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穿越长安求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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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冥河倒影的致命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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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水面泛着浓稠如浆的腥甜,乌沉沉的河水倒映着血月残辉,船桨划开的涟漪中,倒影突然如碎镜般扭曲。李砚堂的虚影踩着曼珠沙华的花瓣立于船头,黑袍下摆的金线在幽光中翻卷,无数青黑色的花根从他脚下蔓延,如毒蛇般钻入白狐的魂魄——雪狐原本莹白的毛发瞬间枯焦,皮肤下青筋暴起,根须穿透之处渗出黑红色的血珠,疼得它浑身痉挛,发出凄厉的狐鸣。

“你以为玄渊判官会真心相助?”李砚堂的笑声带着骨瓷摩擦的刺耳质感,虚影抬手按住白狐头顶,“他早被我种下九幽蛊,从你们踏入冥河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我棋盘上的棋子。”

白狐猛地仰头呕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水面化作滋滋作响的黑雾。它颈间挂着的判官面具应声碎裂,碎片纷飞中,一道披头散发的残魂浮现——竟是李府前任主母柳氏的魂魄,她面容枯槁,眼眶空洞,嘴角淌着黑血,癫狂大笑:“曼珠沙华需至亲之血为引,你以为陈默为何能在祭坛活过百年?他本就是阮氏与李氏的混血,是天生的血祭容器!”

话音未落,河底突然传来无数细碎的咯咯声,数以千计的婴孩鬼手破水而出,粉嫩的掌心爬满黑纹,指甲尖利如刀,死死抓挠着船板,试图攀上船来。苏青禾颈间的并蒂莲耳坠骤然迸发刺目青光,护住船身的同时,一段幻象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幽暗的祭坛悬浮于混沌雾气之中,玄黑色的黑曜石台面刻满了泛着暗红光泽的古老符文,像是凝固的鲜血。四周燃着九盏青铜长明灯,幽绿的火焰跳跃不定,将陈默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孤绝。他身着的玄色守墓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镇魔纹路,领口袖口磨损的痕迹,是他多年潜伏的印记,此刻在幽光下,却如墨色深渊般吞噬着光亮。

陈默单膝跪地,膝盖与黑曜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掌心的青铜盏泛着冷硬的光泽,盏壁雕刻着狰狞的噬缘魔纹,盏中盛满的魔血呈暗紫色,粘稠如浆,表面漂浮着细碎的黑色纹路,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臭与戾气,仿佛能腐蚀人的神魂。他垂眸望着那盏魔血,眼底没有半分迟疑,唯有一片沉寂的决绝——从知晓自己是百年前守墓人后裔的那一刻起,从得知噬缘魔血需以纯善魂魄为容器方能封印秘境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做好了抉择。

没有丝毫犹豫,陈默抬手将青铜盏凑到唇边,暗紫色的魔血顺着他的喉结滚动而下,带着刺骨的寒凉与灼烧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魔物钻进喉咙,撕咬着他的血肉与经脉。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依旧仰头,将盏中大半魔血一饮而尽。

随后,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七寸匕首,匕首寒光凛冽,是用万钧铁矿的镇灵铁锻造而成。陈默没有半分迟疑,匕首划破心口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与剩余的魔血交融。他掌心按住伤口,运力将混合着自身精血的魔血强行注入经脉,那些魔血仿佛瞬间被唤醒的活物,在他体内疯狂游走,所过之处,经脉凸起如蛇,皮肤下浮现出暗紫色的纹路,灼烧感从经脉蔓延至魂魄,像是有无数火焰在啃噬他的神魂,痛得他浑身痉挛,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陈默只是咬碎牙关,唇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挺直脊背,任由魔血在体内肆虐,任由自己的魂魄被魔血侵蚀、重塑,沦为承载这滔天戾气的容器。他的眼神始终清明而决绝,那里面藏着对天下苍生的悲悯,藏着对苏青禾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更藏着对这跨越百年宿命的坦然——原来从护送《极乐图》的那一刻起,从与苏青禾相遇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用自己的魂魄为饵,引所有觊觎秘境的势力入局,只为最终将魔血与秘境一同封印。

祭坛之下,苏青禾浑身剧震,脚步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死死攥着衣襟,心口的剧痛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丝,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耳间佩戴的青鸾耳坠,本是她与陈默的定情之物,此刻青光骤然黯淡,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悲恸与陈默魂魄的沉沦,光芒忽明忽暗,最终化为一抹死寂的灰。她望着祭坛上那个被暗紫色魔纹缠绕的身影,望着他明明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终于明白他所有的疏离与决绝,所有的沉默与隐忍,都是为了这一刻。巨大的悲恸与悔恨将她淹没,她想冲上去阻止,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沦为魔血的容器,看着那个曾温柔护她、并肩作战的人,渐渐被黑暗吞噬。

暗紫色的魔纹已爬满陈默的脖颈,他的瞳孔泛起猩红,周身萦绕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连祭坛上的青铜长明灯都在剧烈晃动,幽绿火焰透着濒灭的诡异。苏青禾被无形的禁制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牙关渗血,神魂被魔血啃噬得摇摇欲坠,突然想起慧能大师临别时塞给她的那卷手抄《金刚经》——泛黄的经卷用朱砂题字,正是沈砚之晚年所书,大师曾说“此经可破痴嗔,可镇戾气”。

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经卷,指尖触到冰凉的绢纸,泪水模糊了上面的梵文。“陈默!挺住!”苏青禾咬紧牙关,不顾心口剧痛,展开经卷高声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经文声清越,穿透祭坛上的混沌雾气,竟化作点点金芒,从经卷上飘洒而出。那些金芒落在陈默身上,与他体内乱窜的魔血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冰雪遇火。陈默浑身一震,猩红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明,他猛地抬头,望着苏青禾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魔血的侵蚀已让他难以言语,但他眼中的决绝,却化作一股力量,死死压制着体内的戾气。

“孽障!休得坏我大事!”慧尘见状,眼中闪过疯狂,手中佛珠暴涨数倍,带着凌厉的劲风砸向苏青禾,“《金刚经》乃佛门至宝,岂容你这凡女妄用!”

就在佛珠即将触及苏青禾的刹那,经卷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护住。慧尘的佛珠撞在屏障上,瞬间碎裂成粉末,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沈砚之的手抄《金刚经》浸透着毕生佛性,又经灵岩寺历代高僧供奉,早已不是普通经卷,而是蕴含着净化一切邪祟的佛门圣力。

祭坛上的黑曜石符文被经文声唤醒,暗红的纹路渐渐转为金黄,与经卷的金光呼应。陈默猛地攥紧拳头,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体内的魔血往心口汇聚——那里是他魂魄的核心,也是《极乐图》藏匿之处。“青禾……继续……”他艰难吐出几个字,鲜血顺着唇角滑落,滴在经卷飘来的金芒上,竟化作一道血色符文,融入祭坛的阵法之中。

苏青禾泪如雨下,却不敢停歇,经文念得愈发急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随着最后一句经文落下,经卷化作漫天金蝶,扑向陈默的身躯。《极乐图》从他怀中飞出,在金光中展开,画中山水与祭坛符文完美契合,菩提树下的老僧仿佛活了过来,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陈默心口的伤口涌出的鲜血,与魔血、金光交织在一起,顺着祭坛的符文流淌,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刚印。

