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什么古墓机关,这分明是个活体。
“都过来。”
阿朵的声音不大,却像凉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让周围几个想凑热闹的村民顿时住了脚。
她手里托着个黑陶罐子,里面装满了一种黑乎乎的膏状物。
“吃。”阿朵言简意赅。
顾一白探头看了一眼,那是“断契盐”拌的“哑花蜜”。
这东西能封住人的三魂七魄,让人在极度惊恐时也喊不出自己的真名。
这地下的玩意儿叫“口胎”,最擅长顺着名字把人的魂儿勾进去做养料。
那味道绝对好不了。
顾一白抠出一坨塞进嘴里,又涩又苦,还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把腮帮子都黏住了。
其他人虽然一脸菜色,但看着阿朵那双毫无波动的黑眼睛,也都老老实实吞了下去。
唯独怒哥不干。
这只杂毛鸡站在树杈上,把头撇到一边,那只没毛的翅膀还要装模作样地扇两下,一脸“爷是凤种,岂能吃屎”的高傲。
“畜生不用名字。”怒哥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意思是它就算叫唤也就是咯咯哒,谁还能听懂咋的?
阿朵没劝,只是在经过怒哥身边时,手指极快地在它那几根炸毛的尾羽上拂过。
一道细微的金光闪过,那是缚言符。
顾一白看得真切,嘴角扯了扯,没拆穿。
这傻鸟,真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能瞒过蛊身圣童?
队伍顺着麻三开出的盗洞鱼贯而入。
越往下,那种湿热的感觉越重。
四周的岩壁不再是石头,而是一层层暗红色的胶质物,上面布满了粗大的血管,里面甚至能看到浑浊的液体在汩汩流动。
麻三走在最前头,手里捏着一把细长的银针。
每走十步,他就在那跳动的血管壁上钉一根。
前五十步,银针还是亮的。
走到第五十一步,麻三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刚钉进去的那根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随即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针尖竟是指向了来路。
“回去……快回去……”
一阵细碎的呢喃声突兀地在狭窄的通道里响起。
顾一白猛地回头。没人说话。
那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爹,我就在墙里头,好疼啊……”
走在中间的一个年轻后生突然浑身一僵,眼神发直,张嘴就要喊出一个名字。
那是他三年前走丢的儿子的小名。
几乎同时,另一个中年汉子也像是魔怔了,眼泪鼻涕横流,嘴唇剧烈哆嗦着。
阿朵猛地一挥衣袖。
两团淡紫色的迷烟炸开,精准地糊住了那两人的口鼻。
那两人身子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风箱声,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队伍大乱。
就在这乱糟糟的档口,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后面挤了上来。
那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半边脸都是血,左臂软塌塌地垂着,看着像是刚从上面摔下来受伤的村民。
他挤到人堆里,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哎哟——”
这一摔看似慌乱,他那只好手却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按在了那层胶质地面上。
几滴透明的粘液顺着他的指缝渗了进去。
呲——
极细微的腐蚀声响起,地面的胶质层冒起几个白泡。
这是要在队伍中间烂出一个缺口,引动地下的血水倒灌。
顾一白正盯着前面的路,没留意脚下。
但有人留意到了。
“叽!”
