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战区长官部，陈诚办公室
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陈诚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
参谋长手里拿着两份刚译出的电文，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陈诚 猛地停下，指着参谋长手里的电文，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火气说道：
“看看！看看！
嘉奖的墨迹还没干呢，申斥令和卡脖子的命令就来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没他娘的这个快法。”
参谋长也是苦笑一声，把电文放在桌上说道：
“长官，消消气。
委座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
丁伟他毕竟是八路军，不是咱们的嫡系。
以前是个旅，闹腾点也就算了。
现在可好，自己扩编成师了，一口气拉起来快两万号人，还在龙潭坪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名声震天响。
上头…上头能睡得着觉吗？”
陈诚 一拳砸在桌子上说道：
“老子管他什么嫡系杂牌。
他丁伟在黑风坳堵住了畑俊六，在龙潭坪端了鬼子联队指挥部，干掉了畑俊六，这是实打实的功劳。
没有他，石牌就危险了。
老子的战区司令部能不能安稳坐在这里都难说。
现在倒好，功劳不提了，抓着擅自扩编、藐视中央的小辫子不放？
我呸！”
参谋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长官，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您想想，丁伟这么一搞，开了个什么头，以后其他部队有样学样，都自己扩编，自己搞地盘，那还了得？
军令政令还怎么统一？
委座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这申斥令是阳谋，咱们要是不执行，就是抗命啊。”
陈诚烦躁地抓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愤怒的说道：
“执行？怎么执行？
让老子去当这个恶人？
去寒前线将士的心？
他丁伟和独立旅的弟兄们刚流了血，转头就给他们上眼药？”
参谋长叹了口气说道：
“长官，形势比人强。
咱们不执行，自然有人会执行，到时候您更被动。
我看…咱们就按上头的意思办，但在具体操作上…可以稍微…灵活一点。”
陈诚沉默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带着一脸的疲惫和烦躁。
“说吧，怎么个灵活法？”
参谋长拿起电文，一条条分析起来：
“第一，这申斥令，咱们得转发给丁伟。
不过，原文里有些话太难听，什么军阀习气、罪不可恕，咱们可以稍微润色一下，改成行为欠妥、有违军纪。
核心意思不变，就是批评他擅自扩编，让他恪守防区，听候处理。”
陈诚冷哼一声说道：
“哼，脱裤子放屁。
意思还不是一样？
丁伟又不是傻子！”
参谋长说道：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第二，关于补给，军政部和后勤总部那边肯定会卡死。
咱们战区兵站，按说应该给他们补充，但现在困难嘛。
我看，就按他们独立旅原先的定额，先拨个三四成过去。
杯水车薪，但总比一点没有强，也算对上头有个交代。”
陈诚眼神锐利地看着参谋长，后勤补给可是决定了前线战士性命的。
当即怒了：
“三四成？你这是在饿他们的肚子。
他们刚扩编，多少人张嘴等着吃饭，多少条枪等着弹药？
这点东西够干嘛？”
参谋长摊了摊手说道：
“长官，咱们也没办法啊。
各部队都喊困难，兵站库存也紧张嘛。
再说，这也是上头的意思…咱们总不能明着对抗。”
陈诚阴沉着脸，没再反驳，算是默许了。
参谋长继续念道：
“第三，派兵协防。
委座明确要求，派绝对可靠的部队，占领龙潭坪西、北方向的要道。
王耀武的74军，李天霞的51师是嫡系，战斗力也强，就让他们去。
对外就说加强侧翼防御，预防日军反扑。”
陈诚猛地转过头，怒视道：
“协防？说得好听，不就是监视加封锁吗？
把丁伟他们困在龙潭坪那一亩三分地。
向东是鬼子，向西向北是咱们协防的部队，我们这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
“长官，这个事情咱们心里清楚就好。
但我意思是咱们私下给李天霞的命令要明确，就是要守住青石岭、野三关这些路口。
没有您的亲笔手令，严禁龙潭坪的任何部队，尤其是成建制的队伍，向西或向北移动。
说白了，就是防着他们万一顶不住鬼子，想撤到咱们腹地来，或者跟其他方面的武装连成一片。”
陈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说道：
“这是要把友军往火坑里推啊…仗打成这样，还玩这种心眼…”
话锋一转，参谋长继续说道：
“第四，也是最后一点了。
长官，您可以…以个人名义，给丁伟发一封密电。”
陈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密电？说什么？”
参谋长：
“就提醒他，日军报复在即，势头会很猛，让他务必小心，保存实力。
补给的事情，解释一下是上头压力，我们无能为力。
派兵协防的事情，也说是战区统一部署，让他别多想。
总之…打个招呼，让他心里有数，知道不是我们战区要搞他，我们也难做。”
陈诚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满是疲惫：
“就这么办吧…你去安排。那封密电…我亲自来起草。”
参谋长应了一声“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陈诚独自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却感觉这笔有千斤重。
他望着地图上龙潭坪那个刺眼的点，仿佛能看到丁伟和他那些刚刚经历血战、疲惫却又充满希望的士兵们。
陈诚喃喃自语道，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丁伟啊丁伟，你小子是厉害，是真能打。
可这世道…光会打仗不行啊…老子这回，对不住你了。
给你提个醒，少卡你点补给，算是老子…唯一能做的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一种深深的厌恶，既是对这背后的算计，也是对自己不得不扮演的这个角色。
指挥部外，传来了部队紧急集合开拔的隐约号声，那是李天霞的51师，正奉命说是前去协防，实则是封锁独立师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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