“不——!”被魔血戾气吸引而来的玄铁门门主吴天霸,刚冲进祭坛就被金刚印的金光击中,瞬间化为飞灰。慧尘惊恐欲绝,转身欲逃,却被金蝶缠住,浑身燃起佛火,在惨叫声中化为焦炭。

秘境深处传来凄厉的嘶吼,那是被封印的邪祟察觉到灭顶之灾。陈默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魔血在金光与经文的净化下,不再是吞噬魂魄的毒物,反而化作封印的力量,与他的魂魄、《极乐图》、《金刚经》的圣力融为一体。“青禾,”他的声音变得轻柔,像是风拂过湖面,“往生非忘,归真方得……我会守住这里。”

苏青禾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陈默的身影彻底融入祭坛的金刚印中,黑曜石台面的符文金光万丈,将整个秘境笼罩。混沌雾气渐渐消散,那些被魔血侵蚀的痕迹荡然无存,唯有祭坛中央,留下一枚泛着温润金光的菩提印,与《极乐图》一同悬浮在空中,静静守护着这片被封印的秘境。

苏青禾抱着那卷已化为灰烬的《金刚经》残页,跪在祭坛上,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陈默没有消失,他化作了永恒的守护,正如《金刚经》所言,无住相布施,无功德,无所得,却以自身魂魄,换来了天下安宁。而那卷《极乐图》,则缓缓落在她手中,画中山水依旧,只是菩提树下的老僧身旁,多了一道玄色的身影,似在微笑,似在凝望。

苏青禾带着《极乐图》与菩提印离开秘境,一路东行返回灵岩寺。慧能大师见她孤身归来,望着她怀中静静悬浮的菩提印,早已了然一切,只是长叹一声,引她至寺后禅院,将一尊尘封的古镜取出——那是一面青铜方镜,镜面暗哑,边缘刻着与秘境符文同源的缠枝莲纹,正是沈砚之坐化前嘱托寺中保管的“照心镜”。

“此镜能照见人心执念,沈先生曾言,秘境封印之下,除了噬缘魔血,还藏着一缕‘镜中魔’,以人心贪欲为食。”慧能大师指尖拂过镜背的纹路,“如今陈默以魂魄加固封印,魔血已镇,但这镜中魔却因秘境动荡,渐渐苏醒,需以菩提印与《极乐图》的力量净化。”

苏青禾接过铜镜,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身,镜面突然泛起一层幽蓝的光晕。她下意识望向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陈默化作封印时的决绝身影,那身影渐渐扭曲,竟渗出暗紫色的魔气,一双猩红的眼睛从镜中直直望来:“青禾,我好疼……若你放弃封印,我便能重归人间。”

熟悉的声音带着蚀骨的魅惑,苏青禾浑身一震,泪水险些再次滑落。她猛地闭上眼,想起陈默临终前的嘱托,掌心的菩提印骤然亮起金光,按向镜面:“你不是他!陈默以魂魄护天下,岂会被贪欲左右?”

“呵呵……”镜中传来阴冷的笑声,魔气如潮水般从镜面涌出,禅院中的香炉瞬间倾倒,香火化为灰烬。镜中黑影渐渐凝聚成形,竟是一个与陈默容貌一模一样的魔物,只是眼神阴鸷,周身萦绕着黏稠的黑雾:“我便是他心中未断的执念,是他对你的牵挂,对生的渴望!苏青禾,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只需将菩提印投入镜中,我便能替他归来,与你永世相守。”

魔物伸出黑雾凝聚的手掌,缓缓从镜中探出,带着诱人的暖意。苏青禾的心狠狠一颤,指尖几乎要松开菩提印——她确实日夜思念陈默,那份执念如藤蔓般缠绕心间,魔镜正是窥破了这一点,才得以化形。

就在这时,怀中的《极乐图》突然展开,画中山水绽放金光,菩提树下的老僧与玄色身影一同合十,口诵佛号。苏青禾怀中的《金刚经》残页也化作金芒,融入她的眉心,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魅惑。她睁开眼,眼神清明如洗,举起菩提印,狠狠砸向镜面:“执念若能害人,便该断;贪欲若能生魔,便该灭!陈默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沉溺虚妄!”

“轰——!”菩提印与镜面碰撞,金光与魔气剧烈交锋,禅院的门窗尽数震碎。镜中魔物发出凄厉的嘶吼,黑雾不断被金光吞噬,它不甘心地伸出利爪,想要抓住苏青禾的手腕,却被《极乐图》射出的金箭刺穿胸膛。魔物的身影渐渐透明,镜中再次映出苏青禾的面容,只是她眼底已无半分迟疑,唯有坚定。

然而,就在魔物即将消散的刹那,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纹,一缕极细的黑雾顺着裂缝溜走,化作一道黑影,窜向山下。慧能大师脸色一变:“不好!镜中魔虽被重创,但其本源未灭,若逃入人间,吸食更多贪欲,必将酿成大祸!”

苏青禾握紧菩提印,将《极乐图》卷好揣入怀中:“大师放心,我去追!”她纵身跃出禅院,足尖一点青石板,身形如飞燕般追着黑影而去。

黑影一路向西,直奔长安方向,所过之处,百姓眼中皆闪过一丝贪婪的红光,街头甚至有人因争抢财物大打出手。苏青禾心中了然,这镜中魔虽弱,却能放大人心底的贪欲,若让它逃入长安,与朝堂势力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追至渭水河畔,黑影突然停住,化作一面小巧的铜镜,落入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手中——正是此前觊觎秘境宝藏的右威卫将军赵烈。他抚摸着铜镜,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镜中魔,助我夺得天下,我便给你无尽的贪欲之力!”

铜镜再次泛起幽蓝光晕,赵烈周身瞬间被魔气笼罩,身形暴涨数倍,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苏青禾见状,毫不犹豫地展开《极乐图》,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赵烈,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

赵烈狂笑一声,挥手拍出一道魔气,卷起渭水巨浪,朝着苏青禾砸来:“苏青禾,陈默已死,你孤身一人,如何与我抗衡?不如归顺于我,共享天下!”

苏青禾没有答话,将菩提印嵌入《极乐图》的核心,画中山水纹路与菩提印的金光交织,化作一柄金戈。她纵身跃起,金戈划破长空,与魔气巨浪碰撞在一起,金光与黑雾在渭水之上展开惊天对决。而她不知道,那道溜走的镜中魔本源,并非偶然逃脱,而是被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刻意放走,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长安城中悄然酝酿。

血色契约的闭环

长安黑雾案

龙朔三年深秋,长安西市的浓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湿冷的水汽裹着绸缎庄的云锦香、胡商摊位的香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在街巷间沉沉弥漫。卯时刚过,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雾霭:“死人了!绸缎庄后院死人了!”

