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岂有此理，现在连内阁这几位老臣，也开始逼迫朕了……”
“来人，传朕口谕，叫锦衣卫和东厂继续用刑！不可心慈手软！过几天朕会派人，亲自到诏狱检查！”
天启帝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外臣越要他如何，他就越要反着来。
眼看内阁集体上疏，要求自己释放被抓的东林党人，天启帝不但对所有奏疏一律留中，不予理会，随后更是派人传旨给沈荫和骆思恭，要求他们继续对狱中的东林党人用刑。
沈荫和骆思恭，原本还存着几分为自己打算的私心，不愿把东林党得罪得太狠，因此用起刑来非常有分寸。
如今见小皇帝态度如此强硬，甚至表示要派人过来监督，二人没办法，只得认真行刑，不敢再故意放水。
如此一来，很快便有三四名东林党官员，因为扛不住酷刑，被锦衣卫打成了残废。
外廷的其他东林党高官得知此事，无不感到义愤填膺。
“现在已经有人被打成残废，再下去就得出人命，我等不能再软弱了！”
东林元老，通政使司右通政赵南星，当众对其他东林党人道：
“皇上不是不肯放人吗，那好，从明天起，内阁、都察院、六部、六科、五寺、翰林院、通政司、行人司，咱们所有人一起上疏辞职，看皇上如何处置！”
赵南星此言一出，很快有人附和道：
“有道理，我等几十名高官，集体请辞，就问皇上到时候害不害怕！”
“对，咱们这么多人都走了，看看谁还来帮皇上维持朝廷运转！”
见众人为了意气之争，竟然产生如此念头，连朝廷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
孙承宗顿时气愤不已，高声道：
“诸位先生！我等当初加入东林的初衷是什么？是嫉世愤俗、是忧怀国事！是想要匡扶社稷、报效朝廷！”
“可是如今诸位先生，为了和皇上赌气，竟然一个个堂而皇之地在此议论，打算用弃官的手段威胁朝廷，这难道是中正之臣应该做的事吗？”
众人谁也没想到，孙承宗会这时候突然发怒，顿时被他的气势镇住了，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见无人回话，孙承宗越说越激动：
“如今国难当头，边事败坏如此，关外十几万鞑子正在虎视眈眈，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诸位大臣、先生，寒窗苦读这么多年，食君之禄这么多年，不想着如何为国分忧，整日里就知道尔虞我诈、攻讦不休，孙某耻与你们为伍！”
孙承宗这番话，说得非常重。在场的人听罢，脸上的表情，先是一阵青一阵白，随后无不涨得通红。
叶向高叹了口气，主动开口，为众人辩驳道：
“稚绳，你何必如此动怒，其实大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忍见那杨大洪、左苍屿几人，在诏狱里受苦，这才说了几句不合适宜的话。”
“是啊，是啊，我等也是一时心急，所以才说得过分了些……”
见叶向高出言和稀泥，其余人纷纷开口，为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找补。
唯有赵南星依旧态度如故，冷哼道：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圣人亦有此言。当今皇上倘若果真执迷不悟，要与咱们为难到底，我等就是全都辞职了，我看也没什么不妥。”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旁边的大学士刘一燝闻言，边皱眉边道。
说实话，刘一燝其实比较支持孙承宗。如今大明朝正值多难之际，他并不赞同这么多东林党大臣集体辞职的行为，对赵南星方才的话，心中很是不满。
不过赵南星毕竟是东林元老，辈分比刘一燝要高很多，刘一燝也不好直接斥责对方，只得出言各打五十大板，试图制止这次争吵。
叶向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低声道：
“集体辞职，肯定是不行的，万一皇上被激怒，真的答应了，大家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以老夫之见，此事只靠咱们这帮人，多半是无法妥善解决了，必须去求一个人帮忙才行。”
“求人？求谁？”
众人闻言，满脸不解。
孙承宗很快便猜出了叶向高的话中之意，试探着询问道：
“相国，你的意思，莫不是想去求那詹事府少詹事，程光阳？”
“不错，老夫就是想去求他。“
叶向高边点头边道。
“什么，去求那姓程的？叶相国，您老没开玩笑吧？”
“程光阳和他的兴明社，与咱们不说有深仇大恨，至少也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相国去求程光阳，他有可能会答应吗？”
听了叶向高的话，在场的东林党人，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东林党和兴明社结怨极深，这个在场众人，没有谁是不知道的。
当初泰昌帝在位之时，杨涟、左光斗等人，自恃得到新皇帝的信任，突然对兴明社发难，导致兴明社元气大伤，差一点就土崩瓦解。
只不过东林党人实在没想到，正值壮年的泰昌帝，居然只在位一个月就驾崩了。这群人因此错过了机会，没能彻底将兴明社逼到绝路。
如今兴明社不但得以延续，还越来越有复兴的趋势。
这让东林党人又是忌惮，又是嫉妒。
“好了，老夫既然决定要去见程光阳，自然有老夫的考虑。”
见众人质疑自己，叶向高隐隐有些不悦，再度开口道：
“老夫知道，大家对兴明社有敌意，不愿求助程光阳，但是有句话叫作事急从权。”
“如果这次我等能通过程光阳，劝说皇上，放出诏狱里那些晚辈后生，难道不比让他们继续待在诏狱里吃苦受罪要好么？还是你们希望他们继续受折磨？”
听到叶向高这么说，在场的东林党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全都闭上嘴，不再说话。
叶向高接着道：“老夫与那程光阳，说起来也算是旧相识了，当年他从福建泉州第一次入京的时候，就曾拜访过老夫。”
“此人的心性，老夫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并不是那种不通情面，不顾大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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