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
混沌星芒包裹之中,时空感瞬间扭曲、拉长。云芷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道不受物质与空间束缚的流光,沿着“起源镇石”之灵赋予的那条血脉共鸣轨迹,在无穷无尽的虚空背景中急速穿梭。
她并非独自一人。谢尘的身体被她以混沌之力牢牢护在身边,少年紧闭着双眼,脸色微微发白,似乎对这种超越凡俗理解的移动方式感到本能的排斥与不适,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只被云芷握着的手,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星跃”之法,依托的是“混沌星云”领域与混沌血脉对虚空某种规则的亲和与“借力”,速度远超常规遁术,但消耗同样巨大,且无法持久。云芷必须在中途寻找相对稳定的“节点”短暂休整,恢复力量,同时确认方向。
第一次“星跃”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当周围包裹的星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云芷果断中止了法诀。
光芒散去,两人出现在一片荒凉死寂的虚空之中。
没有星辰,没有光芒,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如同灰色幕布般的混沌背景。这里似乎是某个世界完全湮灭后残留的“虚无地带”,灵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只有混乱的虚空能量如同微风般拂过。
云芷立刻取出数枚极品灵石握在手中,快速汲取灵气,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谢尘也睁开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完全陌生的环境,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对未知的警惕。
“这里安全吗?”谢尘低声问道,声音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微不可闻,但云芷的神识能清晰捕捉。
“暂时安全。”云芷点头,将一部分混沌灵力渡入他体内,帮他抵御虚空能量的轻微侵蚀,“我们需要在这里恢复一下,然后继续赶路。‘遗落之地’距离还很遥远。”
她取出那枚记录了坐标共鸣的玉简,再次以心神感应。玉简中传递出的“轨迹”依旧清晰,指向虚空深处某个方向。但云芷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他们远离药王谷,远离“起源镇石”的直接影响,这条“轨迹”的清晰度正在缓慢下降,且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偏差”与“扰动”。
“看来,‘遗落之地’自身的移动,以及虚空中无处不在的混乱能量流,都会影响坐标的精确性。”云芷心中明了,“必须更加小心,时刻校准方向。”
半个时辰后,两人状态恢复,云芷再次施展“星跃”。
如此反复。
第三次“星跃”结束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完全不同的区域。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碎片”。有破碎的山峰,有断裂的巨树残骸,有扭曲的金属构件,甚至还有半座坍塌的宫殿……所有这些“碎片”都悬浮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漂浮,彼此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形成了一个广袤而诡异的“垃圾场”。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碎片”上,大多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刀剑劈砍、术法轰击、甚至某种难以理解的巨大爪痕。一些碎片表面,还隐隐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怨念、煞气或不祥的能量波动。
“这里……好像打过很多架。”谢尘看着那些残骸,眉头微皱,似乎触动了某些模糊的本能。
“应该是某处古战场的碎片,被虚空乱流带到了这里,形成了这片‘浮骸区’。”云芷神色凝重,“小心,这些碎片可能残留着危险禁制或诡异存在。我们绕过去。”
她试图调整方向,绕过这片“浮骸区”。然而,就在他们靠近“浮骸区”边缘时,异变突生!
一块看似普通、只有房屋大小的暗红色岩石碎片,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它的表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缝隙中射出粘稠如血、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暗红色光芒!光芒如同触手般,迅猛地缠向云芷与谢尘!更有一股极其邪恶、贪婪、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的意念,从那碎片深处爆发!
“小心!”云芷反应极快,星瞳之中光芒一闪,一道灰银色、蕴含“定序”之力的屏障瞬间展开,挡在身前。
暗红触手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竟能缓慢侵蚀屏障!这绝非普通禁制或残念!
“是‘血怨古魔’的残骸!沾染了神魔怨念,又经虚空能量滋养,已化为一种邪物!”云芷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心中一沉。这种东西极难对付,且往往能呼唤同类。
果然,随着这块“血怨石”发难,整个“浮骸区”仿佛被惊动了!越来越多的碎片开始“活化”,释放出各种各样的邪异攻击:惨白的骨矛、漆黑的诅咒之箭、腐蚀性的毒雾、甚至还有扭曲的半透明怨魂,如同蝗虫般涌来!
