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百业筑基,星火渐稠
一、太原钢铁厂的“钢花新焰”
1963年深秋,太原钢铁厂的转炉车间里,钢水奔流的光芒映红了工人们的脸庞。老炼钢工王铁柱握着钢钎,袖口被火星烧出了好几个洞,他盯着炉口翻腾的钢水,像盯着一团跳动的火焰。“老李,再加两包硅铁!”他对技术员喊,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按李工程师说的比例加,这炉钢准能达标!”
技术员李建国正对着化验单皱眉,纸上的“硫含量”指标离“军工用钢”标准还差0.02%。他抓起旁边的“红旗牌”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额头的汗珠滴在算子上:“加30公斤锰铁,中和一下硫元素!”这法子是李明远上个月来调研时提的——用廉价的锰铁替代进口脱硫剂,成本降了三成,就是得精确控制比例。
转炉倾动时,钢水在炉内划出道金红色的弧线,溅起的钢花落在地上,瞬间凝成黑色的铁珠。王铁柱想起十年前,厂里炼出的钢全是“豆腐渣”,一敲就碎,只能做农具;现在,他们炼的弹簧钢能做坦克履带,薄板能做枪管,上个月还为南京长江大桥炼了批特种钢材,技术员说“能顶五十年不生锈”。
车间外的轧钢机旁,卷成筒状的钢板正被送出,表面泛着蓝黑色的氧化膜——这是“发蓝处理”的新工艺,能防腐蚀,是工人们照着苏联图纸改良的,用本地的烧碱代替进口药剂,效果一点不差。“这卷板要送到长春一汽,”调度员拿着工单喊,“做解放卡车的大梁,要求严得很,半点瑕疵都不能有!”
王铁柱蹲在车间门口抽烟,烟是“大生产”牌的,纸卷有点糙,但烟味够劲。他看着年轻工人用“东方红”叉车搬运钢坯,那叉车的链条是厂里自己锻造的,比进口的耐磨。“以前咱炼不出好钢,腰杆子都挺不直,”他吐了个烟圈,“现在不一样了,部队的同志来拉钢,都给咱敬烟,说‘这钢能打胜仗’。”
傍晚的厂区广播响了,播放着最新的生产捷报:“本月优质钢产量突破8000吨,超额完成国家计划!”王铁柱掐灭烟头,往车间走——他要接着炼夜板,争取把那0.02%的硫含量再压一压,“得让咱的钢,比苏联的还硬!”
二、四川农机厂的“铁牛进村”
1964年初春,四川绵阳的农机厂里,工人正给“工农-12型”手扶拖拉机刷漆,红色的漆料是重庆油漆厂的新产品,加了桐油,在潮湿的气候里也不容易掉皮。厂长赵建国蹲在拖拉机旁,用抹布擦去轮毂上的灰尘,眼里的光比漆料还亮:“这是第500台了!上个月给德阳的公社送了20台,反馈说比牛强十倍,一天能耕三十亩地。”
技术员小张正调试发动机,那是仿苏联“德特-24”做的,但缸体换了成都无缝钢管厂的材料,重量轻了100斤。“赵厂长,按李工程师说的,把喷油嘴孔径缩了0.1毫米,油耗降了!”他拉着油门线,发动机“突突”响起来,黑烟比以前淡了不少,“公社的老乡说,以前加一桶油耕五亩,现在能耕六亩半。”
车间外的空地上,几个公社来的农民正围着拖拉机转圈,手指在轮胎纹路上来回摸。“这铁牛真能在水田里走?”一个戴斗笠的老农不放心,“咱这田埂窄,牛都得慢慢挪。”
赵建国笑着跳上拖拉机,打着火往旁边的试验田开,轮胎碾过泥地,居然没陷进去——轮胎是上海橡胶厂的,花纹是工人们照着水牛蹄子设计的,抓地力特别强。“你看,比牛稳当!”他在田里转了个圈,留下两道整齐的辙印,“一天耕的地,够你家两头牛干三天,还不用喂草料。”
老农们看着直咂舌,其中一个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人民币和几张“农业贷款”条子。“赵厂长,我订一台!”他把布包往桌上一拍,“公社说买农机能贷款,三年还清,利息还低。”
赵建国赶紧让会计开票,票本是“成都造”的,纸页厚实,上面印着“农业机械化”五个字。“这拖拉机还能拉货、脱粒,”他指着后面的挂架,“冬天不用耕地,能帮你拉甘蔗去糖厂,一机多用!”