金吾卫中郎将卫凛率队赶到时,围观的百姓已被驱散至街口,警戒线外的雾汽中,隐约可见三三两两探头探脑的身影。他一身玄色劲装,腰佩绣春刀,刀鞘上的铜饰在雾中泛着冷光,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现场时,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了几分。

绸缎庄后院不大,青砖地面湿漉漉的,落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三具尸身横陈在西厢房窗下,皆是绸缎庄的伙计,身着半旧的青色布衣,姿态扭曲,双手死死抠着案头的木桌边缘,指节发白,仿佛临终前正争抢着什么。最诡异的是他们的面容——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痴笑,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像是看到了世间最诱人的珍宝,却凝固在了极致的满足中。

案头摆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镜,镜面蒙着一层黑雾,那黑雾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镜面上穿梭,透着一股阴寒的邪气。卫凛俯身,指尖尚未触及镜面,便觉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带着淡淡的腥甜,与空气中的血腥味隐隐呼应。

“卫将军,窗棂上发现此物。”副将萧策一袭银甲,手持一枚泛着幽光的黑色羽翎快步走来。那羽翎约莫三寸长,质地坚硬,羽丝如墨,尖端缠着半片墨绿的叶片,叶片边缘微卷,带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卫凛接过羽翎,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羽管,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气,像是附着在上面的阴魂,挥之不去。

“苏景然,速来辨识!”卫凛扬声喊道。话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从雾中走来,正是费鸡师的师弟苏景然。他背着一个药箱,手中提着一盏羊角灯,灯芯跳跃的火光驱散了些许雾汽。苏景然俯身,先仔细查看了死者的口鼻,又用银簪挑起一点镜面上的黑雾,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皱紧眉头,从药箱中取出一枚放大镜,对准那半片墨绿叶片细细端详。

“卫将军,这叶片是终南山独有的幽冥草。”苏景然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此草只生在阴崖湿壁,根茎含剧毒,叶片却能吸附人心底的贪欲之气,寻常人采不到,也不敢采——传闻中,用幽冥草炼制的毒物,能让人在幻境中沉溺于贪欲,最终气绝身亡。”他又指了指那黑色羽翎,“这羽翎更不寻常,绝非凡鸟所有。你看这羽管内壁,有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浸染过魔气,触感坚硬如铁,倒像是传说中‘羽人’的翎羽。”

“羽人?”萧策眉头一挑,“就是那专吸人心贪欲的妖物?”

苏景然点头:“正是。旧案记载,羽人背生双翼,以人心执念为食,所过之处,常有贪婪之人暴毙,死状与这三位伙计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墙阴影中闪出,悄无声息地靠近卫凛,正是长安城里最灵通的暗探荆六。他身着灰布短打,脸上沾着些许泥污,像是刚从哪个巷陌钻出来,递上一张折叠的麻纸,声音压得极低:“卫将军,昨夜暗哨探得,武三思曾孙武文斌的亲信,在终南山洛水渡口与玄铁门余孽厉苍梧密会,两人神色匆匆,似在谋划什么大事。”

卫凛展开麻纸,上面是荆六手绘的简易路线图,洛水渡口旁标注着一个小小的“玄”字,正是玄铁门的标识。他指尖划过麻纸,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青铜镜上——镜面上的缠枝莲纹,线条繁复,与他早年在武周旧物上见过的纹路极为相似。

“武氏旧部、玄铁门、羽人、幽冥草……”卫凛低声沉吟,攥紧了手中的绣春刀,刀柄的纹路硌着掌心,“这绝非简单的命案。”

话音刚落,案头的青铜镜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镜面上的黑雾暴涨,瞬间弥漫到半空中,化作一张模糊的人脸,发出一阵阴恻恻的低语:“贪欲……执念……镜中自有极乐……”声音刚落,黑雾又骤然收缩,重新凝回镜面,仿佛从未异动过。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后院的柴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汉子踉跄着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头发散乱如枯草,腰间的猎刀还在滴着泥水。“救命!救救我!”汉子声音嘶哑,看到院中横陈的尸身时,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你是谁?为何闯入案发现场?”萧策上前一步,绣春刀出鞘半寸,目光警惕地盯着汉子。

汉子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我……我叫石敢当,是终南山的猎人。进山追一头雄鹿,没想到雾太大,迷了三天三夜,刚才看到这边有灯火,就想着来借个宿,没想到……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说着,眼神扫过案头的青铜镜,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这镜子……这镜子我见过!”

卫凛眼神一凝:“你在哪见过?仔细说来!”

石敢当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褪:“就在三天前,我在幽冥崖附近迷路时,看到一道背生双翼的黑影落在崖边,手里就拿着这么一面镜子!那黑影浑身裹着黑雾,翅膀是纯黑色的,就像刚才这位先生说的‘羽人’!他用镜子对着崖下的幽冥草照了照,那些草就突然枯死了,叶片变成了墨绿色,还滴着黑色的汁液!”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吓得躲在石头后面,还听到那黑影跟一个穿紫袍的人说话,说什么‘月圆之夜,照心镜现世,武周当复’……后来雾越来越大,我就跑丢了,一直到今天才摸到长安城外。”

苏景然立刻追问:“那穿紫袍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说话的声音很阴柔,还提到了‘武文斌’的名字!”石敢当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破碎的紫绸,“这是我不小心蹭到那紫袍人身上掉下来的,上面好像有花纹。”

卫凛接过紫绸,只见上面绣着半个武氏图腾,与铜镜上的缠枝莲纹隐隐呼应。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武文斌勾结玄铁门,利用羽人采集幽冥草,借照心镜炼制邪物,吸食人心贪欲,为武周复辟铺路,而长安西市的三桩命案,不过是他们的试手之作。

“萧策,立刻带石敢当回金吾卫录口供,派人严加保护,不得有误!”卫凛当机立断,“苏景然,随我勘察现场残留的魔气;荆六,速去打探武文斌近期的行踪,务必查清他在终南山的据点!”

浓雾依旧笼罩着长安西市,但卫凛心中的方向已然清晰。这场由贪欲引发的阴谋,已从终南山的阴崖湿壁,蔓延到了长安的市井街巷,而他手中的绣春刀,终将斩断这缠绕在大唐身上的魔障。

卫凛眼神一沉,心中已然明了:这青铜镜绝非普通器物,而那羽人、武氏旧部与玄铁门的勾结,定然是冲着某种与“贪欲”“极乐”相关的秘宝而来。这场发生在长安西市的黑雾命案,不过是一场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终南山深处,必然藏着更深的凶险。

“不止羽人……”石敢当突然瑟缩了一下,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我迷路的第二天夜里,在一处山洞避雨,听到外面传来‘嗷呜’的嘶吼声,还有铁器碰撞的脆响。我偷偷扒着洞口看,只见一群……一群人身兽首的怪物在搬运幽冥草!”

“人身兽首?”萧策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你看清楚了?”

“错不了!”石敢当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它们有的长着狼头,有的是熊脸,身材比寻常汉子高大两倍,手臂上覆盖着黑毛,爪子锋利得能撕开石头!身上穿着破烂的铁甲,腰间挂着玄铁门的铁锁纹章,像是被人驱使着干活。有个狼头怪物发现了我,追了我半座山,要不是我熟悉终南山的地形,钻进了狭窄的石缝,早就成了它的点心!”

