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砂关,名副其实。这座雄踞于两山夹峙之处的巨大关隘,如同一位饱经风沙洗礼的巨人,沉默地守护着临州的东大门。高达百丈的城墙由一种名为“青罡石”的巨岩垒砌而成,表面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防御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显然处于半激活状态。城墙上,披甲执锐的修士巡逻队往来穿梭,神色肃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关外那片无垠的死寂荒漠。
关隘入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想要入关的,有商队、有散修、也有拖家带口、面带惊惶之色的流民。盘查异常严格,数名气息凝练、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坐镇,对每一个入境者进行详细询问,查验身份玉牌,甚至动用一种奇特的宝镜照射,似乎是为了探测是否被妖魔之气侵蚀或伪装。
徐尘收敛气息,将修为维持在金丹初期的水准,混在人群中,默默观察。他注意到,关守对持有某些大商会或宗门标识的修士,盘查相对宽松,但对那些明显来自珉州方向的散修和流民,则严厉得多,甚至当场驱赶了数人,任凭对方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
“没有身份,一律不得入关!此乃三大宗门联合法令!再敢聒噪,以奸细论处!”一名守关头目厉声喝道,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然而,此界大多数的联盟只剩一个名头,所谓的律令,也成了收入关费的一个由头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这望砂关,与其说是一座边关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兵营和检疫站,潮洲势力对可能从珉州蔓延过来的混乱的忌惮,可见一斑。
轮到徐尘时,他坦然接受检查。他自然没有潮洲身份,但守关修士用那宝镜照射他时,镜面只是微光一闪,并未出现异常反应——这表明他体内灵力纯净,并无被青木族或其他明显邪祟侵蚀的痕迹。
“从何处来?所为何事?”守关修士例行公事地询问,目光审视着徐尘。
“散修徐尘,自南海吕州而来,欲前往南丰城寻访故旧,谋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徐尘早已准备好说辞,语气平静。
这次他可没说谎,他还真在吕州待过一阵子,至于云洲,离得太远,这些低阶修士很可能不知道。
在缴纳了一笔不菲的灵石后,他得到了一块限时一月、仅在临州境内有效的临时通行令牌,并被严厉警告不得前往其他区域,期满必须离开或前往指定地点办理续期。
踏入关内,喧嚣声扑面而来。与关外的肃杀相比,关内竟是另一番景象。街道宽阔,店铺林立,酒楼、客栈、兵器铺、丹药坊应有尽有,往来修士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气息强悍之辈。然而,仔细感受,便能发现这繁华之下,依旧潜藏着紧绷的神经。许多建筑都明显带有近期加固的痕迹,街角处时有成队的守卫巡逻,一些大型商铺门口,还站着神色警惕的私人护卫。
珉州陷落的消息已经不再是传闻,而是得到了确证。
徐尘静静地听着。这些临州本土修士谈及珉州惨剧时,大多是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同情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幸亏不是我”的庆幸,以及对宗门决策的认同。珉州,在他们口中,已然成了一个被放弃的地方。
离开望砂关,徐尘没有选择耗费巨大的远距离传送阵,管控更严,或者说是没人管控价格昂贵,而是购买了一份详细的临州舆图,打算借助自身遁术,一路向西,前往南丰城。
有一段路可以搭乘在此间的风行兽。
风行兽是一种被驯化的低阶妖兽,形似巨蜥,背负着能够容纳二十人左右的舒适车厢,四肢稳健,擅长长途奔行,是潮洲境内常见的长途交通工具。徐尘支付灵石,登上了一辆前往下一座“集云城”的风行兽车。
车厢内,除了徐尘,还有几名同路的修士,修为多在筑基期。众人互不打扰,各自闭目养神。
风行兽沿着宽阔的、用坚硬青石铺就的大道稳步前行。车窗外,景色逐渐变化。荒漠的死寂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渐次增多的绿色。农田、果园、药圃开始出现,虽然规模不大,但显示出一种有序的耕种。
远山如黛,云雾缭绕,天地灵气确实比珉州浓郁和稳定得多。
沿途经过一些小镇,能看到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的景象。村落大多建有简易的防御工事和预警法阵,可见即便在临州,也并非绝对安全。
