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消化着宙斯关于阿特拉斯和戒指的惊人坦白。
他没有追问这个，而是换了个更直接的问题，这也是他之前观察战斗时就有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要把雷霆交换？”赫尔墨斯盯着宙斯。
“我是说，在那个世界，你和那个‘宙斯’战斗时，故意调换了你们的雷霆权杖。那柄权杖明显更强，但也更不对劲。你就不怕里面有什么陷阱？”
宙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脸上嘲讽的意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他发出一声充满轻蔑的笑声。
“陷阱？呵。”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怜悯赫尔墨斯的“天真”。
“我那个兄弟，哈迪斯，他在每一次轮回里都喜欢在关键的地方埋下暗手。给宙斯的雷霆？给波塞冬的三叉戟？这些象征着神王权柄的神器，他怎么可能不动手脚？几亿次轮回下来，他对雷霆做的手脚，我估计早就‘神’尽皆知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或者无力改变罢了。”
他看向赫尔墨斯，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嘲弄：“你这小子，身为他的儿子，又自诩机灵，居然对这个一无所知？该说那些经历过轮回的老家伙们藏得太深，还是说你确实太嫩了点？”
赫尔墨斯被噎了一下，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和汗颜。
他擅长收集情报、玩弄诡计，但对于涉及到父神在无尽时光中布下的那些最深层的暗棋，他的了解确实有限。
宙斯的话像一根刺，扎破了他某些隐秘的自信。
他撇撇嘴，没再反驳。
“行了，闲聊到此为止。”宙斯挥挥手，仿佛驱散无关紧要的烟雾，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能量波动越来越恐怖、仿佛末日中心的天际。
“莫提斯通过你传达的消息，恐怕不止‘我是宙斯’这么简单吧？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比如……下一步该怎么做？”
赫尔墨斯压下心头的不爽，宙斯这种理所当然接管主导权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母神只说了两件事。第一，确认你的身份，并告诉你，那边的‘莫提斯’已被她暂时压制，短时间内无法干扰‘宙斯’的判断。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当‘宙斯’开始将目标转向大地深处，试图‘归源’盖亚时，就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那时，他会被大地的反抗和“盖亚”最后的本能拖住，是他力量最集中也最‘脆弱’的时刻。”
宙斯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最佳时机？我那个疯狂的‘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吧？不过，莫提斯说得对，归源“盖亚”，触及世界最原始的根基，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可能轻松。那确实是个机会……”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圣火殿中那具焦黑的残骸，眼神漠然，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灰烬。
“抓紧时间赶路吧。好戏的高潮，可不能错过。”
说着，他不再理会众人，周身泛起微弱的雷光，率先朝着战场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亚历山大”表现出的水准。
海格力斯、奥德修斯、忒修斯等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真相的冲击，目标的崩塌，前路的未卜……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奥德修斯深吸一口气，对众人沉声道：“无论他是谁，无论前路如何，我们已无退路。跟上！”
英雄们，连同表情各异的塔莉亚和厄洛斯，以及神色莫测的赫尔墨斯，终究还是朝着那毁灭的漩涡中心，迈出了脚步。
时间稍稍倒流，在卡俄斯世界的冥府深处，一处空间结构异常脆弱的隐秘角落。
庞大的时间之神克罗诺斯，此刻正以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姿态，对着面前那片不断明灭的空间屏障，持续轰击着蕴含时间错乱与吞噬之力的暗金色能量。
在他旁边，机遇与转折之神波洛斯，则显得悠闲得多。
他盘腿坐在一块漂浮的黑曜石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枚骨质骰子，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吟唱某种古老而随意的童谣：
“骰子已经掷下，一半生，一半死。河水流向何处？哎呀，谁知道呢，反正……总会流到该去的地方。”
克罗诺斯停下轰击，喘了口气——尽管神明不需要呼吸，但这个动作显示了他的消耗和烦躁。
他转过头，盯着自己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满嘴谜语的外孙。
“小子，你就让我干这个？”克罗诺斯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摩擦。
“用我的力量，在这里持续轰击两个世界冥界的壁垒？这和那些挖沟渠的独眼巨人有什么区别？我可是前代神王！”
波洛斯抬起头，脸上是那副永远不变的笑容：“可是，外祖父，这项工作非您不可啊。只有您的时间神力，才能精准地撼动这因轮回残留和世界树嫁接而形成的薄弱点，又不至于引起两个世界法则的大规模反噬。独眼巨人可做不到这么精细的‘穿孔’。”
“穿孔？”克罗诺斯看着面前那片在他持续轰击下，裂纹越来越多，隐隐有冥河水汽渗透过来的空间屏障，皱起眉头，“你到底想打通到哪里？对面是什么地方？”
“冥河的某一段吧。”波洛斯漫不经心地说，将骰子抛起，看着它落下。
“可能是‘斯提克斯’绝望之河，也可能是‘科库托斯’哀叹之河，或者是‘勒忒’忘川……谁知道呢？空间坐标总是有些许误差的。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冥河就好。”
他指向那渗透过来的、带着刺骨冰寒与亡魂低语气息的灰黑色水汽：“您看，这不是快通了吗？对面的‘斯提克斯’女士，现在可能正疑惑，为什么河床底下突然有点‘漏风’呢。”
克罗诺斯哼了一声，不再多问。
他了解这个外孙，看似胡闹的话语背后，往往藏着更深的目的。
哈迪斯和莫提斯默许甚至推动这件事，必然有其意义。
他重新凝聚神力，更加专注地轰击那一点。
随着最后一道撕裂时空的暗金色光束击中，那处屏障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一个幽暗洞口，赫然出现！
洞口那边，传来更加清晰的冥河水声，以及一种与卡俄斯冥界相似又不同的死亡气息。
冰冷的河水，开始通过洞口，汩汩地流入卡俄斯冥界这一边，在虚空中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