苏景然眉头紧锁,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珠滴在那半片幽冥草叶上。血珠接触到叶片的瞬间,竟被瞬间吸干,叶片上的焦黑痕迹愈发明显,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的纹路,与石敢当描述的半兽人毛发纹路有几分相似。“是邪术炼制的半兽人。”他沉声道,“幽冥草吸附贪欲之气,再辅以魔气与活人精血,便能将寻常武夫炼制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力大无穷,且失去神智,只知听从主人号令——玄铁门早年就有炼制凶兵的传闻,如今看来,他们是借着武氏的资源,将这禁术发扬光大了。”

卫凛指尖摩挲着绣春刀的刀柄,目光愈发锐利:“羽人负责采集幽冥草,半兽人负责守护据点,武氏旧部统筹谋划,玄铁门执行炼制……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他转头看向荆六,“你立刻加派人手,查探终南山中玄铁门的隐秘据点,重点留意有异响、有黑雾的山洞或山谷,务必找到他们炼制半兽人的巢穴。”

“是!”荆六躬身应下,转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就在这时,绸缎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吾卫的呼喊:“卫将军!城外发现不明身份的半兽人袭击百姓,已有三人受伤!”

卫凛脸色骤变:“不好!他们竟将半兽人派到了长安城外!”他当即下令,“萧策,你带一队人留下勘察现场,保护石敢当,将铜镜带回金吾卫封存;苏景然,随我去城外支援!”

两人快步冲出绸缎庄,浓雾中,一队金吾卫已牵马等候。卫凛翻身上马,绣春刀出鞘,寒光划破雾霭:“驾!”

马蹄声踏碎了长安西市的宁静,朝着城外疾驰而去。浓雾中,隐约可见几道高大的黑影在街巷间穿梭,狼嚎声与百姓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卫凛心中清楚,半兽人的出现,意味着武文斌的阴谋已进入关键阶段,他们不仅在终南山蛰伏,更开始将魔爪伸向长安,而那藏在终南山深处的照心镜与极乐秘宝,恐怕已近现世之日。

一场关乎长安安危、牵动大唐国运的较量,已在浓雾中悄然拉开序幕。

长安黑雾案

卫凛与苏景然策马离去后,绸缎庄后院的浓雾仍未散去,湿冷的水汽裹着血腥味,在青砖地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萧策将石敢当安置在厢房内,派两名金吾卫看守,自己则提着长枪守在案前,目光死死盯着那尊青铜镜——镜面黑雾虽已平复,却依旧透着阴寒,仿佛随时会再次异动。

突然,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声,像是石子落地,又像是衣角擦过砖瓦。萧策眼神一凛,长枪猛地指向墙头:“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一道纤细的黑影如狸猫般轻巧地翻过院墙,脚尖在墙头一点,身形便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在地,动作利落得不含一丝多余。那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女,身着玄色紧身劲装,裙摆裁得极短,方便行动,腰间别着一柄三寸短匕,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红绳束成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一双杏眼灵动狡黠,此刻正眯着眼打量萧策,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这位将军,好大的火气,小女子只是路过,借个道而已。”

“路过?”萧策冷哼一声,长枪往前一递,枪尖直指少女咽喉,“深夜翻墙闯入命案现场,还敢说只是路过?你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少女身形一晃,如泥鳅般侧身避开枪尖,指尖顺势勾住枪杆,借力往后一跃,稳稳落在离案头几步远的地方。她目光掠过案上的青铜镜,眼底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掩去,笑嘻嘻道:“将军这话就难听了,我叫凌小七,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听说这里有件宝贝,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竟撞上这么大的阵仗。”

“凌小七?”萧策眉头紧锁,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江湖贼寇也敢觊觎案中证物?今日若不老实交代,休怪我不客气!”

凌小七吐了吐舌头,脚下一点,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残影,直扑案头的青铜镜。她速度极快,像是一阵风掠过,指尖已触到镜身的冰凉。萧策早有防备,长枪横扫,枪杆带着劲风砸向她的后背:“找死!”

凌小七惊呼一声,硬生生扭转身形,短匕出鞘,“铛”的一声挡住枪杆,手腕却被震得发麻。她借力往后一翻,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将军好身手!不过这镜子确实是宝贝,你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给我,我替你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

“休得胡言!”萧策步步紧逼,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此镜乃命案关键证物,关乎长安安危,岂容你这小贼染指!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

凌小七一边躲闪,一边眼珠乱转,目光扫过厢房的方向,突然喊道:“喂!里面的猎人兄弟,你就眼睁睁看着这将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厢房内的石敢当本就惊魂未定,听到喊声更是缩在角落不敢出声。凌小七见状,轻哼一声,脚尖勾起一块石子,猛地掷向案上的青铜镜。萧策心中一惊,急忙收枪去护,却见凌小七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身形如箭般窜向院墙,指尖已勾住墙头的青砖。

“哪里逃!”萧策怒吼一声,掷出腰间的飞镖,直逼她的后心。

凌小七侧身避开飞镖,回头冲萧策挥了挥手,笑容狡黠又张扬:“将军,后会有期!这镜子我迟早会来取的!”话音未落,她已翻出墙头,身影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巷陌间回荡。

萧策追到墙下,望着空荡荡的街巷,脸色铁青。他俯身捡起那枚被避开的飞镖,又回头看向案上的青铜镜——镜面黑雾不知何时又开始缓缓蠕动,像是被凌小七的触碰惊动,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的光。

“这女贼……究竟是什么来头?”萧策喃喃自语,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凌小七的出现太过蹊跷,她似乎早已知晓青铜镜的秘密,而她的身手与行事风格,既不像武氏旧部,也不似玄铁门的人,更像是独立的江湖势力。

就在这时,厢房内传来石敢当的惊呼:“将军!那镜子……那镜子又动了!”

萧策急忙转身,只见青铜镜的黑雾暴涨,化作一道细小的黑影,想要窜出窗外,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屋内。他心中一沉,愈发确定这青铜镜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凌小七的出现,无疑让这场阴谋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浓雾依旧笼罩着长安,卫凛在城外与半兽人激战,凌小七不知所踪,青铜镜异动频发,终南山的凶险尚未揭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一章:长安黑雾案

凌小七的笑声还未消散在浓雾中,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道喝:“妖女休走!留下贫道的‘镇邪符’!”

话音未落,一道青灰色道袍身影如御风般掠过墙头,落地时拂尘轻挥,扫开周身雾汽。来者是位中年道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髯垂胸,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枚桃木剑,正是终南山玄清观的玄机子。他刚站稳脚跟,便一眼瞥见墙下的萧策,又望向凌小七逃走的方向,急声道:“这位将军,方才那女贼是否往西边去了?她偷走了贫道镇压魔气的镇邪符,若被她用在歪道上,后果不堪设想!”

萧策眉头一挑,收起长枪:“道长认识那女贼?她叫凌小七,方才想抢夺案中的青铜镜。”

“凌小七?”玄机子脸色一变,“此女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小贼,惯会偷鸡摸狗,三个月前潜入玄清观,偷走了贫道炼制的三枚镇邪符。那符纸能暂时压制魔气,却也能被邪术利用,放大人心贪欲——想来她是冲着这照心镜来的!”他说着快步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青铜镜上,拂尘一挥,一道金光落在镜面,黑雾瞬间蜷缩了几分,“这镜子正是照心镜的残片,蕴含的魔气极重,凌小七定是想借镇邪符之力,提取镜中魔气,换取武氏旧部的好处!”

萧策心中一凛:“道长也知晓武氏旧部的阴谋?”

