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并非黑暗,而是“视觉”这一概念本身的消融。
没有声音。并非寂静,而是“听觉”作为一种感知维度的彻底湮灭。
没有触感。没有冷热,没有软硬,没有那具名为“顾夜寒”的躯壳所承载的一切物理反馈。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空间与时间的坐标轴在此地被无形之手悄然抹去,只留下一片无垠的、包容一切的“空”。
只有……存在。
一种剥离了所有物理形态、所有感官输入、所有情感牵绊的、最精炼也最孤绝的“存在”感。它如同一粒未被观测的基本粒子,其意义仅在于“是”,而非“是什么”。
顾夜寒的“意识”——如果这团缓慢凝聚的、拥有自我指向性的焦点可以被称为意识的话——如同深海热泉口最先苏醒的、最微小的发光浮游生物,从绝对的虚无与永恒的沉寂之床榻上,极其缓慢地、被动地漂浮起来。他“思考”着,却不知用何思考,思维本身即是媒介亦是主体;他“感知”着,却无物可感,感知的行为构成了他此刻存在的全部边界。这里是无边无际的意识之海,是生命火花彻底熄灭后可能坠入的终极深渊,或者说……是某种超越了常规生与死定义的、更为诡异的奇特夹缝。
在这片拒绝了一切“有”的绝对空无中,第一个蛮横闯入他纯粹“感知”领域的,并非温馨的记忆碎片,也非激烈的情感回响,而是……
噪音。
一种他曾无比熟悉、深入骨髓灵魂、如同亿万根持续烧红的纳米钢针,以恒定的高频振动,时刻穿刺、刮擦着他存在根基的噪音——圣殿枷锁系统的监控与束缚信号。这噪音曾是他痛苦的经纬线,编织了他整个可感知的过去。
但这曾无处不在的噪音,此刻变得……不同了。
它不再是与他的生命体征、他的能量波动、他每一个思维电火花紧密捆绑、如影随形、如同第二层神经网络的跗骨之蛆。那曾经清晰、冷酷、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指令流和监控脉冲,此刻变得混乱、扭曲,充满了刺耳的静电杂音和断断续续、逻辑崩坏的无效指令。它像是一张失去了核心锚点、在虚无之海中盲目漂流的巨网,正焦躁地、徒劳地挥舞着它的能量触须,疯狂地试图重新捕捉、锁定那个名为“顾夜寒(编号E-737)”的明确信号源,却只能在空茫中一次次扑空,只能无能地嘶鸣。
这噪音,曾是他所有痛苦与绝望的具现化交响。但此刻,聆听着那充满不甘与混乱的、渐行渐远的嘶鸣,感受着它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带着一种近乎愤怒的无力感,逐渐从他这纯粹意识体的感知范围内退潮、减弱……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受,如同零下二百度的液态氦,缓慢而绝对地浸透、充盈了他存在的核心。
那不是喜悦,不是兴奋,甚至不是解脱。
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感。
仿佛一个从诞生之日起就被无形镣铐锁住、背负着整个文明之重担跋涉了永恒时间的人,在某个决定性的瞬间,连同那与他血肉长成一体的镣铐、那早已成为他背影一部分的千斤重担、以及那具承载了所有疲惫与痛苦的、伤痕累累的肉体,一同坠入了无底的存在深渊。镣铐依旧冰冷沉重,重担也未曾有分毫减轻,但它们与“他”这个行走者、感受者、痛苦者的直接连接,被某种更绝对、更终极的力量——死亡,或者说,是他自己亲手选择的那场“终结”——强行且彻底地切断了。
枷锁仍在虚无的某处嘶鸣,但它再也无法直接命令他的肌肉纤维,无法通过蓝血引爆他的细胞集群,无法通过机械心干扰他的意志流向。它从一个内在的、无法摆脱的酷刑执行者,变成了一个外在的、虽然依旧充满威胁却不再能直接施加痛苦的背景噪音。
他“悬浮”在这片意识的沉渊之中,全身心地感受着这种死寂的、虚无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而珍贵的“轻松”。没有肉体内爆裂般的剧痛,没有蓝血在血管里沸腾的灼烧,没有结晶化沿着神经末梢冰冷的蔓延,也没有那无时无刻不悬于头顶、被评估、被监控、被随时准备“回收”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只有他,和他这团初生的、脆弱的意识,存在于这片绝对的“无”之怀抱中。
以及,那正在逐渐远去、最终或许会彻底消失的、象征着过往一切苦难的、混乱的枷锁余响。
这是一个终点?漫长痛苦的终结,肉体的消亡?
还是一个……极其诡异的起点?某种全新存在的,黎明前的至暗?
他的意识,在这片初觉的、深邃无边的沉渊中,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源自本能的好奇,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如同宇宙中第一株伸出触角的原生质,开始了它最原始、最笨拙的……
探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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