……
历经近一月的行程,穿越数郡之地,徐尘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南丰城。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这座雄踞于广袤平原之上的巨城映入眼帘时,徐尘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片漂浮的仙家福地。高达千丈的宏伟城墙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墙体内符文流转,灵光氤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城墙之上,并非简单的垛口,而是矗立着无数箭塔、法坛,甚至能看到小型战舰巡逻的踪影。
更令人震撼的是,城市上空并非空无一物。数座大小不一的浮空仙山,被粗大的灵光锁链与主城相连,山上亭台楼阁隐现,瀑布流泉飞泻,霞光缭绕。一道道彩虹般的长桥横跨天际,连接着不同的浮空山与地面城区。庞大的灵云在城市上空汇聚,化作雨水滋润下方,又或是被某种阵法汲取,转化为精纯灵气。
整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运转的超级法阵和洞天福地。
通往城门的大道宽阔如广场,各种坐骑、车驾、修士遁光川流不息,但一切都井然有序。距离城门尚有百里,便设有检查关卡,所有入境者必须在此接受初步盘查,分流引导。
入城的检查,比望砂关严格了十倍不止。除了查验身份、探测妖魔之气,还需在一面巨大的“问心镜”前走过,据说此镜能照出修士是否心怀叵测。随后,又被要求在一枚特制的玉简中留下自身的一道法力印记和神魂气息,美其名曰“方便管理,保障安全”。
徐尘神色如常,一一照做。
完成所有手续后,他得到了一块制作精良的白色身份玉牌,上面刻有“南丰”二字和他的化名“徐尘”,以及简单的修为信息。这玉牌不仅是身份证明,也是在南丰城内使用公共设施、租赁洞府、进行交易的必要凭证,并且受到城市大阵的监控。
踏过那散发着空间波动光芒的巨大城门,真正的南丰城内部景象,才彻底展现在徐尘面前。
笔直宽阔的街道,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白玉灵砖,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楼高数层至数十层不等,装饰华丽,灵光闪耀。售卖之物从最低阶的符纸、丹药,到高阶法宝、功法玉简、奇珍异兽,应有尽有。空中,有专门的飞行通道,各种造型奇特的飞行法器按照固定的光带轨迹有序飞行。
城市内部划分明确,有专门的商业区、居住区、炼丹坊、炼器巷、宗门驻地、拍卖行等等。空气中灵气之浓郁,几乎化成了淡淡的灵雾,呼吸之间都觉神清气爽。
徐尘按照入城时获得的指引玉简,找到了专门为外来修士提供服务的“迎仙阁”。缴纳了一笔不菲的灵石后,他租下了一座位于城市外围、专门出租给金丹修士的乙级洞府,租期一年。洞府位于一座高达三百丈的石楼内,虽然面积不大,但设施齐全,拥有独立的修炼静室、丹房,并连接着城市的地脉灵气,足够金丹修士日常修炼所需。
安顿下来后,徐尘站在洞府唯一的窗户前,俯瞰着下方灯火璀璨、繁华无尽的巨型城市。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气息在城市中交织,如同一个复杂无比的蛛网。而他,只是刚刚落在网边的一只小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有数股隐晦而浩瀚的神念,时而不经意地扫过整个城市。这些神念的主人,修为至少是炼虚期,甚至可能更强。他们才是这座巨城真正的掌控者。
在这里,有最严格的规则,也有最诱人的机遇。大型拍卖会、宗门选拔、秘境探索、高阶论道……一切提升实力、获取资源的途径,似乎还能在这里找到。
但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南丰城的水,深不可测。
南丰城西区,风云阁商会总部门前,车水马龙,灵兽辇驾络绎不绝。高达九层的八角形主楼气势恢宏,琉璃瓦在阳光下流淌着七彩光华,门前两尊不知名的玉石异兽雕像目光炯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今日,是风云阁十年一度大型拍卖会的正日,整个南丰城有头有脸的修士,乃至周边州府得到消息的豪强,皆汇聚于此。
徐尘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法袍,将修为压制在金丹初期的水准,随着人流,缴纳了保证金,领取了一面代表普通席位的青铜令牌,走进了拍卖场。场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显然是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阵法。
底层是密密麻麻的普通席位,足以容纳数千人,此刻已坐了七成满,喧闹声如同潮水。二楼三楼是环境雅致的包厢,用特殊水晶隔绝了神识探查,那是为元婴修士和贵宾准备的。至于传闻中还有更高层的天字号包厢,则非一般人所能窥探。
