为了人族最后一位大帝。自他坐化之后,太元界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天地环境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大道法则也随之隐晦不明。纵有绝艳惊才之辈,其修行之路至多也只能抵达大乘期,虽能媲美真仙,拥有移山倒海之能,却再也无法触及那统御一界的神通修为。
人族对太元界各方的掌控力急剧衰退,再也无法有效压制其他古老种族与潜伏势力的崛起与挑战。人族自此由盛转衰,在不断的内忧外患中,苦苦维系着。
(三)
河池冰原。
昔日万里冰封的壮丽景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百里的、深不见底的巨坑。巨坑边缘的冰层和岩层呈现出扭曲、融化后又瞬间凝固的诡异形态,仿佛被无法理解的力量粗暴地蹂躏过。
一道灰白色的、由破碎法则和混沌能量构成的光柱,如同连接天与地的丑陋伤疤,从巨坑深处持续不断地喷涌而出,直刺苍穹。光柱的顶端,天空被撕裂开一个边缘不断蠕动、扩大的巨大窟窿。透过那窟窿,看不到熟悉的星空,只有一片混乱、扭曲、散发着令人绝望气息的幽暗虚空。无数颜色各异、性质不同的毁灭性能量流——赤红的天火、惨白的阴风、灰黑的蚀气——正从那窟窿中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洒向疮痍的大地,使得这片区域彻底化为了生命禁区。
一道青虹撕裂弥漫的毁灭性能量流,庄亦阳的身影出现在光柱边缘。他刚刚经历东海鏖战,衣袂上还沾染着真龙的血迹,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动,甚至……是一丝茫然。
他悬浮在半空,感受到那光柱中散发出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破败与混沌法则之力。这并非修士神通,他那足以斩灭真龙分身的通天剑道,在这天地之威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
他尝试将神识探入光柱,试图理解其构成,寻找弥补的可能。但神识刚一接触,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狂暴的混沌能量瞬间搅碎、同化,甚至反过来冲击,让他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庄亦阳缓缓闭上双眼,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瞬间明悟,这“绝地天通大阵”乃是上古乃至远古大能的手笔,其玄奥程度,远非他一个下界大乘修士能够窥测,更遑论修复。
但庄亦阳毕竟是庄亦阳。短暂的失神后,他眼中重新燃起冷静的光芒。修复既无可能,那便做力所能及之事。
他不再试图接近光柱中心,而是以自身无上法力为基,辅以大量珍稀材料,开始在光柱外围百里处,布下一重又一重强大的预警和监测阵法。这些阵法并非为了阻挡光柱——那无疑是螳臂当车——而是旨在监控那窟窿背后的虚空,以及光柱的变化。他要第一时间感知,是否有更恐怖的存在,是否会从这破口……降临此界。
布阵完毕,他独自一人,悬停在这毁灭光柱的边缘,任凭狂暴的乱流吹动他的衣发。身影在接天连地的光柱映衬下,显得无比孤独而渺小。
他从云洲的统治者、秩序的维护者,转变为了一名孤独的守望者。守望的,是可能来自界外的更大威胁,也是此界最终不可避免滑向深渊的过程。同时,他内心深处,一个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紧迫:也许是时候为自身千年内的飞升,做好万全准备。
……
就在庄亦阳于北地独自守望的同时,云洲西部,昔日被标记为“神陨之域”的广袤区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绝地天通”大阵的破损,不仅撕裂了天穹,其产生的剧烈法则波动,更是如同一次席卷整个界面的冲击,动摇了无数古老禁制的根基。其中,就包括上古时期,人族大能们为了圈禁、镇压那些太古神族后裔,而布下的强大封印。
“轰隆隆——!”
大地开裂,山峦倾颓。一座座被岁月尘封的古祭坛破碎,一道道缠绕着符文锁链的山脉崩断。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神族,终于等来了禁制松动的时刻!
