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群星聚东方,锋芒待出鞘
晋省兵工厂的冬雪下得正紧,轧钢车间的蒸汽混着雪花,在窗玻璃上凝成一层冰花。李明远呵着白气,看着图纸上标注的“122毫米榴弹炮”参数,笔尖在“炮尾闭锁机构”处停了很久——这个部件的设计总差一口气,连续三次试射都出现了漏气问题。
“李司令,外面有位同志找您,说是从延安来的,姓刘。”警卫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明远放下铅笔,心里一动。延安来的人?他快步走出车间,雪地里站着个穿灰布棉袍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副断了腿的眼镜,用细绳绑着镜腿,手里拎着个旧帆布包,包角磨得露出了棉絮。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盯着车间外堆放的炮管毛坯,手指下意识地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是刘鼎同志吧?”李明远伸出手。来之前他收到过消息,延安要派一位“懂枪炮”的专家过来,没想到竟是这位后世赫赫有名的军工泰斗——早在1930年代就主持过中央红军兵工厂,造出了红军第一门迫击炮。
刘鼎握住他的手,掌心全是老茧,指缝里还嵌着机油的黑渍:“早就听说晋省兵工厂造出了新炮,特意来看看。刚才在外面瞅了眼那炮管,锻打的流线不对啊,靠近炮尾的地方弧度太陡,会导致应力集中。”
李明远眼睛一亮,这不正是他纠结的问题?他拉着刘鼎往车间走:“您来得太及时了!我们新设计的122毫米榴弹炮,炮尾总漏气,您给长掌眼。”
车间里,那门待修的榴弹炮正架在平台上,刘鼎脱下棉袍扔给警卫员,直接趴在炮尾处,用手指抠着闭锁机构的缝隙:“这里的榫卯咬合太松,得加三道‘止逆环’,就像老座钟的发条盒,一环扣一环才不漏气。”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十几个自制的铜质小零件,“这是我在路上琢磨的,你看能不能用上。”
李明远拿起一个铜环,厚度均匀,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不禁赞叹:“您这手艺,比我们的老师傅还精细!”
“不是手艺,是道理。”刘鼎笑着说,“枪炮这东西,看着是铁疙瘩,其实全靠‘密’——药室密封好了,火药的力气才能全用到弹头上;炮膛光滑了,炮弹才能走直线。我在延安造枪时,就用煤油渗到枪膛里,看哪里冒泡就知道哪里漏气。”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通信兵勒住马,手里举着份电报:“李司令,冀中根据地的吕正操同志派来个骑兵连,说带了位‘能让坦克跑更快’的师傅!”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马靴的黑瘦汉子走进来,肩上扛着个工具箱,帽檐上还沾着草屑。他操着东北口音,嗓门洪亮:“俺叫吴运铎,吕正操司令说你们这儿造坦克缺人,让俺来搭把手!”
李明远心里又是一震——吴运铎!这位“中国的保尔”,在抗战时就凭着土办法造出了地雷、手榴弹,后来还主持设计了多种武器,浑身留下几十处伤疤。
吴运铎没客气,直奔坦克车间。看到“虎啸”式坦克的发动机,他皱起眉头:“这玩意儿太费油!化油器的油针调得太粗,混合气太浓,烧不完的汽油都浪费了。俺给你改改,保证油耗降两成,马力还能提一提。”他打开工具箱,里面全是自制的工具:用弹壳磨的螺丝刀,用铁轨钢锻的扳手,还有个用罐头盒做的量油器。
只见他蹲在发动机旁,手指在化油器上飞快地拨动,时不时用量油器滴几滴汽油,嘴里念叨着:“怠速时油面要比主喷管低两毫米,高速时再升高……就像咱喂马,不能一顿撑死,得少吃多餐。”
不到半个时辰,他拍了拍引擎盖:“试试!”
坦克驾驶员发动引擎,排气管里的黑烟果然淡了很多,转速表的指针比平时高了一格。驾驶员惊喜地喊:“真有劲了!挂三挡爬坡都不费劲!”
