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怎么帮我？”九蛇带着疑问道。
他那张涂抹粉墨的脸多了几分认真，大胆地攥住了重叶的衣角，手指骨节用力到凸出。
这是关乎他妹妹性命的事情，他想知道这个陌生的雇佣兵能够说出怎样的方案。
“难道您从来没怀疑过她的医疗报告？”重叶毫不在意他的动作，只是输出自己的话。
她在光脑上点了两下，折叠光幕弹射张开在二人面前。
这是一份医疗报告，九蛇十分熟悉。
【林氏医院医疗报告】
每一串数据与文字丝毫不差，唯独有一处不同，他怔怔地望着报告最下方的一行小字。
【患者温玉雪身体状况：亚健康（营养不良）】
“不可能，这是你伪造的！”九蛇心脏猛的一跳，抬起头连忙否认道，“我妹妹的基因病只有林家的Nd76号基因药才能治疗！”
重叶面对着他，背后星辰的光在她冷冽的脸柔和了一层光圈，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望着重叶这张脸，九蛇的眼眸微微颤抖，怀疑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是吗？什么样的基因病，六年来没有任何基因突变的显性现象，只是单纯的两颊凹陷。”她语气平静道。
“我不相信这么多年您没有怀疑过。”
“插这么多仪器，您一回家就能带妹妹离开医院在家待两三天，这得是什么灵丹妙药能够保证她在家身体状况稳定。”重叶有些嘲讽道。
“您一离开，她就住医院全身插满仪器，手持转播设备的人甚至不让她靠近摄像头。”
光幕变动了几下，弹出刚才通话视频上的几个画面，分析出现的各个医疗设备。
重叶命令道：“自动识别。”
【识别成功，呼吸器、营养液输导管、脑部神经检测器……】
老实说，连重叶看到这些仪器的时候都有点忍不住抽嘴角，作为实验室的实验体，她对医疗设备很熟悉。
望着眼前一个又一个弹出的窗口，九蛇瞳孔震动，心底原本掩埋已久的怀疑如同藤蔓生长。
“先生，您仔细想想，每一次您去医院接她的时候，是不是等在实验室或观察室外面，远远地看着她取完仪器才能接走她。”
九蛇打钉的嘴唇抖了两下，迟疑道：“对……”
“您妹妹看起来的确很虚弱。”重叶垂下眼猜测道：“她每次回去大概率精神不振，并且时不时就会陷入沉睡，对吧？按照医院嘱托您肯定会让她定时服药，先生有做过药物鉴定吗？”
九蛇老实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小雪回家后，精神状态就会低落不少，经常玩到一半就会倒头就睡。
摇头是他的确没有做过药物鉴定。
重叶：“万一您给她服下的药物不是基因药呢？”
“比如，镇静剂，肌肉萎缩剂……”
重叶每说一个字，九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重叶冷淡地投下一眼，“再让我猜猜，您十四岁左右就应该做过全区域体检，体检之后，您的妹妹突然得了基因病，家庭无法承担医疗费用，于是林氏家族来到您的家里给了您一份雇佣合同。”
“合同内容大概是卖身契，”重叶压低身子，漆黑的眼眸逼近九蛇的脸，“我说的对不对？”
九蛇呼吸一滞，瞳孔倒影出重叶那张冷酷的脸庞，“你……你怎么知道？”
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知晓了他前半生的事情！
“……”
沉默。
整个空间只剩下九蛇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猜的啊。”重叶直起腰，淡淡道，“您就当我见识多吧。”
“毕竟，医阀要欺骗您们这种文盲实在是太容易了。”她语气飘忽。
九蛇家庭是矿星典型的矿工家庭，出身于矿星，家族世代都在矿星工作。
财阀的性质就注定他们会控制占有一部分的领域。
可想而知N36星的九蛇所在的区域每一家医院都是林氏麾下。
他们家族在林家的医院出生，在医院里的学校上学、学习知识，在矿井下工作签订的医疗保险是医院的，矿下危险受了伤在医院治疗。
医阀，一个中心星小小的家族就在遥远的星球简简单单地控制了一片区域成千上百个家庭里的十几代人。
“你猜测的很准确，但是，”九蛇恍惚的眼神慢慢定下来，眸色暗沉，“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做过事先调查，你说林家报告造假，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嗯哼，大胆的猜测。”重叶也不否认，只是忽的一笑，“您现在脑子倒是上线了。”
听着雇佣兵明显调笑的话语，九蛇警惕的神情微微一顿。
九蛇：我是没上几年学，你就上过学了，嘲讽谁呢，你这个地下城雇佣兵！
九蛇很愤怒，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感觉眼前的雇佣兵总有一种智商碾压感。
就像是全校吊车尾在考场与年级第一相遇时能感应到的被压制的磁场。
重叶不怪九蛇会怀疑，医生职业自带的权威性已经深深扎根进他的思想里。
就像老师在上面讲题目讲错了，学生们也只会在心底自己说服自己。直到下节课老师淡淡表示，啊，不好意思，上节课讲错了。
这是知识层面累积的问题。
九蛇如今起了反抗的心思，反倒可能是他在外面世界闯荡久了，见识多了，才察觉到不对劲。
“九蛇。”重叶突兀地叫了他的名字。
货舱里照明灯一闪一灭，九蛇的心脏跳的飞快，杀手本能地感应到气氛变得紧张。
下一秒，他身后的影子生长出无数条荆棘捆住他的手腕脚腕。
“嗬！”九蛇完全没料到刚才还平和的场面瞬间成了这样。
他用力挣脱了几下，却发现荆棘越收越紧，将四肢皮肉勒的血红。
“我是不是给您脸了。”
“需要再重复您当前的处境吗？”
“您和您妹妹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
“我这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
“我已经在努力用敬语压抑我的杀戮欲望了。”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却显得更为阴冷。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重叶盯着九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要么，接下来按我说的去做，我会让人救出你的妹妹，解决完事情你与妹妹在边境相聚。”
“要么，你杀不死我，完成不了林家派给你的任务，你被林家淘汰成为垃圾，你的妹妹被断掉医疗帮助，最后凄惨地在这个世界独自存活。”
“来吧，选一个。”重叶居高临下地插着兜道：“现在我重新给你选择的权利。”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最后补上一句，如同判决书末尾最后一个冰冷的句号。
“虽然……它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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