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者被困在声波迷宫中，动弹不得，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灰白的雾气从他皮肤下渗出，刚一浮现，便被陈岸强化的曲率声波强行压回体内。他僵立在甲板中央，动作凝滞，眼神空洞，宛如一尊即将崩裂的石像。
周大海盯着雷达屏幕，手搭在义肢的开关上：“他还活着吗？”
“意识还在。”陈岸低声回答，手掌贴入海水完成签到。掌心旧伤传来灼热感，系统没有提示音，但海面泛起一圈圈荧光涟漪。
“他在等命令。”
“谁的？”
“不清楚。但他不是单独来的。”
两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那个纹身，那句“下一个就是你”，还有最后闪现的办公室画面——绝非偶然。敌人不仅了解陈岸，甚至掌握着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陈岸收回手，从防水袋中取出一块蓝光矿物。这是科考队清晨打捞上来的物件，表面光滑，内部有光丝流动，触感微温。
“你要用它？”周大海皱眉，“这东西性质未明。”
“正好。”陈岸将矿物放入装满液体的金属箱，“现在不用猜了。”
箱中液体开始冒泡，泛起淡紫色光芒。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双月胚胎”的基因图谱——这是系统曾赋予却从未启用的能力。他将胚胎数据与矿物结构重叠，缓慢融合。
水面骤然震动。
一道模糊人影自箱体上方升起，轮廓逐渐清晰：约莫五十岁，微胖身材，脸上惯常带着笑意，此刻却毫无情绪波动。
是赵有德。
周大海几乎跳起来：“你把他复制出来了？！”
“他是钥匙的起点。”陈岸凝视着克隆人，“第一个收港商贿赂的是他，首批批文也经他之手。若有人想借过去的漏洞打开通道，就必须动用他。”
话音未落，海面再次震颤。
十几艘破旧木船突兀出现在海面，整齐排列。船身斑驳，挂着褪色渔网，桅杆歪斜。其中一艘船头写着“东风一号”——那是八十年代村里集体使用的渔船名号。
“我的天……”周大海后退一步，“你还真把船给召回来了？”
“不是我。”陈岸摇头，“是它们顺着记忆自己回来的。”
克隆赵有德忽然动了。他转头望向那些船只，嘴唇张开，声音沙哑：“那年台风天，我把船全扣在码头……说是安全。其实是逼他们签字，把产权转给我。”
空气瞬间凝固。
这些事早有录音佐证，可亲耳听他说出，仍令人胸口发闷。
“继续。”陈岸低声道，“第一次见陈天豪，是什么时候？”
克隆人眼神一空，随即开口，声音变了，成了另一个男人的语调：“只要批文给我，钱不是问题。”
是陈天豪的声音。
原声重现，毫无延迟。
周大海听得头皮发麻：“这都能还原？”
“不只是录音。”陈岸紧盯克隆人的眼睛，“他在回忆。每一个细节都在重新激活。”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
“哥！”陈小满的声音急促传来，“你在干什么？！”
“怎么了？”
“我刚接到县医院的数据警报！真正的赵有德，那个植物人，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心跳翻倍，血压飙升！医生说他眼角还流泪了！”
陈岸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
“是真的！”陈小满语速飞快，“两个赵有德之间有感应！你现在每唤醒一段记忆，那边的身体就在同步反应！再这样下去，他会死！或者更糟——醒过来！”
陈岸沉默两秒，抬手关闭部分能量。克隆人的动作立刻迟缓，眼神也开始涣散。
“不能停太久。”他说，“只差一点就能找到源头。”
“你还想找？”陈小满声音拔高，“你知道这么干多耗资源吗？我刚算完——咱们每撑一分钟，等于烧掉三个月的渔业收入！这不是投资，是拼命！”
耳机里传来她噼啪拨动算盘的声音，清脆刺耳。
“我知道。”陈岸看着克隆人，“可如果我们不查清背后是谁操控，下次来的就不只是一个人。可能是十艘船，一百个带标记的‘钥匙’。到时候别说渔业收入，整个时间线都会出问题。”
周大海摸了摸义肢，小声说：“小满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先停下？等想好办法再继续？”
“来不及了。”陈岸摇头，“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他。办公室的门开了，说明他在回应。”
“那就让他开！”周大海一挥手，“我们守在这儿，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所有克隆人，连同那些木船上的影子，齐齐转头。
手臂同时抬起，指向同一方向。
南偏东三十度，海平面尽头。
“他们在看什么？”周大海顺着望去，起初什么也没看见。几秒后，空气开始扭曲，如同夏日路面蒸腾的热浪。紧接着，一栋低矮办公楼缓缓浮现。
四层水泥楼，窗户老旧。二楼左侧第三间，日光灯忽明忽暗，墙角放着一个泡面桶，桌上电脑开着Excel表格，光标停在最后一行。
正是陈岸前世最后工作的地方。
“这地方……”周大海压低声音，“是你以前上班的？”
陈岸没说话。掌心火辣作痛，仿佛被烈焰灼烧。他熟悉那间办公室的每一处细节——键盘少了m键，空调常年漏水，午休时隔壁总会放收音机。
那是他累垮的地方。
也是他死去的地方。
“为什么指那里？”周大海问，“他们想告诉你什么？”
“不是告诉我。”陈岸盯着那扇门，“是在召唤。”
“召唤谁？”
“不知道。但这个人清楚我什么时候加班，知道我坐哪，甚至知道我最后一晚吃了泡面。”他顿了顿，“他不只想进来，还想挖走我的根。”
“那你打算怎么办？冲进去？”周大海冷笑，“别忘了你现在站的是船，不是时光机。”
“我不用进去。”陈岸再次把手伸进海水，“只要他们愿意指路，我就敢跟。”
他完成第二次签到。
掌心的疤痕剧烈疼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水面泛起紫黑色波纹。
克隆赵有德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自己的，也不是陈天豪的，而是一种混杂、多重叠加的语调：
“你逃不掉的。”
说完，他抬起手，指向办公室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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