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内，刚刚苏醒的铁骸（原大铁块）与完成异变的锈蚀主宰相互对峙着，一个气息浩瀚有序如星图，一个意蕴腐朽衰败如终末。两股强大的规则力场在不算宽敞的空间内相互挤压、试探，使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零和塔骨全神戒备，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冲突。王五更是缩在张元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元却显得颇为平静。他灵魂中的灰色树苗微微摇曳，散发出平和而深邃的归墟气息，如同润滑剂般，缓和着两股新生力量之间的摩擦。他能感觉到，无论是铁骸还是锈蚀主宰，其核心深处都烙印着他的印记，这种源自规则本源的联结，比任何口头承诺都更加牢靠。
“都收敛点。”张元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铁骸那彩色火焰眼眸闪烁了一下，体表流转的规则铠甲光芒稍稍内敛，那股“审视藏品”般的意味收敛了许多，传递出顺从的意念。锈蚀主宰则发出一声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低沉嘶鸣，周身的锈蚀力场也缓缓收缩，幽绿眼眸中的毁灭欲望被强行压下。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可以稍作交流之时，张元却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洞穴入口的方向！几乎同时，零和塔骨也察觉到了异常，脸色骤变！
一股并非来自清道夫，也不同于影魇或任何已知存在的、带着一种……古老、沧桑，以及某种“见多识广”的疲惫感的规则波动，如同悄无声息的蛛丝，穿透了归墟之眼外围的天然屏蔽，轻轻拂过在场每一个“存在”！
这股波动并不具备强烈的攻击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洞悉一切规则的本质与过往。
“有客人来了。”张元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眼神却锐利起来，“而且，是个‘老’朋友。”他看向铁骸。
铁骸那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彩色火焰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复杂的情绪波动，有惊讶，有怀念，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它那沉闷的精神波动响起：“是……老主人……的气息……”
老主人？！
收藏家本尊？！
零和塔骨瞬间绷紧了神经！王五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死死捂住嘴巴。
张元眯起了眼睛。他没想到，铁骸的苏醒竟然会把这尊正主给引来。根据之前的线索，这位收藏家可是能和清道夫组织掰手腕，甚至让其颇为忌惮的存在。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洞穴入口处的光线微微扭曲，如同水波荡漾。下一刻，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众人刚刚才发现。
来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长袍，身形佝偻，脸上覆盖着半张锈迹斑斑的金属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布满皱纹的下巴和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顶端却镶嵌着一颗不断变幻色彩浑浊晶体的木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在乡间田野里随处可见的、行将就木的落魄老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老头”，他站在那里，周身却仿佛自成一片天地，归墟之眼内那浓郁的归墟之气，在靠近他身周数尺时，便自然而然地绕行而过，无法沾染分毫。他那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另一只被金属面具遮挡），浑浊而平静，如同看尽了万古沧桑，此刻正缓缓扫过洞穴内的景象。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体型庞大、气息焕然一新的铁骸身上，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铁骸……好久不见了。”老者的声音沙哑而平和，仿佛老友闲谈，“看来，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新‘架子’。”
铁骸那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彩色火焰眼眸低垂，传递出恭敬却又带着疏离的意念：“老主人……”
老者的目光随即转向散发着危险锈蚀气息的主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衰变为食，铸就锈蚀权柄……有趣的生命形态，罕见的进化方向。”他的评价如同在点评一件稀有的藏品，带着纯粹的研究意味，让锈蚀主宰不安地低吼了一声。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元身上。
那一刻，张元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道温和却无比深邃的目光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灵魂深处的灰色树苗自发地摇曳起来，五枚钥匙碎片的微光在树干脉络中流转，散发出警惕而又带着一丝好奇的意味。
老者那浑浊的眼睛微微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他脸上的金属面具似乎都因此轻微震动了一下。
“源初悖论的窃火者……行走的归墟载体……五枚钥匙碎片的共鸣者……”老者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让张元心头一跳！“啧啧，小伙子，你身上的‘收藏价值’，可比我这老伙计当年高多了。”
张元心中警铃大作，这老家伙眼光太毒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扯出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老爷子，随便给人贴标签可不是好习惯。您大老远跑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做‘鉴定’吧？”
老者闻言，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仿佛破旧的风箱：“滑头的小子。放心，老夫早就‘退休’了，打打杀杀、争抢藏品的事情，早就没兴趣了。这次来，一是感应到老伙计苏醒，过来看看。二来嘛……”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张元灵魂深处那若隐若现的灰色树苗，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是想看看，你这个被‘源初’选中的变数，究竟能在这潭死水里，搅出多大的风浪。清道夫那帮偏执狂，可是把你列为最高优先级的‘净化目标’了。”
“退休？”张元挑眉，明显不信，“收藏家也会退休？”
“为什么不能？”老者摊了摊手，动作随意得像个邻家老伯，“再多的收藏，也填不满内心的空洞。活得久了，总会腻的。现在嘛，我就喜欢看看热闹，偶尔……给有趣的年轻人，行个方便。”
他顿了顿，目光瞥了一眼洞穴外那无尽荒芜的远方，意有所指地说道：“比如，某些仗着有点‘秩序’权柄，就到处管闲事的家伙，最近动作可是越来越大了。他们好像在……集结力量？似乎是某个重要的‘核心净化协议’被触发了？”
张元眼神一凝。清道夫在集结力量？是因为他破坏了据点节点，击杀了高层，还是因为……他触碰了那扇门，引动了源初归墟？
“老爷子有什么指教？”张元直接问道。
“指教谈不上。”老者慢悠悠地从破旧长袍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怀表的东西，随意地把玩着，“只是觉得，你们这个‘小窝’，虽然隐蔽，但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咯。毕竟，你身上那‘味儿’，对清道夫来说，隔着几个星域都能闻见。”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张元：“想找个真正能安心养伤、顺便琢磨怎么对付那帮‘清洁工’的地方吗？老夫倒是知道一个……还算清净的角落。”
这无疑是一个邀请，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张元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退休”收藏家，又看了看身边刚刚获得新生、需要时间稳固力量的铁骸和锈蚀主宰，以及状态并未完全恢复的零和塔骨。
短暂的权衡后，他做出了决定。
“那就……有劳老爷子带路了。”张元笑了笑，“不过事先声明，我们这伙人，现在可都是‘麻烦’。”
老者闻言，再次发出了那破风箱般的笑声，将怀表收回袍内，转身向着洞口走去。
“麻烦？呵呵，老夫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跟上吧，小伙子们，带你们去个……清道夫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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