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时不时传来狗叫声。
刘阳和蔡强坐在炉子旁,喝着酒,说了大半宿的话。
刘阳嘴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蔡大姐的好。
刘阳从小就懂得感恩,更何况是蔡大姐这样的好人。
想当初他落难,是蔡大姐没嫌弃他,收留了他。
他生病的时候,是蔡大姐端汤送药伺候着。
最让他记一辈子的,是蔡大姐还替他顶了牢狱之灾。
这份大恩大德,他觉得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日子一天天过着,村里的鞭炮声渐渐多了起来,春节就这么来了。
这是刘阳在外漂泊的第二个春节。
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他却在外飘着。
可他打心底里怕过年,可再怕,年也得过。
大年初一一大早,刘阳提着提前买的点心,水果,还有一瓶白酒,一个人往村后的山上去了。
蔡大姐的坟就在那里,孤零零的。
他把带来的食物分成两份,一份摆在蔡大姐的坟前,一份自己放在旁边的石头上。
然后他蹲下身,打开酒瓶,倒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说:
“大姐,今天过年了,你总算回家了,我还飘在外面,来陪陪你。”
一口酒下肚,他又端起另一杯,慢慢洒在坟前的地上。
他对蔡大姐说出了埋藏在心里的话:
“蔡大姐,以前你问我为啥不接受你,我没告诉你,今天跟你说说心里话。”
“其实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她叫王燕南,是我的初恋,她上高中那会儿,我们就好上了。”
“后来她考上大学,见面少了,可书信从来没断过。”
“可自从她进了大学,我心里就开始怀疑,我没念过多少书,就是个文盲,跟她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怕她变心,怕自己配不上她,也想过干脆放手,可一想到要放弃这份感情,心里就跟刀割似的,舍不得啊。”
说到这里,刘阳擦了一把泪,又喝了一杯酒接着说:
“她念大学那三年,没有变心,也没嫌弃我没文化,反而对我们的感情更坚定了。”
“我心里除了爱,还多了份感恩,感恩她没丢下我。”
“后来,是她帮我把那个快倒闭的挂面厂盘了下来,又陪着我把厂子扭亏为盈。”
“有了厂子,我腰杆硬了,自卑心也没了,总算有勇气去追她了。”
“可就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妈不同意,硬生生让她改了主意,她怕为难我,就跟别人结婚了,那时候我不知道缘由,把对她的爱全变成了恨,恨她变心,恨她忘了承诺,恨她抛弃我。”
“后来我怀着这份恨也结了婚,可日子过着过着才发现,我根本没恨过她,心里还爱着她。”
“可那时候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我只能把这份爱藏在心底。”
“再后来,厂里但凡遇到难处,都是她悄悄帮我解决的,有好几次厂子都快垮了,都是她伸手拉了我一把。”
“厂子慢慢做大了,我也飘了,她的劝告我听不进去,自不量力瞎折腾,最后落得个一败涂地,欠了一屁股债。”
刘阳已经哭成了泪人,他盯着坟堆看了半天,出了一口长气说: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大姐,当初我不是不接受你,是我忘不了她,忘不了我们那份感情啊。”
刘阳说完,又给两个酒杯倒满了酒,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洒在地上。
他就这么坐在坟前,一会儿说话,一会儿喝酒。
一会儿又发着呆,陪着蔡大姐过了这个年。
远在坪村的刘阳家,今年比去年热闹多了。
虎娃记着刘阳和燕南的好,早早地就把年货置办好了。
没想到小琴还带着黄敏回来了,加上燕南和燕北总在她们家和刘阳家两头跑,家里再也不冷清了,总算有了点过年的样子。
刘阳的父母和大爸脸上的愁苦也散了不少,心情比往年好了太多。
年好过,日子难挨。
几天热闹过后,年就过完了,外出打工的人们又开始收拾行李,踏上打工挣钱的路了。
刘阳也跟着蔡强,坐上了去新疆煤矿的火车。
一到煤矿,刘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风一吹,漫天的煤尘把天空都遮得灰蒙蒙的。
蔡强带着刘阳来到宿舍,那些回家过年的矿工已经陆续回来了,宿舍里挤得满满的。
蔡强是这里的老工人,凭着资历给刘阳抢到了一个床位。
放下行李,蔡强就领着刘阳去找采煤队的队长。
这个煤矿是二矿区,下面有四个采煤队,蔡强在二队,队长姓孙。
见到孙队长,蔡强把刘阳引荐了一番,孙队长也没多问,就让蔡强带着刘阳下井,算是把刘阳给留了下来,有了份正经工作。
回到宿舍,两人把床铺收拾好,蔡强又带着刘阳在矿区里转了转,熟悉了环境,两天后,他们就要下井干活了。
临下井的前一晚,刘阳翻来覆去睡不着。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下井,心里又紧张又忐忑。
宿舍里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他睁着眼睛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天还没亮,刘阳就被蔡强叫醒了。
他赶紧爬起来,穿上工作服,跟着二队的工人们一起排队领工具。
领完工具,一行人来到入井口,孙队长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孙队长大声的说:
“今天队伍里有新人,都是第一次下井!各班班长负起责任,安全第一!带新人的老矿工,也得把安全放在心上,看好你们带的人!”
交代完注意事项,大家坐上了猴车。
随着机器缓缓运转,猴车载着一行人慢慢向井下驶去。
刘阳紧紧抓着扶手,紧张地看着四周,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井下,刚才还低声交谈的工人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一个个像变成了哑巴,只是凭着默契各干各的。
井下潮乎乎的,一股煤腥味扑面而来,矿灯照过去,满眼都是黑黢黢的煤壁,感觉特别压抑。
有的工人拿着电镐往煤墙上凿,碎煤渣子溅得满裤腿都是。
旁边的班长盯着溜子,煤块顺着铁槽往下滑,时不时有煤块卡住。
班长就用钩子把卡住的煤钩下来,不然溜子就堵了。
井下噪音太大,说话得扯着嗓子喊,不一会儿,刘阳的裤脚、手套缝里就全沾上了黑乎乎的煤泥。
才干了没多久,刘阳就浑身冒汗,潮乎乎的工作服紧紧贴在背上。
到处都是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刘阳第一次下井,班长没让他多干活。
刘阳看了两个小时后,班长让刘阳试着用电镐凿煤。
刘阳拿起电镐,打开电源,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干了起来。
他没丢人,一直干到中午饭送下来,才跟着大家停下来。
往安全通道走的时候,班长笑着说:
“小伙子可以啊!第一次下井就这么顺手,是块干活的料。”
刘阳只是苦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里清楚,到了这里,就得适应这里的环境,好好干活,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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