徐尘在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神识却悄然蔓延开来,感受着场内的气息。金丹修士是主流,筑基修士也不少,偶尔能感受到几股晦涩而强大的元婴气息从楼上包厢传来。整个会场暗流涌动,无数道神识在暗中交织、试探。
拍卖会分为上下两场。上半场主要针对金丹及以下修士,拍品多是法器、丹药、符箓、材料等常规之物。下半场才是重头戏,元婴专场,届时出现的宝物,无一不是珍稀罕见,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存在。
徐尘的目标,主要在下半场。他之前已通过商会公开的名录,仔细研究过。几种用于精炼灵虚珠的辅助材料——“灰灵砂”、“天蝉髓”、“乌铜晶”会出现在上半场,而对他冰鳞甲有奇效的万年“素水冰晶”,则是下半场的重宝之一。
他并未急于出手竞拍上半场的物品,而是静静观察着竞价规律和参与者的身份。直到那几种辅助材料陆续登场,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出价。他出价精准,总是在别人以为要得手时,恰到好处地加价一两次,最终以略高于市场价,但绝不引人注目的价格,顺利将三种主要材料收入囊中。
中场休息时,会场内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在猜测下半场那些压轴宝物的最终归属,尤其是那件据说能辅助突破化神瓶颈的“破障丹”,以及数件威力惊人的古宝。徐尘闭目养神,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心中却在默默计算着自身携带的灵石。为了这次拍卖会,他通过多个渠道,分批出售了不少在栖霞城和沿途获得的材料、以及一些用不上的存货。
休息时间结束,留下中央拍卖台被一道柔和而明亮的光柱笼罩。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面容清癯的老者缓步走上拍卖台,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元婴后期的修士!
“诸位道友,老夫风云阁首席拍卖师叶章风,接下来将由老夫主持下半场拍卖。”老者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照旧,价高者得,灵石不足者,可用等值宝物抵押。若有恶意搅局者……休怪本阁不讲情面。”
下半场第一件拍品就是一柄残缺的古宝飞剑,虽已灵性大损,但残留的剑意依旧让在场许多剑修心动不已。竞价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价格迅速突破十万灵石,最终被三楼一个包厢的客人以二十五万的天价拍走。
徐尘静静地看着,心中古井无波。这些宝物虽好,却非他必需。他耐心地等待着。
一件件珍稀宝物被拍出,会场气氛越来越热烈。当拍卖师叶章风请出第十件拍品时,徐尘的精神微微一振。
侍女捧上一个寒玉打造的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极寒之气瞬间扩散开来,让整个拍卖台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霜。盒内,静静躺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幽蓝、内部仿佛有冰晶雪花缓缓流转的晶石。
“素水冰晶!” 叶章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此物产于万丈冰层之下,蕴含至阴至寒之力,对于修炼冰属性功法的道友,乃是无上至宝。可直接汲取其中寒力修炼,亦可作为主材炼制冰系法宝,甚至对抵御心魔亦有奇效。起拍价,二十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
话音刚落,竞价声便此起彼伏。
“二十一万!”
“二十三万!”
“二十五万!”
……
价格攀升得极快,显然对此物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徐尘没有急于加入,而是冷静地观察着。大部分竞价都来自二楼的包厢,显然都是元婴修士。
当价格被抬到四十万时,竞价的声音开始稀疏下来。毕竟,四十万下品灵石,对于许多元婴修士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四十二万。”徐尘第一次开口,声音平静,通过手中的青铜令牌传出。他一个坐在底层普通席位的“金丹修士”突然出价,顿时引来不少诧异的目光。
“四十三万。”二楼一个包厢传出低沉的声音。
“四十五万。”徐尘再次加价。
“四十六万!”那个包厢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悦。
就在这时,一个倨傲的声音从四楼一个从未亮起过的天字号包厢传来,透过扩音法阵,响彻全场:“五十万!”