怒哥原本蔫头耷脑地蹲在顾一白肩头,这会儿突然炸了毛,像道黑色闪电般扑了下去。
那尖锐的喙如同钢凿,狠狠啄向那汉子的脖颈侧面。
那汉子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想要抬手格挡。
但这一下太快,太狠。
只听“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怒哥硬生生从那汉子肩膀上撕下来一块巴掌大的皮肉。
没有血喷出来。
那层伪装的人皮底下,露出来的不是红肉,而是一片泛着青黑光泽的硬质鳞片,上面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多足虫类的甲壳。
那是六翅蜈蚣的妖纹。
汉子闷哼一声,眼神瞬间阴鸷,反手就要去抓怒哥。
但他还没碰到鸡毛,怒哥尾羽上的那道符箓猛地亮起一阵黄光,那是阿朵留下的后手,专门克制妖邪之气。
汉子手像被烫了一样缩回去,混在人群里不敢再动。
顾一白眼皮一跳,刚要开口,前面的麻三却突然停住了。
“顾爷,到底了。”
通道到了尽头,原本狭窄的空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溶洞腔体,满地都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像一条静止的血河。
河对岸,并排立着三扇黑沉沉的石门。
左边那扇门上,刻着一个扭曲的古篆字:名。
右边那扇,刻着:反。
中间那扇门最怪,上面光秃秃的,什么花纹也没有,只在门楣正中刻着一个字:无。
顾一白眯起眼睛。
地上的血浆缓缓流动,无论流势多么湍急,流到中间那扇“无”字门前时,都会诡异地绕开一个半圆,就像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片雷击枣木。
这是至阳之物,专门用来探阴路。
他没急着把木片扔出去,只是捏在指尖,指肚在粗糙的木纹上轻轻摩挲。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那个混在人群里的“伤员”也死死盯着他的手。
顾一白的手抬了起来。
那片雷击枣木没扔出去。
顾一白的手指在半空悬了一瞬,又把木片收回袖管。
这玩意儿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落魄道士手里盘来的,统共就三块,用一块少一块。
若是探路打水漂,这买卖太亏。
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是铁秤婆。
这老太婆佝偻着背,从腰间解下一个发黑的粗布袋子,那袋口用油绳系得死紧,解开时飘出一股陈年的土腥味。
她也没看顾一白,干枯的手抓出一把碎骨渣子,像是撒喂鸡的米粒一样,冲着那三扇门前的血河就扬了出去。
“活人眼杂,容易被障眼法迷了心窍。死人实诚,只认回家的路。”
骨渣落在血浆上,没沉。
左边“名”字门前,骨渣顺着血水打转,像没头苍蝇;右边“反”字门,骨渣刚沾边就被冲散了。
唯独中间那扇“无”字门,漂在上面的碎骨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屑,微微发颤,最后竟逆着血流,一点点往门缝底下钻。
铁秤婆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是招娣那丫头的脚趾骨,她生前就是个找不到家的苦命鬼,死后这执念比狗鼻子都灵。中间那道,通着真地界。”
既然路定了,怎么开就是个问题。
麻三凑上来,在那扇光秃秃的石门前转了两圈,想上手摸,又怕把自己那双手给废了。
他扭头看向顾一白,眼里透着贼光:“顾爷,这门看着邪乎,哪怕是知道路,也没人敢拿肉身去顶门。您那儿有没有什么‘替死鬼’之类的傀儡?放出去探个深浅。”
顾一白瞥了他一眼。这耗子倒是会算账,想白嫖他的库存。
他没搭理麻三,伸手进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封在琥珀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指头大小的物件,透着浑浊的黄光。
凑近了看,里面封着一节白生生的婴孩指骨。
这是当年他在静眠坡的一处荒坟里顺手捡的,那坟头草都没长几根,但这指骨却阴气森森,是个至阴的引路媒子。
顾一白蹲下身,把琥珀摁进了“无”字门前的沟槽里。
滋啦——
就像滚油泼进了雪窝子。
那块琥珀瞬间变得通红,里面的婴孩指骨像是活了一样,竟透出一抹血色。
紧接着,门前那些粘稠的血浆像是见了鬼,疯狂地向两侧退散,硬生生在门前让出了一个干爽的环形空地。
原本充斥着腐臭的坑底,竟从门缝里渗出一丝清冷的风,带着股雨后泥土的味道。
活路。
顾一白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肩膀上的怒哥,冲阿朵抬了抬下巴。
阿朵会意,伸手在怒哥的尾羽上轻轻一抹,揭下了那道缚言符。
“咯——”
怒哥早就憋坏了,那口气一松,它那没毛的脖子猛地一鼓,张嘴就是一团青白色的火焰,直喷向门楣中央那枚锈迹斑斑的铜环。
这火不是凡火,是凤种肚子里的先天真焰。
火焰舔舐青铜的一刹那,原本光秃秃的门板上,突然像是起了疹子,密密麻麻地浮现出无数个倒着写的名字。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每一个名字都在火焰中扭曲、惨叫,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这门叫“无”,原来是要烧尽了名字才能进。
轰隆隆。
沉闷的摩擦声响起,像是有个巨人在地底下翻身。
那两扇石门没往两边开,而是像两片软肉一样向内凹陷下去,露出了一条还在蠕动的通道。
通道壁上不是石头,全是白花花的肉膜和粗大的筋络,看着像进了谁的肠子里。
“动作快点,这门撑不了太久。”顾一白率先迈步进去,脚下的触感软绵绵的,有点恶心。
队伍鱼贯而入,顾一白选了个稍微宽敞点的腔室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再往里走就是真正的血壤核心,不把后路铺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麻三,布震网。”顾一白吩咐道。
麻三不敢怠慢,从怀里摸出七根特制的空心银针,那是专门用来听地音的。
他选了七个方位,把银针钉进肉壁里,又用极细的蚕丝将针尾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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