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春,是被槐树枝头的新芽催醒的。
马车碾过城外最后一段融雪的土路,驶入熟悉的青石板长街时,最先扑入鼻中的,便是老槐树飘来的清浅槐香。林望掀开车帘,一眼便望见巷口那抹苍劲的绿——老槐树的枝桠上,早已缀满了嫩黄的芽苞,风一吹过,便轻轻摇曳,像是在朝归来的人招手。
“回来啦!回来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巷子里的百姓瞬间涌了出来。张婶提着刚蒸好的桂花糕,王大爷扛着还冒着热气的油条担子,议事会的留守成员也快步走来,一张张笑脸,映着暖阳,格外真切。孩子们从马车里跳下来,阿菀举着阿吉送的雪狼吊坠,兴奋地冲人群挥手:“我们回来啦!极北的雪可大了,雪狼还会驮着我们跑呢!”
阿菀的话音刚落,便被一群小伙伴围住,七嘴八舌地追问极北的趣事。豆子跳下马车,将那枚刻着“万域同心”的令牌高高举起,朗声道:“极北的槐树林,在风雪里长得越发茁壮了!阿吉和部落的孩子们,还等着开春去青阳城的槐荫学堂读书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暖融融的声浪,惊得槐树枝头的芽苞簌簌颤动。
林望缓步走下马车,目光掠过熟悉的街巷。青石板路被融雪洗得发亮,两旁的屋舍檐角,挂着还未干透的冰凌,滴答滴答淌着水,汇成细流,滋润着路边的青草。槐荫学堂的竹窗半开着,里面的竹简整齐地码在案上,像是一直在等着孩子们归来。念安站在老槐树下,穿着素净的布裙,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的方向,眼中满是期盼。
“娘。期盼。
“娘。”林望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却又透着心安。
念安上前,替他拂去肩头的尘灰,递过一杯温热的槐花茶:“回来就好。路上累了吧?快歇歇。”
林望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漫过舌尖,一路的风尘仆仆,仿佛都在这一口茶香里消散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队伍,苍狼正和几个汉子搬下极北送来的青稞酒,苏谷主抱着海竹笛,和竹瑶说着话,孩子们则围在马车旁,炫耀着从极北带回的小玩意儿,整个长街,都弥漫着重逢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日,青阳城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每日清晨,槐荫学堂的书声都会准时响起。从极北归来的孩子们,成了学堂里的“小先生”,他们拿着画满雪原和槐林的竹简,给同伴们讲极北的故事,讲雪狼的温顺,讲牧民的热情,讲那片在冻土上倔强生长的槐树林。阿菀更是把阿吉送的雪狼吊坠挂在胸前,逢人便说:“这是阿吉哥哥送我的,他说,等槐花开了,就来青阳城找我玩。”
林望则忙着整理极北之行的见闻,将冰原部落的槐林长势、牧民的耕种心得,一一誊抄进《万域槐林志》里。册子上的字迹越来越多,从流沙城的戈壁到东极洲的海岸,从极西的荒漠到极北的冻土,每一页,都藏着一片槐林的故事,藏着一群人的坚守。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老槐树下的苗床里,开春种下的槐籽,已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芽。嫩绿的芽尖顶着细碎的泥土,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像是一个个好奇的小脑袋,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林望带着孩子们蹲在苗床边,教他们如何给嫩芽松土、浇水,如何用静心诀的道韵滋养幼苗。
“记住,”林望轻轻拂过一株嫩芽的叶片,声音温和而郑重,“槐树苗和人一样,需要用心呵护。你对它付出多少,它便会回报你多少。”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拿着小铲子,在苗床边挖出浅浅的水沟,将温热的泉水引进去。阳光洒在他们的小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稚嫩的手指拂过嫩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
这时,清风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封染着槐香的信笺,脸上满是喜色:“林堂主,南疆的信!瘴气林的槐树林,已经长成了一片屏障,部族百姓用槐木搭建的屋舍,再也不怕瘴气侵袭了!他们还说,要把最茁壮的槐树苗,送到青阳城来,和我们的槐苗一起生长!”
林望接过信笺,细细翻看。纸上的字迹,是南疆部族长老的手笔,字里行间,满是喜悦与感激。他仿佛能看到,南疆的瘴气林里,槐树枝繁叶茂,百姓们在槐树下劳作、嬉戏,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太好了!”豆子凑过来,看完信,兴奋地说道,“等南疆的槐树苗到了,我们就把它们种在学堂的后面,让青阳城的槐林,和万域各地的槐林,紧紧连在一起!”
孩子们听到这话,纷纷欢呼起来。他们围着苗床,大声喊着:“种槐树!种槐树!让槐香飘遍万域!”
喊声回荡在长街上,惊得槐树枝头的芽苞,又绽开了几分。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洒在老槐树上,洒在苗床的嫩芽上,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炊烟从街巷的屋舍里升起,混着槐香,弥漫在青阳城的上空。张婶的桂花糕熟了,甜香飘出老远;王大爷的油条炸得金黄,引得孩子们争相围拢;议事会的前辈们坐在老槐树下,聊着万域的槐林长势,聊着孩子们的未来,笑声朗朗。
林望站在苗床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安宁。他抬头望向天边,晚霞似锦,归雁成行。春风拂过,槐树枝头的芽苞簌簌作响,像是在低语,像是在吟唱。
豆子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林先生,您看,春天真的来了。”
林望点点头,目光落在苗床的嫩芽上,落在远处的长街上,落在那片被槐香笼罩的土地上。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而坚定:“是啊,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槐芽缀满了枝头。
春天来了,书声回荡在长街。
春天来了,万域的槐林,都在迎着春风,蓬勃生长。
槐香满世,烟火长明。
生生不息,岁岁年年。
属于衡心堂的故事,还在继续,永远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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