傍晚时,第一台拖拉机被农民开走了,“突突”的响声在田埂上回荡,惊飞了竹林里的麻雀。赵建国站在厂门口,望着拖拉机的影子越来越小,突然觉得这铁家伙比真牛还亲——它不用歇脚,不用看病,能让农民少流多少汗?他想起李明远说的话:“农机不是奢侈品,是让农民能直起腰干活的工具。”现在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三、上海纺织厂的“布票新篇”
1964年夏天,上海国棉一厂的车间里,织布机的“哐当”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女工陈招娣脚踩踏板,手里的纱锭转得飞快,织出的“的确良”布上,蓝白格子像片整齐的田垄——这布是用新疆的长绒棉织的,比普通棉布挺括,还不容易皱,上个月刚被选为“出口免检产品”。
车间主任拿着新到的纱线进来,纱锭上印着“青岛国棉厂”的字样。“招娣,试试这批‘精梳纱’,”他笑着说,“用了李工程师建议的‘三次梳理’工艺,毛羽少了一半,织出来的布跟绸缎似的。”
陈招娣换了纱锭,织机的声音顿时变了调,更清脆了。她看着布面上的格子越来越密,心里盘算着:这布一尺能做半个袖口,比以前的棉布省料;按国家定价,一尺才0.8元,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能买十尺,够做件新衬衫了。
车间的角落,新安装的“自动换梭机”正在运转,这是工人自己改装的,给老织布机加了个弹簧装置,不用停机就能换梭子,效率提高了20%。“以前换个梭子得手忙脚乱,现在机器自己就办了,”陈招娣对旁边的徒弟说,“你看这布面,没了换梭时的断纱,多平整。”
仓库里,刚入库的“花布”堆成了小山,上面印着牡丹、菊花、向日葵,颜色鲜活得像要滴下来。保管员正用“上海牌”磅秤称重,秤砣是黄铜的,磨得发亮。“这批布要发往西北,”他对来提货的供销社采购员说,“那边的同志说,少数民族老乡就爱这艳色,做裙子、坎肩都好看。”
采购员掏出布票和钱,票面上印着“叁尺”,是全国通用的。“现在布票比以前松快了,”他笑着说,“去年每人每月三尺,今年加到三尺半,听说就是因为你们厂的产量上去了。”
陈招娣下班时,路过厂门口的展销亭,里面挂着件“的确良”衬衫,领口挺括,袖口整齐。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工资,心里盘算着:再攒两个月,就能给弟弟买一件——他在部队当兵,穿这衬衫准精神。夕阳透过纺织厂的窗户,照在流动的布面上,像给日子镀了层亮闪闪的光。
四、北京电子管厂的“微光突破”
1964年深秋,北京电子管厂的洁净车间里,技术员周明正用镊子夹起一枚三极管,放进检测仪器。这管子玻璃壳上印着“北京-6A2”,是他们自己设计的,能装在收音机里,让声音更清楚。“第108次测试,”他对助手说,“噪音系数降到2.5分贝了,比苏联的6N2还低0.3!”
助手小李赶紧记录数据,笔记本上画着密密麻麻的曲线图,旁边贴着苏联电子管的解剖图。“灯丝电压降到6.3伏,比原来省了10%的电,”他指着参数,“农村的电池收音机用这管子,一节电池能多听三天。”
车间的烤箱里,新一批电子管正在老化测试,温度设定在80c,模拟南方的潮湿气候。“以前咱的管子在南方用一个月就坏,”周明看着温度计,“现在加了‘陶瓷底座’,是景德镇特种瓷厂做的,防潮,还绝缘。”
隔壁的装配车间,工人们正给“红灯牌”收音机装电子管,这收音机是上海无线电二厂的,外壳是塑料的,比木质的轻,还不容易裂。“加了咱这三极管,杂音小多了,”一个老工人调试着音量,“你听这评书,跟在现场听似的。”
周明拿起一台装好的收音机,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面正在播放新闻:“我国第一台自行设计的电子计算机‘109乙’研制成功……”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李明远来厂里时说的话:“电子管是基础,就像盖房子的砖,砖结实了,才能盖高楼。”现在,他们的“砖”终于能和苏联的比一比了。
傍晚的实验室,周明对着显微镜观察电子管的灯丝,钨丝像根细头发,却能在高温下发光。他想起小时候,村里只有一台收音机,全村人围着听;现在,他们造的电子管,能让更多人听到北京的声音,听到外面的世界。这微光虽小,却能照亮一个个角落,让日子不再只有柴米油盐的单调。
五、筑基者的“年轮”
1965年初,李明远坐在国务院的小会议室里,翻看着各地送来的工业报表。太原钢铁厂的优质钢占比从1958年的12%提高到45%,四川农机厂的拖拉机年产量突破2000台,上海纺织厂的“的确良”布出口量占全国三成,北京电子管厂的三极管被五家收音机厂定为“首选配件”……这些数字像树木的年轮,一圈圈记录着发展的痕迹。
“李同志,你看这份报告,”计委的老陈递过文件,“地方上想上一批新项目,比如武汉的钢铁厂、重庆的汽车厂,都想一步到位,用最先进的设备。”
李明远指着报表上的“设备自给率”一栏:“1958年,我们的设备80%靠进口;现在,60%能自己造,但核心部件还得进口。”他在“武汉钢铁厂”旁边画了个圈,“可以上,但得有条件——炼钢设备用自己的,轧钢机进口一部分,边用边学,不能再走‘全盘引进’的老路。”
老陈点点头:“就像你说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当年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我们消化了十年才摸到点门道,现在自己干,更得慢慢来。”
窗外的玉兰花正开,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透亮。李明远想起太原钢铁厂的钢花、四川农村的拖拉机、上海纺织厂的布匹、北京实验室的电子管,突然觉得这些“不起眼”的进步,比任何宏大的规划都实在。它们就像玉兰花的花苞,看似普通,却在积蓄力量,总有一天会绽放。
“发展不是比谁跑得最快,”他合上报表,对老陈说,“是比谁走得最稳,脚印最深。等我们的钢铁能自己造军舰,拖拉机能铺满田野,布匹能让老百姓不用再为布票发愁,电子管能撑起自己的电子工业,那时候,才算真正立住了脚。”
会议室的阳光安静地落在报表上,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变成钢花、变成铁牛、变成布匹、变成微光,在岁月里慢慢生长,交织成一张结实的网,托着这个国家,一步一步往前走。而那些在车间里、田埂上、织机旁默默付出的人,就是这张网的经纬,平凡却坚韧,支撑着梦想一点点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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