“走!”
云芷毫不犹豫,一把拉住谢尘,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同时挥洒出大片灰银色星光,混合着净化之力,如同星河倒卷,暂时逼退、净化靠近的邪物,朝着“浮骸区”外疾冲!
然而,“浮骸区”范围极大,且那些被惊动的邪物仿佛受到了统一的“指挥”,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试图将他们困死在其中。
谢尘被云芷护在身后,看着周围铺天盖地袭来的各种诡异攻击,以及云芷竭力抵挡、脸色渐白的样子,他那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焦躁与……怒意。
“烦……死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语。然后,在云芷惊愕的目光中,他挣脱了她的手,一步踏前,站到了她身前。
面对汹涌而来的邪物狂潮,谢尘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不存在的剑。
然后,朝着前方,那邪物最密集、气息最邪恶的区域,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
但就在他指尖划过虚空的刹那——
所有正扑向他们的邪物,无论是“血怨石”的触手、惨白骨矛、诅咒之箭、还是那些怨魂……动作齐齐一滞!
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最锋利的刀刃整齐切过,所有邪物,从它们能量或物质结构的“核心”处,无声无息地……断开了!
“噗噗噗噗……”
密集而轻微的湮灭声响起。那些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邪物,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崩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消散在虚空中!
一击!
仅仅是一记看似轻描淡写的“虚划”,便清空了前方数百丈范围内的所有邪物!甚至更远处的一些邪物,似乎感应到了这股纯粹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上“斩断”与“破灭”意境的剑意,发出了恐惧的尖啸,纷纷向后退缩,不敢再靠近!
通道,被硬生生“划”了出来!
云芷瞪大了星瞳,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尘的背影。她知道谢尘(谢无妄)剑意本质极高,但眼前这一幕,依旧超出了她的预期。这绝非仅仅依靠剑意本能就能做到的!其中蕴含的对“邪物”本质的洞察、对“斩断”节点精准无比的把握、以及那举重若轻的掌控力……这分明是早已将剑道领悟到极致、近乎“道”之化身的存在,才能施展的手段!
难道……随着靠近“遗落之地”,或者受到刚才邪物刺激,谢尘体内沉睡的某些东西,正在加速苏醒?
谢尘做完这一切,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刚才那一击,让他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云芷一眼,声音依旧平静:“走吧。”
云芷压下心中震撼,点了点头,与谢尘一起,迅速穿过被清理出来的通道,冲出了“浮骸区”。
脱离险境后,两人再次停下来休整。
这一次,云芷看向谢尘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深思。
“你刚才……怎么做到的?”她轻声问道。
谢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不知道……就是觉得……它们很‘脆弱’,那里……”他指向自己刚才“虚划”的方向,“有一条……‘线’,只要‘切’开那里,它们就‘断’了。”
他描述的,赫然是直接“看到”并“斩断”了那些邪物存在的“规则节点”或“能量核心”!这已经触及了“道”的运用层面!
云芷心中更加确信,谢尘(谢无妄)的“归来”,绝非简单的残魂依附或转世。他的剑心与剑道本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甚至可能因祸得福,达到了某种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的境界。只是受限于目前这具“凡体”与缺失的记忆,无法自如发挥。
“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赶路。”云芷不再追问,有些事情,或许到了“遗落之地”,自然会有答案。
谢尘点头。
接下来的路途,依旧不太平。
他们遭遇了狂暴的虚空能量风暴,不得不躲入一块相对稳定的陨石碎片中暂避;遇到了游荡的、以虚空能量和破碎法则为食的“星界蠕虫”,体型庞大,皮糙肉厚,费了一番功夫才摆脱;还误入了一片诡异的“时空褶皱区”,那里的时间流速忽快忽慢,方向感完全迷失,全靠云芷的“星瞳”与混沌血脉对时空的微妙感应,才勉强找到出路。
每一次危机,谢尘都会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剑意,化险为夷。他的力量似乎也在这种“使用”中,缓慢而稳定地增长着,虽然依旧没有凝聚出灵力,但那无形的剑意,却越来越凝实、越来越……令人心悸。
而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坐标指示的区域,周围的虚空景象也越发诡异。
星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星云”。那并非真正的星云,而是由无数破碎星辰的尘埃、神魔陨落后的怨念与能量残骸、以及最纯粹的“归墟”侵蚀气息,混合而成的、充满死亡与不祥的“混沌血雾”!