全场一静。四楼天字号包厢!那是风云阁会最尊贵的客人,通常是化神老祖,或者与其关系极其密切的顶级势力代表。此人一出价,顿时让许多原本有意竞拍的人心生退意。
徐尘眉头微皱,但并未放弃:“五十一万。”
天字号包厢:“五十五万!”
徐尘:“五十六万。”
天字号包厢:“六十万!”
价格瞬间飙升至六十万!会场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块冰晶虽然珍贵,但六十万的价格,已经有些虚高了。
拍卖师叶章风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看向徐尘的方向:“这位道友,出价六十万,还有更高的吗?”
徐尘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四楼那道神识带着一丝轻蔑扫过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六十三万。”
这个价格报出,连叶章风眼中都闪过一丝讶色。一个金丹散修,能拿出六十三万灵石?这简直不可思议!
四楼天字号包厢也陷入了沉默,似乎没料到徐尘如此顽强。过了好几息,那个倨傲的声音才冷冷响起:“六十三万……哼,算你狠!”
最终,这块冰晶,被徐尘以六十三万灵石的天价拍下。全场目光复杂地聚焦在他这个坐在底层的“幸运儿”身上,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玩味。得罪了四楼天字号包厢的贵人,这金丹小子怕是有钱拿,没命享了。
徐尘面无表情,仿佛对周围的目光毫无所觉。他起身,按照指引,走向后台的宝物交接处。
交接处是一个布置雅致的静室,一名金丹后期的执事早已等候在此,脸上带着笑容。然而,徐尘刚踏进静室,还未等那执事开口,静室的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华服、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纵之气的青年,修为在元婴初期。他身后跟着两名目光锐利、气息沉凝的中年护卫,赫然都是元婴中期修为!而那名金丹执事见到这青年,脸上瞬间堆满了谂媚的笑容,躬身行礼:“三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被称为“三公子”的华服青年,目光直接落在徐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就是你,抢了本公子的冰晶?”
徐尘心中了然,这位就是天字号包厢的那位了,看这架势,多半风云阁的自己人,地位不低,或者是此地某个势力大能之后。
“拍卖会,价高者得,何来抢字一说?”徐尘语气平淡。
“放肆!”三公子身后一名修士厉声喝道,“怎敢对三公子如此说话!”
三公子摆了摆手,阻止了护卫,走到徐尘面前,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本公子司空皓,临州商会会长乃是家祖。小子,看你修炼到金丹不易,识相点,把冰晶原价转给本公子,本公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话语虽然像是商量,但语气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那金丹执事也在一旁帮腔道:“这位道友,三公子看上的东西,在南丰城还没几个人敢不给面子。你便让与三公子,结个善缘,岂不美哉?”
徐尘看着眼前这幕,心中冷笑。果然,所谓的规矩,在强权面前形同虚设。他不想节外生枝,试图缓和气氛,将自身气息陡然提升至元婴后期,沉声道:“司空公子,此物对在下至关重要,恕难从命。拍卖会的规矩,还是遵守为好。”
显露元婴后期修为,本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谁知那司空皓先是一愣,随即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嗤笑出声:“哟?还隐藏了修为?元婴后期?呵呵,在这南丰城,区区元婴后期,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摆谱?”他脸色一沉,对身后两名护卫喝道:“给我拿下!把冰晶拿回来!”
那两名元婴中期护卫闻言,眼中凶光一闪,周身灵力勃发,一左一右,便欲向徐尘出手!强大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徐尘,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名金丹执事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显然对此等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乐见其成。
就在两名护卫的灵力即将及体的瞬间,徐尘眼中寒芒乍现!