最先破土而出的,是身高丈二、肌肤呈古铜色、周身缠绕着灼热气息的“烈阳神族”战士。他们仰天长啸,声震四野,积压了万载的怨恨与屈辱,随着这吼声宣泄而出。
紧接着,身形矫健、双瞳呈现碧绿光泽、能与草木精怪沟通的“木灵神族”;操控风雷、背生光翼的“天风神族”;以及驱使大地之力、身躯如同岩石般坚不可摧的“后土神族”……一支支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古老而强大气息的神族部落,从封印之地纷纷现身。
他们曾被驱逐,被镇压,被遗忘在这片贫瘠之地。但岁月的流逝并未磨灭他们血脉中的骄傲与力量,反而加深了对人族的刻骨仇恨。
几乎不需要任何商议,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和面对共同敌人的本能,让这些破封而出的神族部落,迅速摒弃了内部可能存在的纷争。以烈阳神族的长老“炎煌”为首,各大神族部落的首领迅速达成共识,组成了“神裔盟”。
他们的目标清晰而直接:夺回先祖的土地,向人族复仇!
神裔盟的兵锋所指,正是与“神陨之域”接壤的云洲西部三州:焚炎州、苍蘅州、岳擎州
此时,西部三州的人族势力,主要以一些中小型宗门和残存的巡天司据点为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神族大军,他们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神族个体实力极其强横,成年往往堪比人族元婴甚至化神修士,且天赋神通诡异莫测。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对此地残留的某些古禁制极为熟悉,甚至能反过来利用一二。
巡天司在西部三州的力量,在天地剧变之初就已遭到重创,此刻更是首当其冲。几个重要的据点在天火、阴风等灾劫和神族大军的夹击下,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顷刻间灰飞烟灭。留守的修士非死即逃。
当地的人族宗门试图结阵自保,但在神族摧枯拉朽的攻势面前,防线一触即溃。无数修士殒命,山门被毁,传承断绝。仅仅数月时间,西部三州便相继陷落,烽火连天,人族修士死伤惨重,凡俗国度更是遭遇灭顶之灾,十室九空。
神裔盟占领三州后,并未急于继续东进。炎煌等神族长者深知,人族根基深厚,眼下并非全面开战的良机。他们迅速利用三州地形,布下强大的神族古阵,构筑防线,并将三州之地重新命名为“神光三域”,宣告着神族正式重返云洲权力舞台。
云洲西部,这片原本由几个人族大宗门及巡天司共同管辖、相对平静的边缘地带,随着神裔盟的崛起和“神光三域”的建立,瞬间化为了神族与人族尖锐对峙的前线。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边境每一寸土地上,原本的商贸路线彻底中断,零星的侦查、渗透和遭遇战几乎每日都在发生,一场席卷整个云洲西部的全面冲突,仿佛已在弦上,一触即发。
……
当西部战火连天之际,一场更为疯狂、席卷整个云洲乃至太元界其他大洲的浪潮,正在形成。
“绝地天通”,其本意便是隔绝天地,封锁飞升之路。如今大阵核心阵眼被毁,虽未完全破开所有屏障,但无疑是在紧闭的天门上,撬开了一道缝隙!
对于云洲,乃至整个太元界那些寿元将尽、卡在渡劫期漫长岁月、眼看大道无望的老怪物们而言,这道缝隙,就是黑暗中的唯一曙光!
第一个印证这希望的,是位于云洲中部“陨星原”上空的一场惊世天劫。
一位自称“枯骨老祖”的渡劫期散修,在天地异变后不久,便迫不及待地引动了飞升天劫。那一天,万里劫云笼罩陨星原,雷龙乱舞,天威浩荡,吸引了无数道目光。最终,在无数人震撼的注视下,枯骨老祖虽然狼狈不堪,肉身几乎被劈散,却成功扛过了九重天劫,在一道接引仙光的笼罩下,消失无踪!
他成功了!
这个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修仙界!
希望,变成了确凿的事实!飞升之路,真的再现了!