“终南山近来魔气异动,贫道追查多日,早已察觉武文斌与玄铁门勾结,炼制半兽人、采集幽冥草,皆是为了激活完整的照心镜。”玄机子叹了口气,“那完整的照心镜藏在终南山照心地宫,能引动天下贪欲,武文斌妄图借此复辟武周。凌小七偷走镇邪符,便是想投靠武文斌,换取出镜的秘钥。”

话音刚落,城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厮杀声,夹杂着道家符咒的吟唱与半兽人的嘶吼。玄机子脸色微变:“不好!贫道的弟子在城外阻拦半兽人,怕是撑不住了!”他转头看向萧策,“将军,照心镜残片需妥善保管,贫道先去支援城外,待击退半兽人,再与你细说地宫秘辛!”

萧策点头:“道长放心,我已派人将残片封存,定不会让他人得逞!”

玄机子颔首,拂尘一甩,身形再次跃起,翻出院墙,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口中还高声喊道:“凌小七!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莫要助纣为虐!”

浓雾中,两道身影一追一逃,朝着长安西郊而去。凌小七身法灵动,在巷陌间辗转腾挪,不时回头张望,见玄机子紧追不舍,不由得啐了一口:“死道士,真当小爷怕你不成!”她腰间短匕出鞘,反手掷出一枚淬了迷药的飞针,却被玄机子用拂尘轻易扫开。

“妖女,镇邪符乃是正道法器,岂容你助纣为虐!”玄机子拂尘一挥,数道金光符咒飞出,缠住凌小七的脚踝。凌小七身形一顿,险些摔倒,她咬牙斩断符咒,脚步却慢了几分,被玄机子渐渐逼近。

与此同时,城外的厮杀声愈发惨烈。卫凛与苏景然赶到时,只见三名玄清观弟子正用符咒抵挡着两头半兽人的攻击,弟子们已浑身是伤,符咒的金光也渐渐黯淡。一头狼头半兽人嘶吼着扑向一名弟子,卫凛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斩断了半兽人的利爪,救下那名弟子:“道长莫慌,金吾卫在此!”

玄机子随后赶到,拂尘一挥,数道镇邪符飞出,贴在半兽人的额头。半兽人发出痛苦的嘶吼,身形渐渐萎缩,黑气从七窍中溢出,最终倒在地上,化作一具普通武夫的尸体。另一头熊脸半兽人见状,怒吼着扑来,苏景然抛出一把幽冥草的解毒粉,半兽人闻到气味,动作迟滞了一瞬,卫凛趁机一刀斩下它的头颅。

厮杀平息,玄机子走到卫凛面前,拱手道:“多谢将军出手相助。贫道玄机子,玄清观弟子,追踪凌小七与照心镜而来。”

卫凛回礼:“金吾卫中郎将卫凛。道长,如今凌小七持有镇邪符,武文斌在终南山蠢蠢欲动,我们该如何应对?”

玄机子目光凝重:“照心镜完整现世需月圆之夜,如今只剩三日。凌小七若将镇邪符交给武文斌,他们便能提前开启地宫。我们必须在三日内找到凌小七,夺回镇邪符,再一同前往终南山,阻止武文斌的阴谋!”

卫凛点头,正欲说话,却见长安城内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黑色烟柱,伴随着金吾卫的示警声。萧策的身影从浓雾中疾驰而来,高声喊道:“卫将军!不好了!青铜镜残片被凌小七的同伙偷走,石敢当也被掳走了!”

卫凛脸色骤变,玄机子亦是眉头紧锁。浓雾之中,凌小七的狡黠、武氏旧部的狠辣、半兽人的凶残、照心镜的诡异交织在一起,而那藏在终南山深处的地宫,正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卷入这场关乎大唐国运的阴谋之中。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否则长安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柳氏的残魂在青光中扭曲消散,化作一朵猩红的红莲,缓缓落入苏青禾掌心。红莲花瓣层层展开,三行殷红的血字浮现其上,字迹如刀刻般凌厉,泛着幽冥的寒气:

“取白狐堕仙钉,碎归溟噬魂锁,斩陈默守墓魂——

方得噬缘魔血,然三者皆灭,汝将永堕无间。”

血字消失的瞬间,白狐突然挣脱花根的束缚,纵身跃到苏青禾面前。它仰头望着苏青禾,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决绝,突然夺过陈默遗落在船上的半枚铜钱,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噗嗤”一声,铜钱穿透魂魄,一枚泛着银光的堕仙钉从它体内飞出,离体的瞬间发出清越的凤鸣,震得冥河水面掀起巨浪。

“归溟,动手!”白狐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雪色魂魄开始渐渐透明。

立于船尾的归溟早已红了眼眶,他心口的噬魂钉剧烈发烫,周身缠绕的彼岸花枝突然暴涨,如利刃般绞向身旁的陈默。陈默的守墓魂刚要反抗,却在看清归溟眼底的决绝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花枝穿透魂魄的瞬间,无数黑红色的噬缘魔血喷涌而出,如瀑布般淋在苏青禾身上。

苏青禾只觉浑身经脉被烈火灼烧,颈间的并蒂莲耳坠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在她心口重组为曼珠沙华图腾——那图腾殷红如血,花瓣层层叠叠,泛着妖异的光泽。一段被尘封的记忆骤然苏醒:

百年前,忘川河畔,李砚堂偶遇化作凡人的彼岸花灵,为夺取掌控生死的力量,他设下骗局,将花灵的魂魄封印在阮氏血脉中,约定百年后用噬缘魔血唤醒,助他逆天改命。而苏青禾,正是那朵被封印的彼岸花灵转世。

李砚堂的虚影在魔血中愈发清晰,他放声大笑,声音响彻冥河:“百年因果,今日闭环!苏青禾,你本就是我为曼珠沙华选中的容器,如今魔血归位,你我将一同掌控幽冥,统治人间!”

苏青禾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白狐残魂,望着归溟与陈默化作光点的魂魄,心口的图腾剧烈搏动。她没有回应李砚堂的癫狂,只是缓缓抬手,掌心凝聚起浓郁的魔血——她知道,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终将由她亲手了结,哪怕代价是永堕无间。

血色婚礼

婚宴杀机

李府地宫被装点得猩红如血,穹顶垂落千百条猩红绸缎,质地粗糙如干涸的血痂,每条绸缎末端都系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满扭曲的梵文,随着地宫气流轻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诡异声响,既不喜庆,反而透着蚀骨的寒意。宾客们皆戴着狰狞的傩戏面具,青面獠牙的纹样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们身着华服,却随着殿中沉闷的鼓点机械跺脚,声波震得绸缎上绣着的暗红色符咒此起彼伏地明灭,像是有无数活物在布料下蠕动。

阿阮端坐于婚床畔,凤冠霞帔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地面震动簌簌作响,滚落的细碎光芒映出她眼底的警惕。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席间的周良——这位本该温润如玉的驸马郎君,此刻端坐在宾客席首,眼眶爬满蛛网状的黑红色血丝,原本修长的十指关节扭曲成鹰爪状,指甲泛着青黑的光泽,握着酒杯的手不住颤抖,却始终没有饮酒,只是用那双异状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