坐标指引的“遗落之地”,就在这片“混沌血雾”的最深处,那片缓慢旋转的“涡流”边缘。
“前面就是‘混沌血雾’区了。”云芷停下身形,望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暗红区域,神色无比凝重,“根据‘起源镇石’之灵的信息与天机阁的零星记载,‘混沌血雾’极度危险,不仅能侵蚀肉身神魂,更会扭曲感知,制造幻境,甚至……引动心魔。而且,其中可能潜伏着一些依靠‘血雾’与‘归墟’气息生存的、更加诡异强大的存在。”
她看向谢尘:“接下来这段路,我们必须万分小心,跟紧我。我的混沌血脉与‘星瞳’,或许能帮我们抵挡部分侵蚀与幻境。”
谢尘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望向那片“混沌血雾”时,眼底深处,似乎也闪过一丝极淡的……熟悉与警惕。
两人调整好状态,没有迟疑,一头扎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暗红之中。
一进入“混沌血雾”,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阴冷与死寂。暗红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来,试图渗透他们的护体灵光(云芷)或无形剑意(谢尘)。雾气中,不断传来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厮杀声、神魔陨落时的哀嚎、以及无数生灵绝望的哭泣与诅咒,这些声音直接作用于神魂,干扰心志。
云芷立刻催动眉心混沌印记,一层清蒙蒙的星辉自她身上扩散开来,将两人笼罩在内,暂时隔绝了大部分负面侵蚀与幻听。同时,“星瞳”全力运转,试图看穿迷雾,辨别方向。
谢尘则微微蹙眉,似乎对那些声音感到不适,但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剑意自发流转,将靠近的雾气无声“斩”开、湮灭,倒也安然无恙。
两人在血雾中小心翼翼前行,速度大减。云芷手中的坐标玉简,在这里受到的干扰更加严重,指引变得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行进了约莫半日,周围的血雾突然变得更加浓稠,几乎凝成实质。前方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调的雾气,而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景象”。
时而是一片燃烧着不灭黑色火焰的焦土,无数残缺的兵刃插在地上;时而是漂浮在血雾中的巨大神魔尸骸,尸骸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时而又仿佛看到了药王谷的景象,同门们正在向她求救……
“是幻境!紧守心神,莫要被迷惑!”云芷厉声提醒,同时加大星辉输出,试图驱散这些幻象。
然而,这些幻象似乎并非完全虚幻,其中夹杂着真实不虚的“意念碎片”与“能量残留”,冲击力极强。云芷还好,混沌血脉与星瞳对这类干扰抗性较高。但谢尘……
云芷发现,谢尘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恍惚、痛苦。他怔怔地望着血雾中浮现出的一幅景象——那似乎是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巅,一位白衣如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仰望星空,背影孤寂而苍凉……
“师……父……”谢尘无意识地呢喃出声,眼中充满了迷茫与剧烈的挣扎。
“谢尘!醒醒!”云芷心中一紧,立刻握住他的手,将一股清凉的混沌之力与坚定的意念传递过去。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血雾深处,一道快如闪电、几乎与血雾融为一体的暗红影子,趁着谢尘心神恍惚、云芷分心照看的刹那,悄无声息地袭来!目标,直指谢尘后心!
那影子散发出的气息,阴毒、凌厉、充满杀意,赫然超越了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物!
云芷星瞳骤缩,想要救援已来不及!
眼看那暗红影子就要刺中谢尘——
谢尘眼中那剧烈的挣扎与迷茫,骤然被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清明与……滔天的怒意所取代!
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只是握着云芷的那只手(此时云芷正握着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翻、一抖。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时空的纯粹剑意,自他指尖迸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暗红影子的“核心”之上!
“噗!”
一声轻响。
暗红影子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僵直、崩散,连惨叫都未发出。
直到这时,谢尘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影子袭来的方向。他的眼神,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看向云芷,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前面……有东西……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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