一直收敛压抑的化神中期恐怖神识,骤然化作无形却有质的滔天巨浪,轰然爆发!这神识凝练无比,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
“噗!”“噗!”
那两名元婴中期护卫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狠狠撞入了他们的识海,如同天威降临!他们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神魂仿佛被万千冰针刺穿,又像是被无形巨山碾压,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双眼翻白,直挺挺地瘫软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已然失去了意识。
而首当其冲的司空皓,化神神识瞬间将他所有的嚣张气焰冻僵。他骄纵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但他硬是凭借一股惯性的骄横和难以置信的怒火,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桌案,才勉强没有瘫下去。
巨大的实力差距带来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浑身筛糠般颤抖。然而,与纯粹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是更强烈的、从未经历过的屈辱和暴怒!他死死盯着徐尘,那双因为惊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非但没有悔恨和哀求,反而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桀骜不服。他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破碎而尖利的声音:“你……你敢……我老祖……不会放过你……”
即便神魂都在颤栗,他潜意识里仍不相信有人敢在南丰城、在临州商会的地盘上真正对他下死手,长久以来横行无忌的依仗,让他即使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第一反应仍是威胁而非求饶。那眼神,仿佛要将徐尘的生吞活剥的狠厉。
就连那名退到角落的金丹执事,也被这股逸散的恐怖神识余波扫中,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静室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司空皓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以及两名护卫无意识的抽搐。
徐尘缓缓走到瘫软如泥的司空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拦路?”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司空皓的心底。
司空皓涕泪横流,只能发出“嗬嗬”的恐惧气音。
徐尘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桌上那个寒玉盒子,隔空一抓,玉盒便飞入他手中。打开确认正是那块素水冰晶后,他随手收起。
然后,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狼藉的现场,最后目光落在司空皓身上,留下一句充满杀意的话:“今日念在风云阁面上,饶你等狗命。若再不知死活……”
后面的话没说,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司空皓如坠冰窟,几乎晕厥。
做完这一切,徐尘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静室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尘离开约莫一炷香后,静室内的恐怖威压才逐渐消散。司空皓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瘫在地上,过了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发出杀猪般的嚎哭和尖叫:“来人!快来人啊!!”
很快,临州商会的巡逻护卫被惊动,冲进静室,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惊呆了。当得知司空皓被人重伤,两名元婴中期护卫昏迷不醒。
司空家在南丰城的分会长是一位元婴大圆满的修士,闻讯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全力救治司空皓和两名护卫,同时派出商会最精锐的暗卫,暗中追查凶手下落。然而,徐尘行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唯一的信息就是:一个看似隐藏修为的元婴后期的修士,拥有恐怖神识!
商会深处,一间灵气浓郁的密室内,一位常年闭关的化神期客卿长老被请出。这位长老听完汇报,眉头紧锁,仔细检查了司空皓和两名护卫的伤势后,脸色凝重道:“好霸道的神识!凝练如实质,更蕴含一股极寒剑意……此人绝非寻常元婴修士,其对神识的运用,已臻化境。皓儿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对方手下留情,或者说,是忌惮我临州商会背后的势力。”
他沉吟片刻,对商会会长道:“此事,不宜声张。元婴后期圆满,尤其是这等来历不明的散修,能不招惹,尽量不要招惹。当务之急,是查明此人身份和目的,而非贸然报复。传令下去,暗查可以,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泄露半点风声给其他势力!”
