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大殿重归死寂，唯有尚未散尽的能量余烬和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空中。断裂的锁链无力垂落，偶尔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更添几分凄凉。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美妙，更多的是身心俱疲的沉重和伤口撕裂般的剧痛。
苍炬长老喘息着，艰难地挪到红隼和琉璃身边，快速检查她们的伤势。红隼气息微弱至极，心口仅有一丝微弱的暖意维系，那是琉璃拼死留下的“魂续之线”在起作用，但随时可能断裂。琉璃自身也因耗尽所有灵能与生命力而昏迷，脸色灰败，生命体征同样堪忧。
我自己则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连抬动眼皮都感觉要用尽全身力气。灵魂深处那“杯之新生”的奇异意蕴已然退潮，留下的是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惊心的“杯壁”裂痕。若非杯底那缕龙魂金辉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固着根基，并提供着丝丝缕缕温润的滋养，我恐怕早已意识涣散。身体更是如同被拆散了所有关节，燃魂的后遗症和正面承受“引路人”杀意的冲击，让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在发出抗议。
苍炬长老取出哨塔带来的最珍贵药剂，先给红隼和琉璃喂下，又递给我一瓶。药剂入喉，化作一股清流，勉强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灵魂，但相对于我们如此沉重的伤势，不过是杯水车薪。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返回哨塔救治。”苍炬长老声音沙哑，他自己胸前也被“引路人”最后爆发的阴影所伤，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缭绕着顽固污秽能量的伤口，“‘引路人’虽退，但此地不宜久留，龙威与残留的‘外源’污染仍在侵蚀我等。”
他说着，试图起身，却是一个踉跄。
我挣扎着，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长老……那龙魂……”
我的目光望向大殿中央。那庞大的龙魂虚影依旧被部分锁链缠绕，但周身的金色光环稳定，那双燃烧着金色火苗的龙目，始终注视着我们这边。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苍炬长老也看了过去，眼神复杂，有敬意，也有无奈：“上古龙王残魂……被囚禁折磨万载，如今虽暂时挣脱部分束缚，但其魂体受损太重，与这葬龙渊的地脉、与那些未彻底破除的禁制已然深深纠缠。我等……无力助其彻底脱困。强行施为，恐会加速其消散。”
无力感弥漫心头。我们拼死一战，逼退了强敌，却无法解救这饱受折磨的古老存在。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在我和苍炬长老的心灵深处同时响起，苍凉、疲惫，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温和：
“凡人的勇士们……你们，已做得足够多了。”
是那龙魂！它竟能直接与我们进行心灵对话！
“吾名‘敖烬’，乃此方天地太古龙族末裔之一。”它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悠远的回忆与深沉的悲怆，“陨落于此，魂寄地脉，本欲随岁月归于寂灭。然，邪秽侵染，以吾残魂为引，妄图凿穿界壁，接引‘外源’……幸得尔等，阻其恶行，破其心锁，令吾得以……暂醒片刻。”
它的目光似乎更专注地落在我身上：“年轻的‘持杯者’，汝之灵魂……甚为奇特。竟能容纳吾一丝‘不灭烬光’，并于此绝境中，孕育‘破立’之机。或许，这便是……因果。”
“持杯者？”我心中一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似乎与我对自己“灵魂之杯”的认知隐隐相合。
“汝所持之道，与吾族古老记载中，某位以‘万物为酿’的禁忌存在，有所渊源。然，汝道未成，杯犹残破。”龙魂敖烬的意念带着审视与一丝期许，“吾时间无多。‘引路人’虽退，其谋未止。其所谓‘万渊归流’，乃是以无数类似此地之‘源点’为祭，强行打开一条稳固的、足以容纳‘外源’领主真身降临的‘永恒甬道’！葬龙渊之心，藏有吾之本源龙骨所化‘渊核’，乃此地‘源点’之核心，亦是最佳坐标……他们必会再来，或已留有后手。”
我和苍炬长老同时心头巨震！“万渊归流”、“永恒甬道”、“领主真身降临”！这些信息，远比我们之前了解的更加可怕！
“吾残魂与‘渊核’相连，可暂隐其坐标，拖延时间。然，此非长久之计。”敖烬的意念开始变得有些断续，那金色的光环也微微摇曳，“年轻的‘持杯者’，吾可将此地残留的、未被彻底污染的龙威精粹与地脉灵机，以及吾对‘外源’侵蚀特性的部分了解……馈赠于汝。助汝修补‘杯身’，或可令汝之‘酿造’，多一份应对邪秽之能。”
它顿了顿，最后一道意念带着无比郑重的托付：“寻得‘渊核’，或彻底封印，或……谨慎利用。绝不可令其落入‘外源’之手。此界存续……系于一线。”
话音落下，不等我们回应，那庞大的龙魂虚影开始发出柔和的金光。缠绕它的残余锁链在金光照耀下寸寸断裂、消散。与此同时，整个大殿，乃至整个葬龙渊地脉中残存的、相对精纯的龙威与大地灵机，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无数肉眼可见的淡金色与土黄色光点，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我汇聚而来！
这些光点并未直接进入我的身体，而是被怀中的酒壶所吸引，如同找到了归宿，汹涌而入！壶身再次变得温热，壶底黯淡的七彩结晶重新亮起柔和的光芒，壶内那片空旷的混沌空间，开始被这些精纯而高阶的“原料”迅速填充！
不仅如此，一道蕴含着复杂信息流——关于“外源”侵蚀的某些规律、关于空间脆弱点的辨识、关于龙族力量特性与“不灭烬光”真意的碎片——也随着光点一同涌入我的灵魂，烙印在我的“杯壁”之上，成为了我“酿酒”知识与灵魂底蕴的一部分。
我能感觉到，残破的“灵魂之杯”在这股磅礴而温和的力量滋养下，裂痕正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弥合，杯身变得更加坚韧，容量似乎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扩大。更重要的是，我对“龙”与“地”的意蕴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当最后一点金光没入酒壶，大殿中央的龙魂虚影已经变得极其淡薄，几乎透明。它最后望了我们一眼，那双金色的龙目中，悲怆已淡，唯余平静与一丝释然。
“守望……此界……”
细微的意念随风飘散，庞大的虚影化作点点金色萤火，缓缓升腾，最终没入大殿穹顶，仿佛与这片它守护又囚禁了万古的天地，彻底融为一体。
龙魂敖烬，终于得以解脱，归于它挚爱却又伤痕累累的世界。
地宫中残留的龙威与压抑为之一清，连空气似乎都顺畅了几分。但我心中却无多少轻松，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苍炬长老看着龙魂消散的方向，肃然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然后他转向我，眼神深邃：“林凡，你……”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微弱的地颤打断。整个地宫开始轻微摇晃，上方有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龙魂消散，地脉失去稳定支撑，加之之前战斗破坏，这里要塌了！必须立刻走！”苍炬长老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多问，强提一口气，一手一个，扛起昏迷的红隼和琉璃，对我吼道，“跟上！”
我咬牙撑起仿佛灌铅的身体，将温热的酒壶紧紧抱在怀中，踉跄着跟上苍炬长老的步伐，向着来时的通道拼命奔去。
身后，崩塌声隆隆作响，尘土弥漫。
劫后余温尚存，而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天机”与责任，已然随着那杯新酝的“龙渊地脉酿”，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肩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蜕变：人生不过二两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