“吉时已到——”司仪的高喝声尖锐刺耳,划破地宫的诡异氛围。

话音未落,脚下的金砖突然齐齐翻转,露出下方黑漆漆的空洞。“轰隆”一声巨响,九具青铜棺椁从地底破土而出,棺身布满暗红色的抓痕,像是棺内的东西曾疯狂挣扎,棺盖缝隙中渗出浓密的黑雾,黑雾在空气中凝成细长的曼珠沙华枝蔓,带着甜腥的气息,朝着婚床疯狂缠绕而来。

阿阮面色一沉,嫁衣无风自动,宽大的袖摆下藏着的七十二根银针瞬间射出,银芒如流星般直刺棺椁缝隙。可就在银针触及黑雾的刹那,竟化作一滴滴滚烫的铁水,“滋滋”落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她心头一凛,这黑雾的腐蚀性,远比想象中更强。

黑木盒的诅咒

苏青禾扮作送亲侍女,身着一身暗红色丫鬟服,低垂的眼帘掩去眼底的精光,指尖悄悄掐破藏在袖袋中的血玉菩提。那菩提子通体血红,像是浸满了精血,被掐破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唤醒了袖袋中黑木盒里沉睡的蛊虫。

“咔嗒——”黑木盒应声裂开一道缝隙,蛊虫在盒内蠕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苏青禾趁人不备,悄悄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半枚玉璜。玉璜通体莹白,质地温润,表面却浮动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彼岸花纹,花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触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玉璜内侧,用细如发丝的阴刻手法刻着阮云舒的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七,砚堂赠妾”,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像是刻写时主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不是婚嫁信物,是李府祭坛的活钥匙。”白狐的声音从大殿横梁上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警示。苏青禾抬头望去,只见白狐雪色的身影隐匿在横梁阴影中,尾巴缠着半截断裂的玄铁锁链——那锁链表面刻着与玉璜上一模一样的彼岸花纹,断裂处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刚从某处强行扯断而来。

白狐琥珀色的瞳孔扫过席间的宾客,压低声音补充道:“这锁链是锁魂链的一部分,当年阮云舒就是被这锁链绑在祭坛上,玉璜与锁链相扣,才能激活九幽锁魂阵。”

阵启人牲

就在苏青禾与白狐暗中传递信息之际,周良突然暴起,身形如鬼魅般扑向婚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泛着幽蓝毒光的匕首,毒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愈发扭曲,嘴角甚至淌下一丝黑血。

“小心!”苏青禾低喝一声,正要上前阻拦,阿阮颈间的银锁坠子突然迸发刺眼的青光,光芒穿透匕首,映出惊人真相:匕首柄部镶嵌的,竟是一颗早已干瘪发黑的心脏!那心脏虽已失去生机,却仍在微弱搏动,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曼珠沙华根须,正是阮云舒当年被李砚堂生生剜出的心脏!

“阿阮,你妹妹的命魂可还暖和?”李砚堂的幻影在大殿中央的毒雾中缓缓浮现,黑袍翻飞,周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花根,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操控着周良的手掌,带着那柄嵌着心脏的匕首,狠狠按向阿阮心口。

阿阮猝不及防,被周良死死按住肩膀,匕首的寒气逼得她浑身发颤。危急关头,她猛地抬手,将藏在凤冠中的另一枚玉璜碎片掷出,碎片与苏青禾手中的玉璜在空中相撞。“咔嚓”一声,整枚玉璜裂成两半,表面的彼岸花纹如活蛇般游走而出,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地宫地面突然剧烈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血池——池中漂浮着数百具女尸,皆穿着历代阮氏新娘的大红嫁衣,嫁衣早已被血水泡得发黑,女尸的面容扭曲狰狞,七窍中都缠绕着曼珠沙华的细根,她们的手臂微微抬起,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召唤,血池中的血水泛着幽绿的泡沫,不断冒泡,发出“咕嘟咕嘟”的恐怖声响。

“这些,都是历代被献祭的阮氏新娘。”李砚堂的幻影发出阴鸷的笑声,“阿阮,你是第一百个,有了你的血,曼珠沙华就能彻底成熟,我的大业,也终将完成!”

纹中玄机

阿阮的指尖被银针划破,一滴殷红血珠坠向血池,落水的瞬间竟未扩散,反而如珍珠般悬浮在水面,泛着幽幽红光。池水骤然沸腾,气泡炸开的声响中,一道青铜祭坛从池底缓缓升起——祭坛由整块玄铁铸就,周身缠绕着锈蚀的锁链,链身刻满阮氏家徽与倒转梵文,每一节锁链都嵌着细小的白骨,正是历代阮氏新娘的指骨。

苏青禾刚要上前,怀中的玉璜残片突然挣脱束缚,化作三道莹白流光悬浮半空,光影交织间,投射出一幅全息幻象:二十年前的雨夜,与此刻一模一样的祭坛上,阮云舒身着大红嫁衣,裙摆被铁链死死钉在祭坛四角,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脸颊,眼眶泛红却透着决绝。李砚堂一袭黑袍立于祭坛前,袍角沾着泥水与血迹,手中托着一株刚发芽的曼珠沙华,花茎泛着妖异的青黑,他嘴角噙着阴鸷冷笑,将花根狠狠扎入阮云舒心口,鲜血顺着花茎滴落,滋养着嫩芽飞速生长,阮云舒的惨叫声被雨声吞没,化作一声凄厉的呜咽。

“这才是真正的九幽锁魂阵。”白狐猛地跃下横梁,雪色毛发在幻象红光的映照下寸寸染黑,尾尖的白毛化作墨色,琥珀色瞳孔翻涌着戾气,“阮氏世代通婚,根本不是什么族规,而是李府设下的骗局——每任阮氏新娘的血,都是曼珠沙华的养料,她们的魂魄被锁在花根深处,永世不得轮回。”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玉璧突然顺时针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玉璧表面的尘埃剥落,显出一幅璀璨星图:北斗七星的光芒格外耀眼,而第七星(摇光星)的位置,竟与苏青禾颈间耳坠留下的淡红坠痕严丝合缝,星图与坠痕相互呼应,泛着细密的金光。苏青禾只觉耳坠骤然发烫,坠痕处传来轻微刺痛,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与星图共振,心口的彼岸花纹也随之隐隐搏动,与祭坛上的梵文形成诡异共鸣。

“你的耳坠,不仅是信物,更是开启星图的钥匙。”白狐盯着星图,黑色毛发下的皮肤泛起青筋,“李砚堂要的不是单一的阮氏血脉,而是你身上融合了阮云舒残魂与曼珠沙华精魄的特殊体质——只有你,能让这九幽锁魂阵彻底激活,让曼珠沙华吞噬全城魂魄,成就他的不死之身。”

绝地反噬

地宫震颤愈发剧烈,砖石簌簌坠落,怨魂的哀嚎与曼珠沙华的吸食声交织成催命符咒。阿阮突然攥住苏青禾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将她掌心按向祭坛西侧的隐秘凹槽——那是她方才用银针探得的阵眼,藏在曼珠沙华根系的盲区。苏青禾只觉掌心一烫,怀中的玉璜残片自动飞出,精准嵌入凹槽,与槽壁的纹路严丝合缝。