知道客卿长老所言在理,其也只能咬牙应下。
与此同时,南丰城其他几大势力,如城主府等,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毕竟,临州商会如此大的动静,很难完全瞒过有心人的眼睛。一时间,南丰城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而此刻的徐尘,早已改换了容貌和气息,化作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只有筑基期的中年汉子,混迹在南丰城鱼龙混杂的南城区。他租下了一间不起眼的临时洞府,布下隔绝阵法。
盘坐在洞府内,徐尘手中把玩着那块幽蓝的冰晶,丝丝缕缕的精纯寒力融入体内。
“临州商会……司空皓……”徐尘眼中寒光闪烁。他没想到一块冰晶竟惹出这等麻烦。虽然暂时震慑住了对方,但商会作为地头蛇,绝不会善罢甘休。南丰城已非久留之地。
他必须尽快离开。目标,就是城中那座由城主府直接掌控的远程传送阵。只是使用传送阵手续繁琐,核查严格,他需要商会布下天罗地网之前,成功脱身。
临州商会,南丰城分会。
最深处的密室,墙壁由隔绝神识的玄铁石垒砌,仅靠几颗镶嵌在顶部的夜明珠提供昏暗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灵木和淡淡檀香的味道,却压不住那份沉郁。
司空风,这位分会会长,元婴后期修士,此刻正背对着密室唯一的入口,负手而立。他身形挺拔,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起伏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面前光滑的石壁上,空无一物,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石壁,看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这一脉,是司空家族的旁系。他的祖父,曾是家族中惊才绝艳的人物,修为一度直逼当时的主脉家主。然而,在一次关乎家族未来百年气运的巨大矿脉争夺中,祖父被主脉设计,不仅丢了到手的利益,更被冠以“行事鲁莽、致使家族受损”的罪名,剥夺了大部分权柄和资源,从此郁郁寡欢,最终在修为停滞中黯然坐化。临终前,祖父枯槁的手紧紧抓着当时还年幼的司空风,浑浊的眼中满是不甘与嘱托:“风儿……分支子弟,生于夹缝,如履薄冰……当忍常人所不能忍,方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如同烙印,刻在了司空风的灵魂里。他自幼天赋不俗,却因出身旁系,受尽主脉子弟的欺凌与白眼。资源永远是主脉挑剩的,功劳永远是主脉领走的,黑锅却总是旁系来背。他能有今日元婴后期的修为,坐上这富庶之地分会会长之位,靠的不是家族扶持,而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搏杀换来的奇遇,以及深深刻入骨髓的隐忍与狠厉。
刚刚接到的心腹密报,如同在他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那个在风云阁拍卖会上与三公子司空皓冲突,并展现出恐怖神识的修士,身份不明,行踪成谜。
司空风脑海中瞬间闪过主脉那些依仗丰厚资源、横行霸道的子弟嘴脸,尤其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司空皓!为了争一块冰晶,竟然为分支一脉,为整个临州商会,招惹上如此可怕的敌人?
瞬间,他已有了决断。他唤来绝对忠诚于自己的暗卫首领,声音低沉而冰冷:“传我密令,所有搜寻那名修士的人手,明面上加大力度,做足样子。但若真发现其踪迹,不可动手,不可靠近,只需远远确认其动向,立刻回报于我!若有谁胆敢擅自行动,打草惊蛇……提头来见!”
他要稳住那个神秘的化神修士,至少不能让其将怒火倾泻到分会头上。同时,他也要让司空皓的胡闹彻底暴露出来,最好能借家族律法,给那个蠢货一个狠狠的教训!这或许,也是打压主脉气焰的一个机会?
然而,他刚刚布置完毕,密室厚重的石门便被人毫不客气地打开!
“司空风!”
伴随着一声倨傲的呵斥,身着华服、脸色因愤怒和残留惊惧而有些扭曲的司空皓,大步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新换的元婴护卫,眼神警惕。司空皓径直走到主位那张铺着雪白兽皮的宽大座椅前,毫不客气地坐下,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他翘起二郎腿,用下巴点着司空风,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质问:
“半日!已经过了半日!司空风,你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元婴散修都找不到?你这南丰城分会的会长,是不是当得太安逸,当到头了?”
司空风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他垂着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杀意,声音却平淡无波:“三公子,对方并非元婴,其神识修为,恐已至化神。化神修士若一心隐匿,岂是轻易能够寻获的?分会已尽全力……”
“放屁!”司空皓猛地一拍座椅扶手,上好的铁木扶手瞬间布满裂痕,“化神?狗屁的化神!我看就是用了什么遮掩气息的秘宝或者符箓!就算真是化神,敢动我司空皓,动我临州商会的人,就算是化神,也要他付出代价!我看就是你司空风办事不力,存心敷衍!”
