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鹰愁涧内，篝火处处，人影重重。
来自祁连山南北、河西走廊东西，大大小小二十余股义军的首领及其亲卫，共计五六百人，汇聚于此。
这些人装束各异，有的穿着破烂的皮袄，有的套着不知从哪个元军尸体上扒下来的残破铠甲，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猎弓棍棒不一而足。
他们三五成群，互相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好奇，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马匹的腥臊，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首领们带来的部下泾渭分明地扎堆，彼此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低声交谈着。
话题无非是各自的“战绩”、对未来的猜测，以及那个传说中的名字——林枫。
“沙老大，林教主真会亲自来？”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身材矮壮的汉子凑到“一阵风”首领沙里飞身边，低声问道，他是“黑石岭”的首领，诨号“滚地雷”。
“废话！林教主何等人物，岂会言而无信？”
沙里飞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谷中显得有些嘈杂混乱的场面，心中也有些打鼓。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主，等下见了林教主，可别出什么岔子。
他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另一个方向，“黄羊滩”的首领，一个精瘦如猴的老者，捻着几根稀疏的黄须，对身边人道：
“听说林枫在关中势大，连蒙古国师都杀了。可他跑到咱们这穷山恶水来作甚？莫不是被元军撵得走投无路，想来借咱们的地盘躲灾？”
“放屁！”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背负双斧的巨汉瓮声瓮气地反驳，他是“断头崖”的“开山斧”贺彪。
“林教主那是干大事的人！前阵子张掖城那边闹出好大动静，据说就是林教主一行人，杀了元庭不少爪牙！依俺看，林教主此来，定有惊天的谋划！”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就在这喧闹声中，谷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沙里飞精神一振，大声喝道：“肃静！林教主到！”
刹那间，谷中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谷口。
只见一行人缓步而来。
当先一人，青衫磊落，身姿挺拔。
虽面带风霜之色，略显清瘦，但步履沉稳，目光湛然，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正是明教教主林枫。
他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位女子，左首那位身着淡紫衣裙，容颜清丽绝俗，气质清冷，正是周芷若；
右首那位年纪稍轻，眉目如画，腰间佩着一柄古朴连鞘长剑，紧紧跟随，正是杨不悔。
再后面，则是青翼蝠王韦一笑、铁掌张山，以及数名“一阵风”的精锐护卫。
而在林枫身后约十步之外，一个身着醒目红袍、脸覆白色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跟随，正是波斯圣使萨维。
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一片惊疑不定的低呼，那诡异的外形和冷漠的气息，让许多刀头舔血的汉子都感到心头一凛。
林枫走到谷中一片事先清理出的空地中央，那里临时垒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台。
他并未立刻上台，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义军首领。
他的目光并不凌厉，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所过之处，原本的嘈杂声迅速低了下去，许多原本坐着的首领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诸位兄弟！”
林枫开口，声音清朗，并不高亢，却清晰地传遍山谷，压过了风声和篝火的噼啪声，“林某远来，承蒙沙大当家及各位不弃，应邀至此，共商抗元大计。林某，先行谢过！”
他抱拳，向着四方团团一礼。
这一礼，让许多原本心存疑虑或桀骜的首领面色稍缓。
不管怎么说，林枫的名头和地位摆在那里，能对他们这些“山大王”如此客气，已是给足了面子。
“林教主客气了！”沙里飞连忙带头还礼，“能得教主亲临，是咱们西北苦哈哈的福分！教主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
“只要是为了打鞑子，俺沙里飞第一个听教主的！”
“对！听林教主的！”贺彪等几个性子直的首领也嚷了起来。
但也有不少人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林枫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他迈步登上石台，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今日召集诸位，不为别的，只为两个字——凉州！”
凉州？众人一愣。
“想必诸位兄弟都知道，元廷凉州平章脱脱，正率领三万大军，猛攻我明军西部要害萧关！”
“天下反元高涨，正是我等汉家儿女驱逐鞑子，重建汉家天下的时候。”
“乱世出豪杰，你们要是跟着我一起成就一番大业，将来便是开国功勋，享不尽荣华富贵。”
林枫的声音略带激昂，却充满煽动性，“你们难道甘心就当一个山大王吗？”
谷中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
许多义军首领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他们大多是被元廷压迫得活不下去才上山为“匪”，要是跟着明教混，将来说不定能封侯拜将。
“然而，鞑子势大，萧关危急！”林枫话锋一转，“正面驰援，路途遥远，且有关隘阻隔，缓不济急。”
他手指猛地指向东方：“凉州！脱脱大军的粮草辎重，大半囤积于凉州，经此转运前线！”
“凉州，就是脱脱的命脉，也是他最脆弱的后院！”
“林教主的意思是……打凉州？”
一个首领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不错！攻打凉州！”林枫斩钉截铁，“凉州守将阿里海牙，贪婪暴虐，守军虽众，但军纪废弛，城中汉民怨声载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并非孤军作战！”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祁连山至河西，像诸位这样的抗元义士，不下数万！只是以往各自为战，力量分散，难以撼动坚城。”
“但只要大家摒弃前嫌，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凉州守军必然震恐！”
“届时，城内心怀汉室的义士再趁机响应，里应外合，凉州必破！”
“拿下凉州，便可截断脱脱的粮道，焚其辎重，震动其军心！萧关之围，不攻自破！”
“而你们，亦能夺得凉州这座重镇，获得钱粮军械，壮大自身，在这西北之地，真正打下一片抗元的基业！”
林枫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山谷中的气氛！
许多首领的眼睛亮了起来，呼吸变得粗重。
攻打州府重镇，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林枫的分析，条理清晰，听起来并非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一旦成功，利益巨大！
不仅能救萧关明军，还能让自己获得梦寐以求的城池、粮饷、军械！
“林教主！俺‘开山斧’贺彪服了！就听你的！打凉州！”
贺彪第一个跳出来，挥舞着拳头吼道。
“算俺‘滚地雷’一个！”
“还有我‘黄羊滩’！”
“……”
附和声此起彼伏。
沙里飞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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