刹那间,地宫四壁的砖石纷纷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梵文,每个字都泛着暗红光泽,像是用凝固的血书写而成,此刻竟开始渗出血珠,顺着墙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河。“啊——!”一声非人惨叫划破混乱,周良突然跪倒在地,他本是李府安插在商队中的眼线,此刻后背的皮肤如宣纸般裂开,无数青黑色的曼珠沙华根系破皮而出,缠绕着他的脖颈与四肢,将他的血肉往花茎里拖拽。他的眼球凸起,嘴角溢出黑血,嘶哑地嘶吼:“家主……救我……”

苏青禾惊觉,周良的衣物下早已布满细密的根须印记,他哪里是什么商队护卫,分明是李砚堂提前炼成的“人形花肥”,用来暗中滋养曼珠沙华的根系,直到阵眼被触,才彻底爆发。

“没时间管他!”白狐周身雪光大盛,利爪撕开李砚堂残留的黑雾幻象,化作一道流光拽住苏青禾与阿阮的衣袖,纵身跃入血池。血池的水粘稠如浆,带着蚀骨的寒意与甜腥气,刚坠入池中,苏青禾便觉周身经脉被无形之力束缚,视线却穿透血水,清晰看见池底倒影里的惊天真相:李砚堂的虚影背后,竟站着一道半透明的魂魄——那是阮云舒的残魂,她身形残缺,半边肩膀被黑雾侵蚀,手中却紧紧攥着另一半玉璜,与苏青禾嵌入凹槽的残片一模一样,眼神里满是决绝与不舍,似在无声传递着什么。

暗河倒影

血池底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湍急的水流将三人卷入其中,再次浮出水面时,已是一处幽暗的暗河。河水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青芒,玉璜的两半残片在水中自动贴合,拼合成完整的圆形,莹白的灵光笼罩着三人,驱散了周身的血腥与寒气。

苏青禾俯身看向河面,倒影中竟没有暗河的景象,而是映出了长安城的夜空——那夜空不再是墨蓝,而是被血色浸染,无数星斗扭曲变形,泛着妖异的红光,每颗星子都连着一条纤细的银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尽数系在她腕间的并蒂莲耳坠上,随着星斗的转动微微颤动。

“这是……长安的命盘?”陈默涉水而来,他方才在混乱中与众人失散,此刻衣衫湿透,掌心的铜钱仍泛着青芒,护在苏青禾身侧。

话音未落,阿阮突然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河边,她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她嫁衣上的金线正在被心口蔓延的彼岸花纹吞噬,那些原本璀璨的金线化作点点流光,被花纹吸纳入内,花纹的颜色愈发浓郁,几乎要渗出血来。“青禾……快……毁掉星图!”她气若游丝,指尖指向河面倒影,“李砚堂在用阮氏血脉……改写长安城的命盘……每颗星子对应一位长安百姓,等曼珠沙华吸干我的血脉,星图成型,全城人都会变成他的傀儡……”

远处突然传来丧钟轰鸣,“咚——咚——”的声响沉闷而悠长,震得暗河水面泛起涟漪。三人抬头望向暗河出口的方向,只见长安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上,竟爬满了殷红的曼珠沙华,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层层叠叠覆盖了宫墙,甚至顺着街道蔓延开来,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白狐琥珀色的瞳孔紧缩,额间堕仙印红光暴涨:“来不及了,他已经开始催动命盘!我们必须在星图彻底成型前,找到李砚堂的本体,毁掉玉璜对应的阵眼!”

苏青禾握紧腕间的耳坠,耳坠发烫得几乎要嵌入肌肤,河面倒影中的星斗转动愈发急促,丝线拉扯的力道越来越强。她望着阿阮痛苦的模样,望着长安城里疯长的血色花海,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李砚堂想要以一城百姓为祭品,完成他的逆天阴谋,她绝不能让他得逞!

图谱的诅咒

烛火在密室中摇曳,投下斑驳的暗影,阮云舒遗留的《阴器图谱》摊开在青石案上,原本泛黄的绢帛竟泛出诡谲的靛蓝色,像是浸过幽冥黑水。苏青禾指尖刚触碰到绢面,便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入经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绢帛粗糙如砂纸,仿佛沾着千年未干的血痂,上面标注的数十条盗墓路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曼珠沙华根系蔓延的脉络,每一条岔路都对应着一朵花苞的生长方向。

“小心。”陈默的声音低沉响起,他将掌心的半枚铜钱按在图谱四角,试图固定住这异动的古卷。谁知铜钱刚触到绢帛,便骤然浮空旋转,青芒从钱币边缘溢出,在半空中投射出骊山九层妖塔的全息幻影:塔身通体青黑,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藤蔓上嵌着无数细小的白骨,每层檐角都悬挂着三盏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女子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

“这铃铛声……是阮氏女子的声音。”苏青禾捂住耳畔,那呜咽声中带着熟悉的悲戚,与幻境中阮云舒的语调如出一辙。

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梁上飘下,阿阮足尖点地,手中银针泛着寒光,精准挑开图谱夹层——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地图缓缓展开,上面的血管状纹路仍在微微搏动,像是刚从活人体内剥下。“看这九层标记。”她用银针指着地图上的九个红点,“每个红点都对应妖塔一层,里面镇压着一位阮氏先祖的残魂,李府盗墓挖来的冥器,全用来滋养这些藤蔓,维系镇压之阵。”

九层妖塔的诡谲

西市城外,一支商队伪装成运粮队伍,在暮色中朝着骊山方向行进。驼铃沉闷,队员们面色僵硬,眼神浑浊,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陈默扮作跛脚脚夫,腰间藏着铜钱,步履蹒跚地跟在队尾;苏青禾戴着帷帽,轻纱遮面,一身粗布衣裙,混在队伍中毫不起眼。

刚靠近骊山断崖,白狐突然从苏青禾袖中窜出,雪色皮毛炸起,死死咬住她的裙角,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前方的驼峰。苏青禾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最前面的驼峰上,趴着一具青灰色的尸傀——它皮肤紧绷如鼓,四肢扭曲,正低头啃食着一截血淋淋的断指,指节上套着一枚小巧的鎏金顶针,针面上刻着阮氏家徽,正是阮氏女子用来刺绣的信物。

“是李砚堂豢养的尸傀卫队。”陈默压低声音,指尖扣住铜钱,“这些尸傀都是当年被曼珠沙华吞噬的盗墓者所化,没有神智,只认阮氏血脉的气息。”

子夜时分,商队抵达妖塔底层。塔身矗立在断崖之上,通体由青黑巨石砌成,塔门处的浮雕狰狞可怖:曼珠沙华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无数挣扎的活人,他们的面容扭曲,四肢伸出花瓣外,像是在求救。花瓣缝隙中不断渗出粘稠的黑水,滴落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台阶上布满坑洼,泛着黑绿的锈迹。

苏青禾颈间的莲心簪突然发烫,顺着簪尖的指引,她拉着陈默避开地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裂缝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指甲长而尖锐,指尖挂着小巧的银锁坠,锁坠上同样刻着“阮”字,与阿阮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没能逃出来的阮氏族人。”阿阮从队伍后方走来,手中握着一枚银锁坠,正是她之前遗失的那枚,此刻正与裂缝中的锁坠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们的魂魄被锁在塔底,只能化作执念,指引后人破阵。”

塔底的真相

众人小心翼翼踏入塔内,底层空阔如大殿,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祭坛上刻满倒转的梵文,泛着幽绿的光泽。祭坛中央,曼珠沙华的本体赫然显现:粗壮的根茎如墨色巨蟒,数以千计的细根密密麻麻扎入一具悬浮在血池中的尸身——那是阮云舒的尸身,她身着当年的大红嫁衣,衣袍残破,肌肤苍白如纸,七窍中都缠绕着细小的花根,心口插着半截断簪,正是当年陈默送她的定情信物。

血池中的血水泛着幽绿的泡沫,不断冒泡,发出“咕嘟”的声响。陈默上前一步,将掌心的铜钱嵌入祭坛边缘的凹槽,铜钱瞬间亮起青芒,血池中的倒影突然扭曲变幻——

阮云舒的尸身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漆黑的花根在蠕动。曼珠沙华的花瓣从她的七窍中钻出,层层重组,竟化作了李砚堂的模样,面容模糊,嘴角噙着阴鸷的笑。“陈默,好久不见。”花蕊中传出蛊惑的低语,甜腥气扑面而来,“二十年前,是你亲手将我送入李府,看着我被炼成花灵;如今,你又要亲手毁灭我?”