他站起身,走到司空风面前,几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别忘了,你们分支能有今天,是谁的恩赐!现在让你办点事都推三阻四,我看你这分会长,也该换换人了!我这就传讯给老祖,撤了你的职!”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司空皓的呵斥余音未落,司空风缓缓抬起头。这一次,他眼中先前的隐忍和闪烁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平静底下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三公子,”司空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要撤我的职?”
司空皓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弄得一怔,随即怒火更盛:“是又如何?你办事不力,纵容凶徒,难道不该撤职查办?!”
司空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好,就算我司空风无能,即刻卸任这南丰城分会会长之职。那么请问三公子,接下来,由谁去面对那位化神中期修士可能的报复?是由您,亲自去解释为何动用商会力量追杀于他?还是由您,去承担商会因此可能遭受的、难以估量的损失?”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刀,直刺司空皓:“我司空风坐这个位置,是因为老祖和各位长老认为,我能为商会守住这份基业,能平衡各方势力,能应对包括化神修士在内的各种局面。我今日下令避其锋芒,是为商会大局计,是为避免为我司空家凭空树此强敌!你若认为此为罪过,那便请三公子即刻修书,将你的道理、你的决策,明明白白上呈老祖与众位长老,由他们定夺我司空风是否该撤职,而你司空皓,今日所为又是否英明!”
司空皓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敢在司空风面前撒野,是因为他深知分支不敢忤逆主脉,商会内部层级森严。但他更知道,老祖和长老会看重的是什么——是利益,是家族的稳定和繁荣!若真将此事摊开到台面上,一个为私怨招惹化神强敌的主脉公子,和一个为保全商会利益而暂避锋芒的分会长,谁更有理,一目了然!到时候,受重罚的会是谁?
司空风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语气恢复平淡,却字字诛心:“三公子,你在我面前耍威风,无非是仗着主脉身份,吃定了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但你要明白,这商会,这家族,不是靠耍威风就能维持的。你若执意要将事情闹到老祖面前,我司空风,奉陪到底。只是这后果,希望你承担得起。”
司空皓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有的骄横,在对方摆出的赤裸裸的现实和可能引火烧身的后果面前,被击得粉碎。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权力并非仅仅来源于血脉,更来源于你能否扛得起责任,能否为家族带来利益,而非麻烦。
“你……你……”他指着司空风,手指微微颤抖,最终,所有的愤怒和憋屈化为一声低吼,狠狠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飞,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密室,只留下一句色厉内荏的威胁在空气中回荡:“司空风!你给我记着!”
这一次,他的背影充满了狼狈和逃离的意味。
司空风看着再次关上的石门,缓缓坐回主位,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他赢了这一局,靠的不是律法,而是对规则更深的理解和利用。但他知道,与主脉的裂痕,已无法弥补。而城外那个化神修士,依旧是悬顶之剑。
虽然他看不惯司空皓的行事,但不得不说主脉的后人确实是天资卓绝,司空皓自不必说两百四十岁结成元婴,又有主脉的资源培养,进阶元婴后期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进阶化神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主脉小辈中已经出了几个化神修士。
“司空瑶……司空嘉……司空月……”
与此同时,愤然离开分会的司空皓,回到自己的奢华府邸,越想越气,砸光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他绝不甘心受此奇耻大辱,无论是那个伤他的神秘修士,还是敢顶撞他的司空风,他都要报复!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取出一枚造型古朴、刻有凤凰纹路的传讯玉符。
南丰城,西区,一片看似普通的民居地下,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处隐秘的据点,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药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处,便是曾经名震潮洲的杀手组织——风雨楼,在南丰城残留的据点之一。
曾几何时,风雨楼,其情报网络无孔不入,暗杀手段鬼神莫测,据说只要你出得起价,就算是元婴修士,乃至化神老祖,他们也敢接下。传说中,风雨楼的楼主,更是一位渡劫期的大能,距那飞升之境仅有一步之遥。然而,五百年前“绝地天通”大阵破损,天门洞开,楼主与数位核心长老,竟相继抓住契机,抛下基业,直接飞升上界!