波洛斯站起身，走到洞口边，探头朝对面望了望，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深度正好，直接在河床下方。辛苦了，外祖父。”
克罗诺斯看着那洞口和流过来的异界冥河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那么，接下来呢？”克罗诺斯问，“通道打开了，然后做什么？”
波洛斯回过头，笑容变得有些神秘：“然后？然后就是等待了。等待那边的‘火焰’……找到这摊‘冷水’。或者，等待这边的‘种子’……被那边的‘土壤’吸引。命运的纺线已经交织，我们只需静观，偶尔轻轻拨动一下。”
他不再解释，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消失在了冥府的阴影中。
克罗诺斯独自站在那汩汩流淌的异界冥河之水旁，望着幽深的洞口，巨大的身躯在冥界微光下投下长而扭曲的影子。
野心与时间，在此刻寂静地流淌。
时间回到“现在”，异世界的冥界。
这里已是一片死寂的真空。
曾经忙碌的审判之庭空无一人，摆渡的码头只剩下孤零零的破船，亡魂的哀嚎与低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
因为就在不久前，以冥王哈迪斯为首，包括死神、睡神、复仇女神、判官等在内的几乎所有冥界神明，响应原始神的号召，倾巢而出，参与了那场围攻“宙斯”的绝望之战。
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哈迪斯在战斗中“英勇”地受了“重伤”，在关键时刻“无奈”地退走，不知所踪。
而其他参战的冥神，则在“宙斯”那柄恐怖的大地之怒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纷纷消融、归源，成为了滋养那疯狂神王的一部分力量。
如今的冥界，真正还“活着”、有自主意识的神明，只剩下两位被哈迪斯封锁在最深处的“倪克斯”与“厄瑞波斯”。
以及……冥河斯提克斯的化身，那位总是浸泡在自己冰冷河水中的女神。
然而，此刻的“斯提克斯”女神，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幸存”的庆幸。
她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之中。
就在不久之前，一个很像那个已经死了的信使赫尔墨斯的家伙，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的河岸边。
还没等她发出警告或质问，那家伙就像丢垃圾一样，将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灵魂，猛地丢进了斯提克斯河的中央！
那灵魂身上的火焰很奇特，并非寻常的地狱之火或神圣之火，而是一种带着牺牲与净化意味的金红色，其中又缠绕着一缕不屈的暗红。
这火焰似乎与灵魂本身紧密融合，成为了其存在的一部分。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斯提克斯河的河水，那足以令神明恐惧、可以消融大部分能量和誓言的至寒至毒之水，竟然无法熄灭这团火焰！
火焰在河水中顽强地燃烧着，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像是被冰冷的冥河水激怒了一般，燃烧得更加“旺盛”。
当然，这种旺盛并非温度急剧升高，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强化，一种对周围环境的“排斥”与“净化”。
冰冷的河水在火焰周围翻滚、汽化，发出嗤嗤的声响，却始终无法靠近火焰核心。
更可怕的是，这火焰似乎与冥河水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反应。
它并没有大肆蔓延，而是以一种恒定的、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开始“加热”它周围的大片河水！
不过短短时间，以那燃烧灵魂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斯提克斯河段，水温从刺骨的冰寒，上升到了令人不适的温热，并且还在持续上升！
作为冥河的化身，“斯提克斯”女神与河水一体同心。
河水就是她的身体，她的感官，她的延伸。
此刻，身体的一大片区域正在被持续“灼烧”、“加热”，那种感觉，就像凡人的皮肤被放在温火上慢慢炙烤，痛苦并非瞬间的剧痛，而是绵长、深入骨髓的煎熬和虚弱感。
她试图调动整个冥河的力量去扑灭那火焰，但毫无作用。
那火焰的本质似乎超出了冥河水的“消融”范畴。
她也曾试图与那燃烧的灵魂沟通，但灵魂似乎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燃烧状态，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有那顽固的意志，如同心跳般随着火焰明灭。
“呃啊……”斯提克斯女神发出痛苦的呻吟，原本苍白冰冷的面容此刻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在温热的河水中微微颤抖。
她从未如此狼狈，如此无力。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比冥界所有神明战死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因为它直接侵蚀着她的根本。
然而，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这种痛苦的“解脱”，很快就到来了。
因为，“宙斯”来了。
在屠光了地面与海洋，击溃了原始神的围攻，感受着体内澎湃欲炸、亟待最终“圆满”的神力，“宙斯”的目光，终于投向了世界的最后一块神性聚集地——冥界，以及深藏于冥界之下，代表无尽深渊的“塔尔塔罗斯”。
他手持依旧饮饱了神血的大地之怒，一步踏入了冥界的入口。
死亡与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却让他更加兴奋。
他感应到了，在这片亡者国度的最深处，那古老而依然磅礴无比的本源，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散发着最后的诱惑。
他也感应到了冥界如今的空荡，以及……冥河方向那一点异常的温度和灵魂火光。
“哦？还有漏网之鱼？还是在玩什么把戏？”“宙斯”狞笑着，他此刻信心爆棚，不认为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
他改变方向，朝着冥河斯提克斯走去，打算随手碾碎这点微不足道的“异常”，然后再去享用盖亚这顿终极盛宴。
他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冥界回荡，如同丧钟的轰鸣。
斯提克斯女神感受到了那无法形容的、混合着万神哀嚎与纯粹毁灭的恐怖威压正在迅速接近。
她抬起头，望向威压袭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但至少，这无休止的“灼烧”之痛，或许就要结束了。
无论是被那火焰烧尽，还是被这新来的、更可怕的疯子毁灭。
“宙斯”的身影，出现在了冥河岸边。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人机冥王与病娇女神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