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前的最后几天，汉江市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方振国的专案组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沿着那名外围商人吐露的线索，悄无声息地向长兴集团的金融网络渗透。每一次秘密传唤，每一次外围取证，都像是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又剪断了一根看似无关紧要的丝线。
然而，李云亭的反击，也以一种更加阴险和恶毒的方式悄然展开。
汉江市郊区，一栋破败的筒子楼里。
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一个叫张大雷的男人面前。
张大雷看着信封里露出的红色钞票，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他的妻子赵玲，一年前因为严重的产后抑郁，在“静心堂”接受心理疏导期间，从诊所顶楼一跃而下。
当时，长兴集团出面，以“人道主义补偿”的名义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签署了和解协议，事情就此平息。他拿着那笔钱，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做了手术，从此过着负债累累、苟延残喘的日子。
“张先生，我们不是要你作伪证。”阴鸷男人语气温和，却像毒蛇吐信，“我们只是希望你把真相说出来。你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现在那个叫陈净的政法委书记，为了自己的政绩，要把‘静心堂’打成黑社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的妻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会被打上‘黑社会成员家属’的标签！你儿子的档案里，母亲那一栏，将永远蒙上污点！”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张大雷最脆弱的心脏。
“你……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张大雷的声音在颤抖。
“很简单。”阴鸷男人微微一笑，“拿着这份新的证据，去省委门口，去京城上访。就说陈净官商勾结，草菅人命，为了政绩颠倒黑白。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这是你为妻子讨回公道，为你儿子洗刷污名的唯一机会。至于这笔钱，是我们‘正义人士’的一点心意，让你路上用。”
张大雷看着那笔足够让他还清所有债务的钱，又想到儿子未来可能面对的歧视，最后一丝理智，被绝望和诱惑彻底吞噬。
他颤抖着手，将那个信封，收了下来。
……
省委，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陈净正在亲自用软布擦拭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里面是他托人寻觅已久的那套绝版旧书。这份给未来岳父的礼物，他格外上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方振国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陈书记，出岔子了。”
陈净放下木盒，示意他坐下说：“是李云亭那边有新动作了？”
“不是。”方振国摇摇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我们内部。检察院那边，对我们提交的几份批捕申请，压下来了。主管批捕的副检察长，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公开质疑我们专案组证据链不完整，定性不清，要求我们补充侦查。”
陈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又是李云亭的杰作。纪委那边碰了钉子，他就立刻转换方向，从公检法内部的“法”字上做文章。检察院是法律监督机关，他们卡住批捕环节，专案组就无法将先行拘留的嫌疑人转为正式逮捕，一旦超过法定时限，就必须放人。
这一招，精准而老辣。
“这位副检察长，跟李云亭是什么关系？”陈净淡淡地问道。
“他妻子的弟弟，在长兴集团担任副总。”方振国压低声音道。
“原来如此。”陈净点了点头，脸上非但没有忧虑，反而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他不是要证据链吗？给他。”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串地址。
“赵玲，女，一年前死于‘静心堂’医疗事故。丈夫张大雷，住在这个地址。李云亭下一步，一定会唆使这个张大雷，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出来闹事，用舆论来攻击我们。你现在，立刻派最可靠的人，抢在他们前面找到张大雷！”
方振国看着纸上的名字和地址，震惊得无以复加：“陈书记，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个？”
关于赵玲的案子，当初被迅速压下，卷宗都封存在市局档案室的角落里，如果不是刻意去查，根本无人知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当初处理这件事的，正是长兴集团的法务部。”陈净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洞穿一切的力量，“你找到张大雷，什么都不用说，就把当初那份和解协议，和他儿子在长兴集团旗下医院做手术的全部费用清单，拍在他面前。然后告诉他，如果他敢出来闹，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他‘敲诈勒索’和‘作伪证’的铁证。我们不为难他，但如果他非要当别人的枪，那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方振国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陈净的意图。
釜底抽薪！
李云亭想用张大雷当棋子，陈书记却要直接掀了他们的棋盘！
“至于检察院那边，”陈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把这份和解协议的复印件，连同长兴集团法务部处理此事的证据，‘不经意’地递到省检察院一把手，周检察长的案头上。我相信，周检察长是一位有大局观的同志，他会明白，他的副手到底是在‘依法办事’，还是在‘徇私枉法’。”
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
方振国拿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手心竟有些发烫。他站起身，郑重地敬了个礼：“是！我马上去办！”
看着方振国离去的背影，陈净重新拿起软布，继续擦拭着那个木盒。
汉江的风雨再大，也乱不了他的心神。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胡知之的电话，声音瞬间变得温柔：“我明天下午到京城，到时候去学校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胡知之雀跃的声音：“好呀！我跟爸妈说了，他们让你什么都别带，人来就行。我妈已经开始念叨着要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那不行，第一次登门，礼数必须周全。”陈净笑道，“放心，我准备的礼物，保证让咱爸妈和伯伯们都满意。”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眼中光芒闪烁。
李云亭，你的棋，我已经看透了。
而我的下一盘棋，棋盘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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