失去了顶梁柱的风雨楼,瞬间从云端坠落。剩下的几位副楼主,为争夺楼主之位和组织的控制权,内斗不休,偌大的组织分崩离析,分裂成数股势力,各自龟缩在昔日的一些重要据点中,靠着老本和偶尔接取的暗杀任务勉强维持,早已不复当年之威。临州便是其中一股势力所控。
南丰城据点负责人,是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修为在元婴后期。他此刻正仔细验看着手中一枚散发着淡淡暖意的凤凰玉符,以及一个装满极品灵石的储物袋。玉符是信物,灵石是定金,委托的内容,是杀一个人,一个疑似化神期的修士。
老者眉头紧锁。化神期……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目标。风雨楼如今式微,早已不复当年那般无所顾忌。但对方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诱人了。
权衡再三,老者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起身,走向据点最深处的一间布满禁制的石室。
石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位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阴影中的黑衣人。他便是坐镇此据点的最后底蕴,风雨楼硕果仅存的几位化神中期修士。
老者恭敬地呈上玉符和委托信息。
残影沉默地听着,许久,才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声音:“化神期……目标明确?”
“根据信息,目标功法气息残留,且刚获得素水冰晶,特征明显。楼内的‘溯气罗盘’,或可一试。”老者捧出一个看似古朴、布满复杂纹路的青铜罗盘。
残影接过罗盘,干枯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片刻,他身形一晃,消失在石室中。
残影先是悄无声息地潜入风云阁拍卖会的后台静室,那里还残留着徐尘爆发神识时留下的极寒剑意和灵力波动。接着,他又去了临州商会附近,捕捉那一丝微弱的气息。最后,他来到城外徐尘最初现身区域的空中。
他祭起溯气罗盘,将收集到的气息注入其中。罗盘上的指针先是疯狂转动,随即渐渐稳定,指向南丰城内某个方向,微微震颤着,尤其是当残影将一缕玄冥冰晶的极寒之意模拟出来时,指针的指向更是清晰无比。
“功法,冰晶……错不了。”残影沙哑自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猎杀化神,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体内沉寂的血液,似乎有了一丝沸腾的迹象。
徐尘临时租住的洞府相对偏僻,周围修士修为普遍不高。他正在静室内。
突然!
一股强烈至极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入徐尘的心神!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周身灵力轰然爆发!
“轰!”
洞府简陋的防御阵法如同纸糊一般,被一道细如发丝、几乎融入阴影中的乌光瞬间洞穿!那乌光去势不减,直取徐尘眉心!正是残影的本命法宝——无光梭!
与此同时,一股化神中期的庞大灵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将整个洞府乃至周围的小片区域彻底笼罩!街巷上的低阶修士们骇然色变,纷纷瘫软在地,惊恐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徐尘心中巨震!对方竟然如此果断,敢在南丰城内直接下此杀手!而且追踪之精准,出手之狠辣老练,远超寻常修士!
“风雨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瞬间明白了袭击者的来历,唯有那个曾经威名赫赫的组织,才有如此手段和胆量!
危急关头,徐尘眼中寒芒大盛,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刚刚因炼化冰晶而更精进几分的化神中期气息全力爆发!磅礴的神识不再是无形的威压,而是凝练如同实质的万年玄冰之墙,悍然向前撞去!更有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蕴含其中,直斩那道袭来的乌光!
神识交锋,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
轰——!
无形的风暴在洞府内炸开!整个洞府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轰然坍塌,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中,一道黑影闷哼一声,倒飞而出,在空中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正是残影。他露在面具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对方的的神识强度远超他的预估!那柄无光梭更是被一股剑意阻滞,灵光都黯淡了几分。
而徐尘的身影,也自废墟中冲天而起,衣袂飘飘,神色冰冷如霜。他并未受伤,但内心震动不小。这风雨楼的杀手,还是这么难缠。
两人悬浮于半空,遥遥对峙。强大的化神威压相互碰撞,让这片区域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残影沙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好精纯的功法……阁下究竟是何人?”
徐尘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念头飞转。风雨楼介入,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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