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体不算太厚，但人工清理需要时间，而且可能引发上方进一步松动。裴明月仔细观察，发现塌方体右侧与岩壁交接处，有几道细微的裂缝，隐约有气流交换。
她贴近裂缝，压低声音呼唤：“陈默？是你吗？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
她将声波定位器的喇叭口对准裂缝，调到最大接收灵敏度。仪器里传来的，除了规律的编码脉冲，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仿佛金属轻敲石壁的“叩、叩”声？节奏与脉冲信号一致！
他还保持着意识！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应！
“坚持住！我马上进来！”裴明月心中大定，开始小心地清理裂缝周围的松土和小石块。她不敢用大力，只能一点点抠挖。汗水混合着泥水从额头滑落，指尖很快磨破出血，但她浑然不觉。
约莫两刻钟后，裂缝被扩大成一个勉强能容瘦小之人爬过的洞口。一股更加陈腐、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甜腥和……血腥味的气息从里面飘出。
裴明月深吸一口气，卸下不必要的装备，只带着急救包、短剑和水囊，匍匐着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岩石夹缝，最宽处不过三尺，高度仅容人蹲坐。夹缝一角，依稀可见人工修整的痕迹，可能是地宫墙壁的延伸部分。微弱的光源来自夹缝顶部一条极细的、不知通往何处的裂缝，透下些许天光（可能是其他探孔或自然裂缝），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在那一隅天光之下，一个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衣衫褴褛，沾满干涸的血迹和泥污，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的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裴明月的心瞬间揪紧。她轻手轻脚地靠近，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颈侧。
指尖传来微弱的、缓慢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跳动。还有温度，虽然冰凉。
“……默之？”她的声音哽咽。
那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过了好几息，才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一张苍白如纸、瘦削得颧骨高耸、胡茬杂乱的脸露了出来。双眼紧闭，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但当他似乎努力想要睁开眼时，裴明月看到，他的眉心处，隐约有一道极其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纹路，形似玉佩上的某道裂纹，微微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微光。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气音：“……明……月？”
“是我！我来了！”裴明月急忙拧开水囊，小心地喂了他一点点水。陈默贪婪地吞咽着，但每次只能咽下极少量，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
“别急，慢点。”裴明月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她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外伤主要集中在背部、手臂，有多处挫伤和不算太深的划伤，已经结痂。但最严重的是失温、脱力和……精神透支。他的身体冰冷得异常，肌肉僵硬，脉搏微弱迟缓，仿佛整个生命系统都降到了最低维持状态。
“定位器……信号……”陈默断断续续地说，眼睛依旧难以睁开。
“收到了，我们都收到了。你别说话，保存体力。”裴明月拿出急救包里的高能营养剂（威远军提供），小心喂他服下，又用保温毯将他紧紧裹住。
在营养剂和温暖的作用下，陈默的脉搏似乎稍稍有力了一点点。他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似乎想“看”向裴明月的方向，但眼皮只是颤动了几下。
“……锚点……苏铭……”
“都解决了。锚点毁了，苏铭死了。”裴明月握紧他冰冷的手，“现在，我带你回家。”
她通过微型通讯器（威远军提供，短距离可用）向地面发出信号：“目标找到，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准备回撤。”
地面立刻开始行动，赵虎亲自带着加固的担架和更多人手，沿着裴明月清理出的路径下来接应。
移动陈默是另一个挑战。他身体僵硬，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带来伤害。众人小心翼翼，如同搬运易碎的瓷器，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将他安全固定在担架上，开始沿着来路缓慢回撤。
当担架终于被拉出井口，重见天日时，清晨的阳光刺得陈默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心那淡到几乎消散的白色纹路，在阳光下微微一闪，随即彻底隐去。
等候在旁的威远军医疗官迅速上前，进行初步检查和紧急处置。陆文渊看着监测仪上陈默那低得惊人的新陈代谢数据和异常稳定的脑波，神情复杂。“他还活着，但身体机能几乎停滞。这需要最专业的医疗舱进行长期复苏治疗。我们的船上设备更齐全。”
“立刻送他去威远军驻地！”吴王毫不犹豫地下令。太后早已秘密授权，允许威远军在必要时对“平乱功臣”提供一切必要的医疗援助。
陈默被迅速转移，秘密送往渭水码头外的威远军战舰。一场无声的救援，终于接近尾声。
废墟边缘，裴明月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未动。赵虎站在她身旁，咧了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会好起来的，对吧，裴姑娘？”
“……嗯。”裴明月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依旧紧握的、沾着泥污和血渍的手上。那下面，是陈默最后塞给她的玉佩。此刻，玉佩依旧黯淡，但仔细看去，最深处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流光，极其缓慢地流转着。
地底的微光，终究未被黑暗吞噬。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盛唐探案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