“你不是她!”陈默怒喝一声,掌心青芒暴涨,“云舒绝不会说出这般话!”

话音未落,塔壁上的诅咒突然活了过来。那些刻在砖石上的符文纷纷剥落,化作一缕缕黑烟,从砖缝中渗出无数怨魂——有永乐年间的女盗墓者,身着破碎的夜行衣,腰间还挂着盗墓用的洛阳铲,被曼珠沙华的根系死死绞住,化作一团血雾,尸骸融入砖石;有万历年的太监总管,身着蟒袍,胸口被花茎贯穿琵琶骨,鲜血顺着花茎滴落,眼珠被嵌在曼珠沙华的花心,死死盯着众人,流露出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这些都是阻碍李府的人,全被炼成了塔的一部分。”阿阮挥出银针,银针带着寒光射向怨魂,暂时逼退了它们,“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核心,否则会被这些怨魂同化!”

铜钱封印与轮回密钥

陈默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碾碎,任凭幻影在耳畔嘶吼着“放弃便可得永生”,他猛地沉腰发力,掌心带着滚烫的精血按向祭坛中央的玄黑凹槽。那枚贴身藏了多年的青铜铜钱,在掌心力道与精血浸润下,突然发出“咔嚓”一声清脆裂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层层剥落的铜屑间,竟透出缕缕鎏金光芒——内里封存的往生咒文挣脱束缚,化作数十个金灿灿的梵文大字,自动漂浮到半空。

咒文悬空流转,如活物般绕着曼珠沙华的本体盘旋,耀眼的金光驱散了祭坛周遭的阴寒雾气,将暗红的花瓣映照得愈发妖冶却圣洁。曼珠沙华似有感应,蜷缩的花茎缓缓舒展,花瓣边缘泛起莹白光晕,与咒文的金光交织缠绕,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祭坛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苏青禾颈间的莲心簪突然震颤起来,簪头的莲子状玉石迸发出莹润白光,挣脱红绳束缚,化作一道流光飞旋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强烈的磁吸之力,直扑祭坛上空的铜钱残片。青铜残片似有灵性,闻声而动,纷纷朝着流光聚拢,“咔哒”几声轻响,残片与莲心簪精准契合,在空中拼合成一柄完整的青铜钥匙。

钥匙通体泛着温润的古铜色,表面雕刻的并蒂莲纹栩栩如生,花瓣脉络清晰可见,似要在铜面上绽放开来;顶端嵌着的夜明珠虽小巧,却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将周遭的咒文金光折射出七彩光晕,正是打开轮回井的唯一密钥。钥匙悬浮在光罩中央,与曼珠沙华的光晕、往生咒文的金光相互呼应,整个祭坛的能量骤然攀升,空气仿佛都在震颤,隐隐传来轮回井深处的水流声,悠远而神秘。

陈默望着那柄凝聚了两人羁绊的青铜钥匙,掌心的灼痛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苏青禾则望着空中飞舞的咒文与钥匙,眼眶泛红,颈间残留着莲心簪离去后的微凉,心中却清明无比——这柄钥匙,不仅是开启轮回的信物,更是他们跨越生死、对抗魔障的希望。

苏青禾伸手去握,钥匙却自动飞向曼珠沙华的根系核心,缓缓插入。“轰隆——”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九层妖塔的幻象层层剥落,露出了塔底的真实面貌——那竟是一处倒悬的幽冥入口,黑渊之下泛着森森寒气,无数婴孩的鬼手从黑渊中伸出,粉嫩的小手却长着漆黑的指甲,攀着曼珠沙华的根茎向上攀爬,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

陈默的身体突然发生变化,双目泛出青芒,周身涌起玄色雾气,守墓人的魂魄被彻底唤醒。他的衣袍化作玄色守墓服,袖口绣着铜钱纹样,掌心纹路与青铜钥匙完美契合。“青禾,这是轮回井的钥匙。”他伸手握住钥匙,钥匙瞬间化作一枝彼岸花枝,尖锐的花茎刺入苏青禾掌心,“但每开启一次轮回井,曼珠沙华就会吞噬一缕阮氏先祖的残魂……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沉重。”

苏青禾掌心传来刺痛,鲜血顺着花茎滴落,与血池中的血水相融,她望着黑渊中攀爬的婴孩鬼手,又看了看祭坛上阮云舒的尸身,眼神坚定:“只要能让云舒重入轮回,再大的代价,我们都认。”

血色闭环

“天真!”一道暴怒的吼声从塔顶传来,李砚堂的幻影踏着黑烟现身,脚下踩着三缕阮氏残魂——她们皆是阮氏女子的模样,面容痛苦扭曲,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你们以为破得了我的阵?”他黑袍翻飞,周身黑雾暴涨,“曼珠沙华吸食的不仅是阮氏血脉,还有你们轮回千世的因果!陈默,你前世是镇守塔底的铜钱;苏青禾,你前世是曼珠沙华的精魄;而阮云舒,她不过是你们因果纠缠的牺牲品!”

话音未落,他挥手间,塔壁上的怨魂化作无数条暗红锁链,带着倒刺,朝着苏青禾的脖颈缠去。锁链破空声刺耳,冰冷的触感瞬间缠上肌肤,倒刺刺入皮肉,渗出鲜血。

“青禾!”陈默突然暴起,守墓人魂魄离体,化作万千枚铜钱,如暴雨般射向曼珠沙华的本体。每一枚铜钱嵌入花茎,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同时,一段段前世记忆涌入苏青禾的脑海——

她看见自己前世是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精魄,洁白无瑕,与偶然路过的阮云舒结为姐妹,二人在河畔嬉戏,约定永世相伴;她看见李砚堂闯入忘川,以阮云舒的性命相要挟,剜出她的心脏,炼成曼珠沙华的花种,植入九层妖塔;最后,她看见陈默前世为护阮云舒,自愿躺上祭坛,经脉被无数铜钱穿透,魂魄融入钱币,化作镇守塔底的封印,日复一日承受着曼珠沙华的侵蚀。

“原来……我们的羁绊,早已跨越千世。”苏青禾眼中流下血泪,掌心的彼岸花枝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花盾,挡住了锁链的攻击。她望着陈默的身影,望着祭坛上阮云舒的尸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她要打破这血色闭环,让所有人都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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