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玄道轻抚长须：大师莫急，且看他能否熬过这场天劫。”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在少年身旁，电光映照出坟场四周新添的坟冢——这都是前几日俄寇屠村留下的罪证。
少年对雷霆充耳不闻，仍旧拼命扒着坟土。
阴阳玄道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看见这个名叫吴功耀的落魄少年，终将成为搅 世的枭雄。
少年神色坚定，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他与逝去的亲人相见。
他不断呼唤着七姐，或许坟茔中安眠的正是他的姐姐。
道长，您看那边！阴阳玄道指向乱葬岗深处树林里时隐时现的一对猩红光芒。
不好！普慈大师惊呼，心中暗想这孩子今日恐怕难逃厄运。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乱世不仅造就英雄，也孕育恶魔。”棺撞头这个名字，若不说明是犬名，任谁也无法将这凶煞之名与温顺的狗儿联系起来。
这是一种体型如狮虎般庞大的獒犬，性情暴戾，双眼赤红，专以啃食坟中腐尸为生。
它额头上长着一个红色大肉瘤，那是常年用头撞击棺材形成的厚茧。
当时百姓连温饱都难以维持，人命如草芥。
普通人家哪买得起像样的棺材？能有一口薄棺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多数死者不过是草席裹身随意掩埋。”棺撞头就以此为食，若遇活人也照吃不误。
这恶犬体型庞大却行动敏捷无声，唯有口中散发的腐尸恶臭暴露行踪。
少年似乎也嗅到了异味，抹去脸上泥水想要站起，却因久跪腿麻又跌坐泥中。
他转头直视林中那对猩红眼睛，毫无退意。
道长，快救救他！
莫急，且看这孩子未必会输给棺撞头。”
即便是成年壮汉也难敌这恶犬，更遑论十二三岁的少年。
阴阳玄道此言莫非痴人说梦？纵使他是魁星转世，终究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来啊！畜生！我们姐弟受尽世间苦难，如今连你也要欺辱我们？想动我七姐，先过我吴功耀这关！少年非但不逃，反而揉着发麻的小腿，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 ，毅然挡在亲人坟前。
道长不可再迟疑！莫要因赌约害了这孩子性命！慈悲为怀的普慈大师急道。
大师宽心。
若他真是魁星转世，莫说区区恶犬，便是地狱恶鬼也伤他不得。
只有他取人性命，无人能夺他生机。
有贫道在此，那畜生伤不了人。”阴阳玄道气定神闲，但吴功耀只是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体重不足八十斤，而那恶犬足有三四个他那么重。
腥风骤起，那庞然大物无声无息地从林中冲出，直扑少年。
它张开散发恶臭的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
这巨兽体型之大，似乎一掌就能拍死瘦弱的少年。
少年不禁后退一步，显然没料到棺撞头如此凶猛，双方实力悬殊，这几乎是一场必死的对决。
恶犬凌空跃起三米多高，转瞬间已扑至头顶。
这瘦弱少年展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沉着，他不慌不忙低头避让，趁那恶魔从头顶掠过的刹那，猛然抬手将 刺向恶犬腹部。
凄厉的狼嚎刺破乱葬岗的寂静，恶犬的腹部被利刃剖开，腥臭的内脏混着暗红血液泼洒在古坟上，将斑驳的碑石染得猩红。
单薄少年喘着粗气踏过血泊，沾满泥泞的布鞋碾住犬首，手中 寒光闪过，那颗狰狞的头颅便滚落在枯草间。
阿弥陀佛！普慈大师合十的指节发白，袈裟袖口微微颤抖。
这般狠辣手段，必是魁星降世无疑。
稚嫩皮囊里裹着的，分明是头嗜血的凶兽。
妙极！妙极！阴阳玄道抚掌大笑，褶皱里都堆满喜色。
这满身血污的小崽子，正是他要寻的救世之人，将来 乱世的枭雄！
老道迫不及待要上前收徒，江湖中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此刻就落在这野小子头上。
想必这孩子该当场跪地，哭着喊师父才是。
道友且慢！普慈突然拽住他道袍，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暴雨如注的天穹，且看那物事！
乌云中倏地窜出一道黑气，蛇般顺着雨幕游走，转眼钻进那座被刨开半边的孤坟。
这般诡谲景象，寻常人自是看不见的。
莫非......是借尸还魂？那分明是道邪灵！
阴阳玄道惊疑不定时，少年已扔了 ，十指血肉模糊地扒着坟土。
世上纵有灵丹妙术，可令腐尸复生终究是痴人说梦。
七姐！七姐！少年撕开草席，抱出个冰雕似的女尸。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青白面容仍透着秀气，心口凝结着大片紫黑血痂——三日前俄国兵闯村时，这姑娘宁死不 ，空手搏斗间被火铳轰穿了胸膛。
少年将尸首搂在怀里恸哭，那情状倒似死了新婚妻子。
道友快看！阴阳玄道突然低呼。
女尸青灰色的指尖微微一颤，继而眼睑轻抖，竟裂开条细缝，瞳仁里幽幽泛起活人光彩。
弱郎？！普慈失声惊呼。
错了，都错了！阴阳玄道一字一顿道，她才是真魁星！
少女干裂的唇瓣忽然翕动：功...功耀...冷...