刘鼎看着吴运铎满是油污的手,上面有个明显的疤痕,不禁问:“这伤是……”
“上次试新炮弹,炸的。”吴运铎满不在乎地说,“左手炸掉四根手指头,右眼也快看不清了,好在还能摸机器——机器这东西,比人实在,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出力。”
傍晚时分,又有好消息传来。鲁南军区的铁道游击队送来了位“能让火车听话”的老工人,姓孙,大伙都叫他孙师傅。他一辈子跟铁路打交道,日军的火车头只要听声音,就知道是哪年造的,能拉多少货。
“李司令,你不是想把铁路往东北修吗?”孙师傅掏出个蓝布包,里面是他手绘的铁路图,“这是俺偷偷画的日军铁路线,哪段铁轨是四十公斤的,哪座桥梁能过坦克,都标着呢。要我说,修铁路跟造枪炮一个理,地基得实,铁轨接头得严,就像人走路,脚底下稳了,才能走远路。”
李明远看着眼前这些人:刘鼎拿着游标卡尺测量炮管,吴运铎趴在坦克底下调整履带,孙师傅在沙盘上规划铁路走向,还有车间里那些埋头苦干的工人——老郑在打磨狙击步枪的枪管,小英子在缝制飞机蒙皮,王铁柱在练习火箭筒瞄准……突然觉得,这些人才是最宝贵的“武器”。
他想起前世的历史: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人,用智慧和汗水填补了工业的空白,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侵略者的铁蹄。刘鼎在延安山沟里造出了步枪,吴运铎在病床上画出了武器图纸,吕正操在冀中平原上用游击战拖住了日军的机械化部队……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历史轨迹”,但他们用双手走出的路,本身就是历史。
“今晚加个菜!”李明远对炊事班长喊,“杀两头猪,给同志们炖粉条!”
饭堂里,油灯下的人们越聊越热乎。刘鼎给吴运铎讲如何用数学公式计算弹道,吴运铎给孙师傅讲如何在坦克上装铁路轮,孙师傅又给年轻的士兵们讲如何在铁轨上埋地雷——看似不搭界的技艺,却在“让中国强起来”这个目标下,紧紧拧成了一股绳。
吴运铎喝了口酒,指着自己的伤疤说:“俺这身上的伤,都是勋章!等将来咱的坦克能从东北开到海南,飞机能在天上随便飞,这些铁疙瘩就都是咱中国人的底气!”
刘鼎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不光要造得出来,还要造得好。将来咱的炮,要比德国的克虏伯还准;咱的枪,要比美国的伽兰德还耐用。这不是空想,只要咱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啥都能造出来!”
李明远看着窗外的雪,心里暖意融融。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遇到缺材料、缺技术、缺设备的难题,甚至会有来自内外的压力。但有这些人在——有懂技术的刘鼎,有敢创新的吴运铎,有接地气的孙师傅,还有无数像王铁柱、小英子这样愿意学习、愿意奋斗的普通人——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就像此刻车间里的炉火,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炉膛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堂堂的。那火苗里,有智慧,有勇气,有韧性,更有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
夜深了,孙师傅还在给年轻技术员讲铁路接轨的技巧,吴运铎在坦克旁画着新的发动机图纸,刘鼎则和李明远趴在桌上,修改着122毫米榴弹炮的设计方案。油灯的光晕里,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棵根系发达的大树,深深扎进这片饱经苦难却充满希望的土地。
李明远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根据地的扩大,还会有更多的人才汇聚而来:或许是在太行山区打游击的陈赓,带着他的战术智慧;或许是在晋察冀搞军工的李强,带来他的无线电技术;或许是更多没留下名字的工匠、农民、学生,带着他们的双手和热情。
这些人,就像散落在华夏大地上的星星,当他们聚在一起时,就能照亮中国工业的天空。而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搭建一个舞台,让这些星星的光芒,能尽情闪耀。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车间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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