狂热,难以抑制的狂热,开始席卷所有高阶修士。
云洲各地,那些灵气相对浓郁、适合渡劫的名山大川、秘境险地,瞬间变得人满为患。甚至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渡劫老怪,纷纷从闭关之地走出,从太元界其他大洲横渡虚空而来,齐聚云洲这片风暴中心。
每一天,几乎都能在云洲的某个角落,看到劫云汇聚,感受到天威降临。成功者,在万众瞩目下沐浴仙光,留下道统传说,飞升上界;失败者,则在天劫下形神俱灭,化为飞灰,连同其所在的宗门势力也可能随之衰落。
这是一场疯狂的赌博,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盛宴。整个云洲修仙界,都陷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和极度的混乱之中。杀人夺宝、抢占渡劫之地、趁火打劫……种种恶性事件层出不穷,旧有的秩序和道德,在飞升的诱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股席卷一切的飞升狂潮,甚至影响到了刚刚站稳脚跟的神裔盟。
盟主炎煌站在新筑起的“烈日神坛”上,遥望东方那不时亮起的劫云和仙光,古朴的脸上满是凝重。人族修士在这种集体性的“疯狂”下,战斗力会变得难以预测。他果断下令,神裔盟暂缓一切东进计划,全面收缩防线,巩固在“神光三域”的统治,避免在这个敏感时期成为所有人族修士的公敌。
与此同时,东海的妖族也被惊动了。真龙分身被斩,海族攻势受挫,如今又见飞升之路重现,那些潜藏在深海、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妖族大能们也坐不住了。蛟龙、玄龟、鲲鹏……一道道强大的妖影开始出现在云洲东海,争夺机缘,渡劫飞升!
云洲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人、妖、神,三足鼎立之势未明,内部又因飞升而各自疯狂。机遇与危险,从未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在这场席卷天下的巨变中,曾经象征云洲秩序与规则的巡天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末路。
总部大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往日里往来如织、传递四方号令的景象早已不见,只剩下寥寥数位核心长老,面带愁容地聚集在此。
“禀告诸位长老,焚炎州最后一座‘巡天塔’……失联了。刘真人……殉职。”一名执事声音干涩地汇报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
“苍蘅州方面,三大宗门明确回复,无法抽调人手协助防御神族,他们……他们需要集中资源,为他们宗门的老祖筹备渡劫之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各地的巡天司分部,不是被神族攻破,就是毁于天灾,或者因为当地宗门的背弃而孤立无援,名存实亡。曾经令行禁止的庞大网络,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最致命的是,巡天司的“号令”已经失去了效力。在飞升的诱惑和种族存亡的压力下,各大宗门首要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和存续。
一位资格最老的长老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发下最后一道命令吧……各地巡天司所属,可根据实际情况……自行抉择,或撤离,或隐匿,或……就地解散。一切,以保全有用之身为要。”
这道命令,等同于正式宣布了巡天司的瓦解。一个时代,一个曾经竭力维持云洲表面和平的秩序象征,就此落幕。
消息传到河池冰原,传到庄亦阳耳中。他静静地听着传讯符中那充满无奈和悲凉的声音,脸上无喜无悲,只是望着眼前那永恒喷发的混沌光柱,沉默了许久。
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旧秩序的崩溃,是这场天地剧变下的必然。重振巡天司?他已无心,也无力。个人的力量,在时代洪流面前,终究是有限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破败的天穹,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开始推演和完善自己的飞升之路。镇守此地,以及为千年内的飞升做最后的准备,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两件事。