少年吓得松了手，呆望着死而复生的义姐。
雨幕中，女尸心口的血痂正诡异地蠕动起来。
“七姐……别……你别急！功耀明白你的心意，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少年颤抖着握住，锋刃已抵上脖颈。
“住手！功耀……我还活着！”少女气若游丝，想阻拦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暗处，两位高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阴阳玄道低声道：“大师可曾察觉？这丫头魂魄已非原主，却偏偏认得那小子。”
普慈大师捻动佛珠：“阿弥陀佛，道兄此言何意？”
“贫道直言，你我或许都看走了眼——魁星转世当属此女！她周身萦绕异界气息，唯有她能终结乱世。
但这少年……”阴阳玄道目光灼灼，“根骨绝佳，实乃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呵，玄道莫非要将这转世灵女让与老衲？”普慈冷笑。
江湖术士惯会算计——岂有高僧收容妙龄女子之理？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想将两个孩子尽收囊中。
“不如这般，”普慈忽转话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不如先带他们调养伤势。
待来日再看谁才是真命之人？”他瞥向少年——方才杀犬那一刀狠辣果决，若放任此子成长……
二人上前扶起少年少女。
阴阳玄道探过少女脉象，取出秘制伤药：“无妨，只是元气亏损。”
无双在 上听得脊背发凉——这分明是太姥爷吴功耀与太姥姥的往事！民间魁星传说版本众多，却从未听过如此诡谲的版本。
“大师这故事……莫非暗示我太姥姥是魁星邪君？”
“阿弥陀佛，小施主若觉荒诞，权当故事便好。”老和尚合十道，“老衲只想提醒——您身上的气息，与当年七姑娘复活时如出一辙。”
无双暗自嗤笑：这老和尚莫不是输给祖师爷心有不甘，如今拿我找补？他掸了掸衣摆：“大师若只说这些，晚辈就先告辞了。”
“小爷，此行承德恐有波折，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虽已度过人生低谷，然老衲观天象见魁星晦暗，近日必有祸事。
若欲避此劫，不妨留在寺中与老衲诵经数日？或可助你化险为夷，亦能镇住心中魔障。”老和尚絮絮叨叨许久，终是道出本意。
“当年大师救我太姥爷时，也是这般说辞吧？”无双轻啜一口苦茶。
“确是如此。
可惜耀公心系常胜山，未能留下，终是与佛缘悭一面，化作世间一粒微尘。”
“抱歉，我非太姥爷。
或许大师所言不虚，无双心中确有魔障，却非杀星作祟。
至于大师故事中所提之事……还望对先祖保有敬意！告辞！”无双起身正色行礼，退出禅房。
“香火钱已交给小师傅了。”临行前他补了一句。
“唉！迟矣！迟矣！迷途之人怎识眼前邪雾？孩子，你已深陷其中了！老衲苦候半生，终究救不得你！”普慈大师长叹。
佛像后转出一道身影，将方才对答尽收眼底。
“你赢了！九十年来，此番是你赢得最彻底的一次！”普慈颓然倚靠佛前，形如枯槁。
“无量天尊。
大师悲悯众生，贫道深感钦佩。
此生唯敬两人半：大师、张作霖，及我这后人无双。”阴阳玄道鹤发童颜，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能入玄道法眼，老衲甚慰。
可为何执念至此？前朝已逝，海家还要追逐什么？非要再掀腥风血雨，令苍生蒙难？”
“呵……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这江山本属海家！八年之后，自当重掌乾坤！如今魁星转世，此子聪慧更胜功耀与小七，必成大事！”
——
第五十二回 妖丐现身
“但愿魁星莫使生灵涂炭。
老衲怕是见不到那日了。
玄道，念在旧谊，莫让魔障操控这孩子，如当年的耀公、小七一般……老衲倦了……”普慈眸光渐黯，垂首阖目，终得长眠。
庙门外，蓝彩蝶焦躁地踢着山门。
“秃驴！交出我家小爷！不然烧了你这破庙！”
“彩蝶姐，佛门净地，这样多不好……”小金花怯声劝阻。
“呸！黄毛丫头懂什么？平日缠着小爷献殷勤，紧要关头半点用没有！”
小金花气呼呼地反驳：“彩蝶姐，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 过我哥？你这是污蔑！”
这时庙门吱呀一声打开，无双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们。
“吵啊，怎么不继续吵了？等年后一个去韩国，一个去 ，隔着大洋看你们还怎么闹！”无双没好气地说。
两个姑娘互相瞪了一眼，都不吭声了。
“阿弥陀佛，无双施主，这是师父让我交给您的。”身后的小和尚递来一个布包。
无双打开一看，是本《观音心经》。
“普慈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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