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后,护罩上的虫群已基本退去,金光重新显露出来,映照着坛内众人疲惫的脸庞。
但这并非解脱,护罩外的空地上,依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噬怨虫,黑红色的虫身交织在一起,像一片蠕动的沼泽。
它们不再疯狂冲击护罩,却也没有离去,只是围在杏坛四周,节肢摩擦的“沙沙”声、甲壳碰撞的“叮叮”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尖锐嘶鸣,依旧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从未停歇。
偶尔有几只虫子试图靠近护罩,刚触及灯焰的气息,便瞬间蜷缩成一团,化为飞灰。
可其余的虫子仍死死守在原地,一双双细小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死死盯着杏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更疯狂的冲击。
坛内众人终于得以喘息,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杨柳青靠着生死轮回鼎,脸色苍白,却仍警惕地望着外面的虫潮:“它们没走,只是在等待机会。”
吕明微收起桃木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凝重:“镇魂定魄灯能暂时压制它们,但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他们,不然可经不住几次折腾。”
武子谏闭目调息,周身黑气渐渐平复,只是嘴角的黑血仍未干涸。
阿仰依偎在宋式玉身旁,感受着周围灯焰的气息,轻声道:“这灯的力量越来越弱了……这镇魂定魄灯。”
宋式玉捶了捶酸痛的手臂,望着护罩外退回去的虫潮,咬牙道:“不管怎样,先养好精神,等天亮了,再想想对策!”
坛内的烛火燃到天明,镇魂定魄灯的淡金色火焰在晨光熹微时渐渐收敛,化作一抹温润的光晕萦绕在灯座周围。
众人一夜未敢深眠,轮流值守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便齐齐涌向护罩边缘。
果然如预料般,那些畏惧日光的噬怨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围满杏坛的黑红虫潮彻底褪去,只在地面留下一层暗褐色的虫壳碎屑与腥臭粘液,被晨露打湿后散发出淡淡的腐气。
天地间恢复了难得的宁静,鸟鸣取代了彻夜不休的虫啸,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青石路面上,驱散了平洲多日的阴翳,昨夜那场铺天盖地的虫灾,竟真如一场荒诞的噩梦,醒来便没了踪迹。
“总算能松口气了。”宋式玉伸了个懒腰,活动着酸痛的筋骨,看向护罩外干净的路面,语气里满是庆幸。
杨柳青率先撤去灵力护罩,生死轮回鼎缩小成巴掌大小飞回掌心,他俯身捻起一撮虫壳碎屑,指尖泛起微光探查片刻:“这些虫子阴邪属性极强,日光的阳气是它们的克星,白日里八成不会现身。”
“保险起见,我们分头巡视周边,半个时辰后回杏坛汇合。”
吕明微提剑起身,眼神依旧警惕,“武子谏跟我一组,杨兄带宋姑娘和阿仰,留意是否有怨罗天门的线索。”
杨柳青点头应下,三人即刻动身,循着昨夜逃离的路线折返。
街道上静得出奇,在青石杏坛内幸存的百姓也回到自家的屋内不敢露头,只有几家门窗虚掩,透出小心翼翼的目光。
而邓舍人和几位书生也被杨柳青他们安抚,一整夜的担惊受怕让几个普通人的精神都不太好,杨柳青让他们去休息。
昨夜被虫群啃噬得坑坑洼洼的墙壁、散落满地的杂物,都在晨光中显露无遗,印证着那场灾难并非幻觉。
行至昨夜遭遇虫潮的客栈前,众人不由得停下脚步。
与昨夜虫群聚集的“热闹”截然不同,此刻的客栈大门紧闭,朱红色的门板上还残留着虫群啃咬的细小齿痕,门楣上的灯笼歪斜地挂着,蒙上了一层薄灰,透着几分死寂。
客栈周围的地面同样干净,没有任何虫尸残留,仿佛昨夜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涌出的噬怨虫,从未在此处停留过。
“怪得很,这客栈白天倒像个寻常空屋。”宋式玉走上前推了推门,门板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内部锁死的。
阿仰指尖的银线探阴蛊轻轻摆动,浅绿色虚尾在空中绕了一圈,却没感应到任何阴邪气息:“这里已经没有噬怨虫母,加上日光照射,这里的虫潮暂时散了。”
杨柳青绕着客栈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刻痕上。
那是昨夜他为标记路线留下的,刻痕周围的虫壳碎屑已被风吹散,唯有刻痕深处还沾着一点未干的粘液。
“这客栈绝非普通住处,昨夜虫潮从这里蔓延开来,说不定与怨罗天门的入口有关。”
他指尖凝起一丝乾坤之力,轻轻触碰门板,却被一层微弱的阴邪屏障反弹回来,“里面有怨气加持,白天似乎打不开。”
“砰——!”
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街道上炸开,宋式玉握紧战锤,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巨力,一锤狠狠砸在客栈紧闭的朱红门板上。
实木门板瞬间崩裂,木屑纷飞,两道深深的锤痕贯穿门板,整扇门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尘。
几人捂着口鼻踏入客栈,眼前的景象与昨夜截然不同——屋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脚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脚印。
房梁、墙角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蛛网随风轻轻晃动,透着常年无人居住的荒凉。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桌面布满划痕与尘垢,连柜台上的账本都泛黄发脆,散落在地。
昨夜那些诡异的顾客、点头哈腰的小二、算盘打得噼啪响的账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吕明微和武子谏也恰好赶到,见此情景,吕明微眉头紧锁,桃木剑在手中一转,神识铺展开来,仔细探查着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奇怪,噬怨虫真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武子谏周身黑气微动,鬼王的感知力远超常人,却也只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怨气,早已被日光阳气中和:“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了。”
杨柳青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的灰尘,又翻看了一下散落的账本,眼神凝重:“看起来这些灰尘至少积了数月,蛛网也没有破损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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