庄亦阳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扫过疮痍的大地,最终定格在河池冰原以南,一片相对完整、地势奇特的万年玄冰谷地。此地虽受混沌光柱影响,灵气狂暴,但其足以支撑飞升所需。更重要的是,此地毗邻灾变源头,寻常修士乃至妖兽皆避之不及,可最大程度减少飞升时的外界干扰。同时,驻守于此,亦能了却他最后一丝执念——在离去前,亲眼监控这破口的变化。
选定此地后,庄亦阳便开始了修行岁月中最漫长、也最耗费心血的一项准备——布设飞升大阵。
首先便是“周天聚灵阵”,阵法成时,可强行抽取方圆数万里内一切灵气,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捋顺混沌光柱带来的紊乱灵机,将其汇聚、压缩,最终在阵眼处形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灵液海洋,波光粼粼,蕴含着足以支撑一位大乘修士冲击仙门的恐怖能量。此阵便是飞升的根基。
其次,是“九重浑天防御大阵”。飞升之劫,不仅源于天道,更可能引来觊觎的宵小。庄亦阳虽不惧,却不容飞升过程有丝毫意外。布下九层环环相扣的防御光罩。每一层光罩皆蕴含不同属性,或柔韧如水,或坚不可摧,或反弹攻击,最高一层更是蕴含了他的一缕本源剑意,攻击者必将遭受雷霆反击。此阵耗费资源最巨,几乎掏空了他自身数千年的积累。
最后,是看似最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清静无为凝神阵”。此阵不借外物,而是庄亦阳以自身对天道的理解,引动此地稀薄的太阴、太阳之力,调和混沌气息,在聚灵阵核心处营造出一方尺许见方的绝对静谧领域。在此领域中,修士心神澄澈,外魔不侵,可最大程度抵御飞升时最防不胜防的心魔劫。布设此阵,靠的已非法力,而是近乎于“道”的领悟。
三百载寒暑,庄亦阳便在这荒芜的冰原边缘,一凿一斧,构筑着通往彼岸的阶梯。当三座大阵最终完美融合,光华内敛,与整个冰谷浑然一体时,这片绝地已化为一座固若金汤的飞升道场。
大阵已成,然飞升之路,九死一生,需有万全准备。
丹药为首要。
历时数十载,开炉数次,方得三种仙丹:
“九转还元仙丹”数瓶,丹成之时异香扑鼻,有霞光缭绕,可在瞬息间补满大乘修士耗尽的仙元,乃应对持续天劫的底气。
“太乙护神丹”三粒,色呈混沌,服之可令元神凝练如金刚,即便肉身受损,元神亦能短时间不灭,是保命之物。
“清心净魄丹”一瓶,此丹无色无味,于飞升前服下,可于丹田中形成清圣光罩,有效抵御域外天魔无形无质的侵蚀。
法宝亦不可缺。他的本命法宝“斩道剑”自东海归来后,便一直温养在丹田。此刻,他将其取出,置于聚灵阵眼中心,以精纯的灵液长河日夜洗练,更不惜融入数种得顶级灵材,重铸剑身,激发其斩破虚妄、直达本源的无上锋芒。直至剑身嗡鸣,光华内蕴,锋锐之气却令周围空间都产生细微涟漪,方算功成。
物资齐备,庄亦阳开始最后的闭关,调整自身至巅峰状态。
最后五十年,他几乎不再修炼,而是静坐冥思,回顾数千年修行路。恩怨情仇,宗门兴衰,秩序更迭,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般掠过心头。他或叹息,或释然,或斩断。将那些能了的因果尽数了却,无法了的,则强行以道心斩断联系。直至最后,心湖澄澈如镜,映照万物而不留痕迹,真正达到了“无挂无碍,道心通明”的至境。
飞升之期渐近,庄亦阳开始处理此界最后的俗务。
他并未建立宗门,但也有些许传承不愿彻底湮灭。于是,他在极北之地寻得一处隐秘的万年玄冰洞窟,设下重重禁制,将自己部分非核心、但足以开创一个一流宗门的功法、炼丹炼器心得、以及游历各界所见所闻的札记封印其中,留待后世有缘之人。洞府入口的开启条件,与心性、机缘相关,而非单纯武力。
对于身后最放心不下的河池冰原阵眼破口,他并未寻找传人——无人有能力接手。他只是将监控阵法的核心权限,与飞升大阵的最终节点绑定。一旦他飞升成功或失败,此地的所有阵法,包括监控阵,都将自行启动最终湮灭程序,彻底封印这片山谷,同时也将最后一份关于破口变化的珍贵记录,封存于地脉深处。
这一日,所有准备均已就绪。庄亦阳起身,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依旧喷薄的混沌光柱,以及远方依稀可见的、他曾守护过的云洲大陆轮廓。眼中无喜无悲,唯有决然。
他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飞升台最核心的阵眼之中。挥手间,周天聚灵阵、九重浑天防御大阵、清静无为凝神阵……所有大阵逐一亮起,浩瀚的能量波动冲天而起,引动四方风云变色,甚至连远处的混沌光柱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庄亦阳盘膝坐于灵液海洋中心,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完美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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