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操!”怒哥在地上滚了两圈,一身原本油光水滑的彩羽此刻凌乱不堪,左翅更是耷拉着,几根主羽像是被利刃齐根切断,正渗着金红色的血珠子。
“怎么回事?”阿朵一步跨过来,想去扶,却被怒哥倔强地一翅膀挡开。
“别碰,晦气!”怒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张尖嘴都在哆嗦,“上头有个拐角,藏得真他妈深。那岩石皮儿底下埋着管子,老子刚划开一道缝,里头那股味儿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是腥气,陈年老蜈蚣的那种腥气!”
他喘了口气,眼神凶狠:“那管子里的毒水都在往‘舌井’那个方向涌。老子刚想撤,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黑影子,跟把大剪刀似的,差点给爷卸了膀子!顾一白,那是吴龙的味道,那孙子没跑,就在前面蹲着呢!”
顾一白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雷击枣木握得更紧了些。
这时候,一直守在队尾没跟进来的吴九斤突然发了疯似的冲着这边挥手。
那老头是个聋子,听不见声,但一双眼睛毒得很。
他也不敢大声喊,只是拼命指着地面,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古怪的姿势——那是以前清源村祭祖时,大祭司念经的手势。
麻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九斤叔说,他埋在地里的铜铃震得不对劲。”
“震得怎么不对?”
“不是地动,也不是婴儿哭。”麻三咽了口唾沫,翻译着吴九斤那快得带出残影的手语,“是有节奏的震。三长两短,那是……那是咱们村以前给死人招魂用的《唤名经》!”
顾一白脑子里那根弦嘣地一声接上了。
吴龙没跑,不仅没跑,这老妖怪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贪。
“他这是想鸠占鹊巢。”顾一白冷笑一声,眼底寒光乍现,“他把自个儿的妖身融进了这片血壤里,用毒血造了条假脉,在那‘舌井’里头模仿仪式。他不是要毁了这地儿,他是想让这‘口胎’把他当成真正的‘神胎’给生出来!”
一旦让他得逞,这整座大山的生气都会被那条老蜈蚣吸干。
“铁秤婆!”顾一白低喝一声。
铁秤婆颤巍巍地从随身的背篓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碎石片。
那是村口那块碎掉的亡籍碑,上面刻着的一笔一划,都是清源村几百年死去的孤魂。
“扔进去。”顾一白指着那条充满诱惑的支脉深处。
铁秤婆手一扬,石片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了那满是绿色泡沫的血泊里。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块坚硬的青石片刚一沾血,竟然像是块受热的猪油,瞬间软化、扭曲。
石头上的纹理自行重组,仅仅两息功夫,竟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小人形状,对着“舌井”的方向,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连石头进去了都要跪下称臣,活人进去了还能有个好?
“好大的排场。”顾一白看着那个跪拜的石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想让我们去朝圣?做梦。”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过正缩在阿朵身后的小满。
“把手给我。”
不容分说,顾一白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小满指尖轻轻一划。
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却没往下滴,反而像是被磁铁吸引,悬在顾一白的刀尖上。
“麻三,封路!把这条支脉给我堵死!”
顾一白厉声下令,同时单手结印,以刀尖之血为引,在那原本的地图轨迹上狠狠一划:“真路就在脚下,鬼打墙也得给我让道!给我开!”
随着那滴蕴含着“生机”的血落下,地面上那复杂的脉络像是被烫到了,剧烈地收缩起来。
原本那条通往“舌井”的支脉,那层暗红色的苔藓突然疯长,像是无数只手交织在一起,硬生生将那个路口封了个严实。
而就在主通道的方向,原本愈合的肉壁开始痛苦地撕裂,露出了一条狭窄却干净的通道。
“走!”
顾一白刚迈出一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突然从被封死的支脉深处炸开。
咚——!
