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会盟的篝火余烬尚未完全冷却,一股澎湃的战意与肃杀之气,已然如同祁连山巅积聚的乌云,迅速弥漫开来。
林枫以总盟主身份发出的第一道道命令,通过各支义军首领带来的亲信信使,化作一道道急促的马蹄声和身影,奔向祁连山南北、河西走廊东西的各个角落。
“一阵风”山寨,此刻已升格为联军临时大本营。
原本简陋的山寨被迅速扩建,划出中军帐、各营驻地、辎重堆放区、伤病营等区域。
虽然依旧显得粗陋,但条理初具,往来传令的士卒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兴奋。
中军大帐内,一幅新绘制的、标注详细的凉州城及周边地形图悬挂在正中。
林枫、沙里飞、贺彪、黄老捻、韩方等主要首领,以及韦一笑、张山、周芷若、杨不悔等人齐聚帐中。
红衣人萨维依旧如同影子般站在帐角,无人理会,也无人敢驱赶。
“根据韦蝠王和张兄弟带回的最新情报,”林枫指着地图上的凉州城,声音沉稳,“凉州城守将阿里海牙,色目人,贪婪暴躁,嗜酒好色,对麾下汉军士卒克扣粮饷,动辄鞭挞,军中怨气不小。”
“守军四千余人,其中蒙古、色目精锐约一千五百,驻扎内城及四门要害;其余多为汉军及征发的当地土勇,驻守外城及城墙。”
“城防方面,城墙高约三丈,有瓮城四座,角楼十二,护城河引弱水支流,宽约两丈,深一丈有余。”
“城头备有床弩二十余架,火炮八门,滚木礌石若干。”
他顿了顿,继续道:“城内有地下抗元义士联络点三处,为首者是一名原凉州府衙的汉人书吏,姓陈。”
“他们力量薄弱,约有四五十人,多是市井之徒,缺少兵刃,但熟悉城内巷道,对阿里海牙及守军动向有一定了解。”
“我已命韦蝠王设法与他们取得了初步联系。”
听到林枫这边如此详尽的情报,众首领信心大增。
沙里飞搓着手,既兴奋又紧张:“林教主,咱们现在能集结起来的人马,粗粗算来,能战之兵大概有一万二三千,人数是守军三倍。”
“但咱们装备太差,刀枪不全,铠甲更是稀罕物,弓箭也少,更别说攻城器械了。强攻的话,就算能打下来,伤亡恐怕……”
贺彪嚷嚷道:“怕个鸟!咱们人多,堆也堆死那些鞑子!”
黄老捻却摇头:“贺大炮,攻城不是野战。城墙就是一道鬼门关。咱们没云梯,没冲车,没足够的弓箭压制城头,弟兄们冲上去就是活靶子。”
“就算侥幸爬上城头,鞑子的精锐反扑过来,咱们这些没经过正经阵仗的兄弟,顶得住?”
韩方阴恻恻地道:“那依黄老之见,这凉州就不打了?咱们会盟一场,热闹一下就散伙?”
帐内气氛有些凝滞。
这也是会盟后最现实的问题:联军士气虽旺,但硬实力不足,尤其缺乏攻坚能力。
林枫抬手制止了争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地图上,缓缓道: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凉州城坚,强攻确非上策,伤亡必巨,且胜负难料。故林某之意,在于智取,而非力敌。”
“智取?”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不错。”林枫手指点在凉州城西门,“据内应消息,西门守将乃一汉人千户,名叫李田。”
“其人虽在元军为官,但心存汉家,对阿里海牙的暴虐颇为不满,且其家小皆在城内。此人,或可为突破口。”
“教主是想劝降此人?”沙里飞问。
“劝降风险太大,且易走漏风声。”林枫摇头,“我的计划是:里应外合,声东击西,奇袭夺门!”
他详细阐述计划:“第一步,精选两百名机警敢战、会说本地话的兄弟,由韦蝠王、张山兄弟率领,分批伪装成商贩、流民、樵夫等,混入凉州城,与内应陈书吏取得联系,潜伏待命,携带短兵刃及火油等物。”
“第二步,联军主力秘密运动至凉州城东三十里外的黑风峡隐蔽。同时,派出数支小股部队,在凉州城北、南两个方向,佯攻附近的小型堡寨、烽燧,并大张旗鼓,做出欲切断凉州与甘州、肃州联系,或欲劫掠乡野的态势,吸引阿里海牙的注意力,使其判断我军意在周边骚扰,而非攻城。”
“第三步,也是关键。三日后,乃阿里海牙五十寿辰,据闻他已广发请柬,准备在府中大宴城中将官及地方豪绅。当晚,守备必然松懈。潜伏城中的兄弟,分作三队:一队由韦蝠王带领,潜入西门附近,伺机制造混乱,如放火;一队由张山带领,直扑西门内侧,突袭守门士卒;第三队由内应陈书吏带领,直扑李田千户府邸,控制其家小,并持我亲笔书信,晓以利害,迫其就范或至少令其不敢妄动!”
“与此同时,”林枫的手指重重敲在西门位置,“潜伏于黑风峡的我联军主力,必须于寿宴当夜子时,准时抵达凉州西门外五里处隐蔽。一旦城中火起、信号发出,便全力猛攻西门!届时,若李田被控制或动摇,西门内又有我兄弟接应,破门机会极大!只要打开西门,我军主力涌入,凉州可定!”
帐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这个大胆而缜密的计划。
环环相扣,既有谋略,又充分利用了敌方弱点和己方优势。
黄老捻捻须沉吟:“计划是好计划,但变数太多。混入城中的兄弟能否顺利潜伏?制造混乱能否成功?李田是否会屈服?主力行军能否隐蔽?”
“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韩方也冷笑道:“就算一切顺利,打开了西门,冲进去和几千守军巷战,咱们这些兄弟,能打得过鞑子精锐?”
林枫坦然道:“黄老、韩首领所言极是。此计确实兵行险着,任何环节都可能出问题。但诸位须知,世间本无万全之策。”
“我等联军人马虽众,却如散沙,若不趁此时士气可用、敌情有利之机,行此险棋,待元军察觉我军意图,加强戒备,或脱脱从萧关分兵回防,则再无机会。至于巷战……”
他目光变得锐利:“我军人数占优,又是夜间突入,敌军仓促应战,建制混乱。”
“只要我军奋勇向前,直扑内城府库、衙门要地,擒杀阿里海牙,余众必溃!况且,凉州城内汉民百姓,苦元久矣,届时未必不会助我!”
沙里飞一拍大腿:“干了!林教主算无遗策,俺信得过!总比在这里干瞪眼强!”
贺彪也吼道:“对!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只要能杀鞑子,夺城池,冒点险算什么!”
其他首领面面相觑,最终也大多咬牙点头。机会与风险并存,林枫的计划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清晰的、有可能成功的路径。
“既然诸位无异议,那便分头准备!”林枫雷厉风行,开始分派具体任务:“沙大当家,你率‘一阵风’兄弟,负责主力集结与隐蔽行军,务必准时抵达西门!”
“贺首领,你与几位首领,负责北、南两路的佯动,声势要大,但接战即走,以骚扰牵制为主,保存实力!”
“黄老,韩首领,你们所部,随中军行动,作为破门后的第二波突击力量!”
“韦蝠王,张兄弟,挑选人手,准备入城事宜,即刻出发!”
“芷若,不悔,你们随我一起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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