这声音不像爆炸,倒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被激怒后发出的咆哮。
整个地下腔室开始剧烈震颤,头顶的碎石雨点般落下。
“不好!那玩意儿急眼了!”怒哥尖叫着扑腾起来。
话音未落,四周原本还在有规律搏动的肉壁突然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所有凸起的血管在同一时间变成了紫黑色,鼓胀到了极限。
噗、噗、噗——
连绵不绝的爆裂声在狭窄的隧道里炸响。
漫天的血雾喷涌而出,但这血雾里裹挟着的并不是液体,而是一团团漆黑如墨的絮状物,铺天盖地地朝着众人涌来。
顾一白透过那腥臭的雾气,隐约看见那些黑色絮状物在半空中翻滚、纠缠,似乎正在凝聚成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态……
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雾气,是一团团活着的霉菌。
顾一白甚至不用开法眼,光凭肉眼就能看清那黑色絮状物里裹着的玩意儿——那是成千上万张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人脸。
五官挤在一起,像是在沸水里煮烂的饺子皮,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千万只蚊子直接钻进了耳膜里。
“来啊……给你名字……好名字……”
顾一白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正往太阳穴里捅。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味冲上脑门,那股眩晕感才勉强压下去。
一声脆响在身侧炸开。
麻三那只本来握着铲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正哆哆嗦嗦地往那团黑雾里伸,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痴呆的笑,像是看见了没穿衣服的娘们儿,又像是看见了堆成山的金条。
铁秤婆手里的铜制针筒狠狠砸在麻三的手腕骨上,这一记没留手,听声音怕是骨裂了。
“哎哟!”麻三一声惨叫,捂着手腕子就在地上打滚,那股痴呆劲瞬间被疼没了。
“别让他碰!那是‘借名煞’,碰了就连祖宗是谁都忘了!”铁秤婆厉声喝道,另一只手极快地从腰间布袋里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盐粒。
这不是一般的盐,颗粒粗大,色泽暗哑,是过阴人专门用来给毁约的死鬼擦身的“断契盐”。
老太婆扬手一撒。
滋啦——!
盐粒撞上黑雾,像是火星掉进了油锅。
空气中瞬间腾起一股焦臭味,那些微小的人脸发出尖利的惨叫,纷纷溃散成黑水。
趁着那声波稍微退去的一瞬,顾一白一把拽起还在哎哟唤疼的麻三:“撤!回前哨那个弯道!”
众人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几十米,直到拐过一道石梁,那种钻脑子的低语声才算小了些。
顾一白没敢歇着。
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七根早已备好的桃木桩,每一根上面都缠着浸过黑狗血和公鸡冠血的麻绳。
哆、哆、哆。
他手起锤落,将七根木桩按照北斗倒悬的方位,死死钉在刚才撤退的路口地面上。
最后一根木桩落下,顾一白手指在眉心一抹,呵气成煞,在那麻绳上用力一弹。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立了起来。
外面那些试图涌进来的黑雾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被挡在了三米开外,只能徒劳地翻滚、嘶吼。
“暂时过不来。”顾一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有空去看地上的情况。
刚才那一阵爆裂,不少黑色的血水溅到了这边。
此时,这些黑血落在之前麻三撒下的防潮石灰粉上,并没有晕开,反而像是某种软体虫子一样,缓缓蠕动、收缩,最后竟凝结成一个个扭曲的符号。
似字,非字。
有些像甲骨文里的“口”,有些又像道家符箓里的“煞”。
顾一白蹲下身,盯着那几个正在变形的血字,眉头拧成了疙瘩。
“九斤叔。”他冲着角落里的更夫招了招手。
吴九斤抱着他的铜铃铛挪过来。
这老头耳朵聋,刚才那一波声波攻击反倒对他影响最小,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吓人。
顾一白指了指地面,比划了一个“听”的手势。
吴九斤没二话,把那口大铜铃倒扣在地面上,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掌轻轻贴在铃身上,闭上了眼。
隧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黑雾撞击木桩屏障的沉闷声响。
过了足足两分钟,吴九斤的手指突然动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顿了三下,又快速点了两下。
麻三捂着肿起的手腕,凑过来充当翻译,脸色白得像纸:“九斤叔说,血流出来的动静有拍子。三滴一组,两滴急收。这是……这是咱们村里唱《唤名经》起调时候的板眼。”
顾一白心里咯噔一下。
连流血都踩着经文的节奏,这地底下的东西,已经不光是活着那么简单了,它在“守规矩”。
守谁的规矩?
“得看看这血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铁秤婆阴着脸走过来。
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把剔骨用的小弯刀,刀刃薄如蝉翼,泛着青光。
她走到一处岩壁裂缝边,那里有一根还没完全烂透的血管正耷拉着。
“我要做个‘骨外读相’。”老太婆看了顾一白一眼,“可能会有点恶心。”
顾一白点点头,退后半步。
铁秤婆手腕一抖,刀尖精准地划开那根血管的表皮。
没有血喷出来,只有一摊浓稠得像沥青一样的液体缓缓挤出。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滴液体接在那块亡籍碑的残片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滴黑液接触到碑面,并没有滑落,反而像是墨汁渗进了宣纸。
几秒钟后,原本灰扑扑的石头表面,竟然浮现出了四个暗红色的字迹,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名归——伪主】
字迹只停留了一瞬,紧接着整块石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直接炸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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